《解家祠》海樘先生

3、虚空

　　我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哎！六叔！老三醒了！”是解老四的喊声。
　　我只觉得眼皮沉，不想睁眼，连脖子都像落枕那般疼。“你怎么样？”我听的出，是六叔。我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睁了睁眼，却看见六叔拿出他家祖传的银针扎向我，这可是我儿时的阴影。大哥还在的时候，家里来贼偷鸡，六叔就用这银针扔向那偷鸡的人，那时还小，见那盗贼躺在了地上，以为他在那装死，我还在一旁拍手叫好，等大点儿了才知道，那人是死了。
　　六叔要趁机杀我？！
　　我想站起来，却浑身无力。猛然间，我感觉浑身一刺激，就感觉身体每一处都被针扎了一下，瞬间睁开眼跳了起来。
　　“六……六叔！……”
　　我一脸惊恐的望着六叔，而六叔抬起头满脸疑惑，“老三，你……怎么了？”而我只是大口的呼吸着，仿佛自己缺氧很久，甚至已在死亡的边缘了……
　　解老四也开口道：“闲人，你做噩梦了？”
　　我吞了吞口水，又慢慢坐下，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深深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六……六叔，咱家来人了……”六叔跟解老四同时看向门外，“没人啊，老三你是不是闲出病来了？”解老四看着门外说。
　　我摇着头，道：“没有，他叫了咱太爷爷的名字，说咱太爷爷欠他一顿酒钱……”六叔面不改色道：“你问他叫什么了没有？”我摇摇头，“我当时动不了，连开口都开不了，就好像……在梦中……”
　　老四也正了正脸色，道：“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我扶着额头，道：“没听清，就记得他最后走的时候说着什么解家，虚空什么，戊戌辰子。”
　　六叔愣了……
　　解老四也愣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连呼吸都没有了……
　　解老四看了看六叔，轻声道：“六叔，这……”
　　六叔叹了口气，对我道：“老三啊，你，该来的还得来，你……你也该回解家了……”
　　我有些懵，什么该回解家了？我也不就在解家里吗？
　　“不是，六叔，解老四，你俩把话说明白，什么我该回解家了？！我，我这不是在解家吗？”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不是！”
　　我愣了，过了好一会儿，六叔开口了：“老三啊，其实……这个虚空，才是真的解家，我们这些人呢，就只是解家旁系的旁系。”
　　“什么意思？”
　　解老四道：“老三，你不是小时候一直问你背后那龙纹是什么吗，我们骗你说是胎记。大哥在镜湖边捡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尊‘贵佛’，所以一直以来都供养似的养着你，之所以没把你送回解家，是因为我们真的找不到那虚空，也只有你们解家亲传人才知道，所以……”
　　“所以我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对吗？”我眼角泛红，眼中蓄有泪水，我不敢相信，养了我大半辈子的亲人们，如今却像外人一样要我走……
　　六叔和解老四都低着头没有说话。
　　六叔：“老三……”
　　“闭嘴……”这是我第一次对我如此崇敬的长辈说出如此无理失敬的话。
　　六叔低着头，没有再说话。我深吸了一口气，问：“解老四，你说，告诉我，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你就是解家虚空中的，戊戌辰子……”
　　六叔又补充道：“你是属龙，所以赐辰子之称，解家戊戌年间开始扩大，所以不管是谁，前称都有戊戌二字。”我急忙问：“那你们也有吗？！”
　　“我们？我们只是解家充数的，这比旁系的旁系还旁系的家族，啧啧，能有，那就不用愁吃穿了。”
　　六叔也摇了摇头。
　　我低头忍着泪，道：“你们是我的家人，你们都没有那我要有何用？大不了我不承认就是！”
　　解老四急了，抓着我的肩说：“哎呦我的三爷哎！这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你知不知道，就你后背上那龙纹，你小时候还嫌丑，那可是别人想要都没有的！所以啊，你更要回解家，到时候就把我们接过去跟你享福，沾沾你的光，逢人就炫耀炫耀我们家的财神爷——解三爷，到时候你可别嫌我们丢人哈！”
　　六叔也点头笑着说：“你以后可是要接手解家的，以后跟你也好在解家抛个头露个面……”
　　我没有去听他们的劝说，我擦了擦眼角的泪，说：“好，我走。”我低着头起身离开，步伐有些轻飘紊乱，解老四要来扶我，我推开了他。“老三啊，你……”“别管我！让我静静……”
　　我看着庭院桌上的两壶酒，内心里的伤感再也无法隐藏，化作泪水湿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