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的爱情》Moondrop

30、住院

　　楼季东知道病房安排好以后，让李建伟举了点滴瓶子，自己俯身就要抱芷汀，芷汀觉得不妥，低声说要让护士把自己推过去，楼季东却已经不由分说地把她从床上一把抱起往门外走，然后才皱着眉头看着依然在用力推拒自己的芷汀说，“芷汀，别闹了，有这个力气，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芷汀和海蓝分手以后，再没有和其他的男性这么亲密过，看李建伟举着瓶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禁脸红，停住了推拒的手，任楼季东抱着自己进入贵宾部。

　　等楼季东把芷汀轻轻放在病房的床上，并细心为芷汀盖上被子，放好点滴瓶，才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喘息着说，“芷汀，我第一次觉得你这么瘦也挺好。我得加强锻炼了，不然以后都没办法抱你了。”

　　楼季东现在说这样的话流利之极，简直都有点老夫老妻的熟捻了。芷汀想起来昨天晚上楼季东冷漠的表情和拒人千里的态度，又忍不住想到嚣张跋扈的王双双，心又剧痛起来。不过，芷汀重病之余，实在没有力气去质问他为什么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只是默默转过头，看着一侧的墙壁发呆。

　　楼季东也不再说话，看看时间，对李建伟说，“建伟，你回去吧，我在这里陪芷汀。”

　　李建伟知道这种情形下，让芷汀一个人在医院呆着确实不合适，也清楚楼季东现在根本不可能听进去自己的话而离开，只好点点头，冲芷汀说了一声，“你好好休息，别担心工作的事。季东会照顾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开口。”

　　芷汀向来对李建伟就不太客气，不过人家专程来看望自己，被开除这个事情也不是他的错，微微点头说，“谢谢李总，楼总也请一起回去吧，我在这里没事，马上就睡觉了，有事情也可以呼叫护士。无论如何，谢谢楼总给找了这个病房。”

　　李建伟看楼季东，看他听了芷汀的逐客令后是何反应。不出意料，楼季东的脸沉了下来，说，“你自己睡觉就好，我在不在这里又不会影响你，你何必这样一直拒人千里之外？建伟，你先走吧。”说着就把李建伟推出了病房。

　　到了走廊上，李建伟压低声音对楼季东说，“你在这里守着她，双双会怎么想？你呆会儿还是回去吧，我让Judy过来，Judy是姚芷汀的死党。”

　　楼季东摇头说，“你不必担心我，也不用叫其他人来。至于双双，我现在没有时间考虑她的事情，如果她找你，你就说不知道我在哪里，她如果打电话找我，我会给她解释。”

　　李建伟无奈地点头，临走还是叮嘱了一句，“季东，我们两个十几年的铁哥们儿，听我一句劝，姚芷汀不适合你，你想想前几年她怎么对你的。”说完，也不等楼季东说话就转身走了。

　　楼季东看着李建伟远去的背影，沉思着慢慢踱进了芷汀的病房。

　　芷汀本来一直盯着门口发呆，看楼季东突然进来，赶紧又转了头，继续看着墙不说话。

　　楼季东苦笑一下，走到床边，把芷汀打着点滴的手用被子盖好，“芷汀，口渴吗？我给你倒点水？”

　　芷汀在急诊病房半天，一直没有喝上水，以致嘴唇干裂，喉咙也觉得火辣辣的，就唔了一声作为回答。

　　楼季东立即倒了一杯温水，正要递给芷汀，却发现芷汀平躺着，根本没有办法喝水，又放了水杯，然后将芷汀小心扶起来，在芷汀的腰背处加了几个厚厚的枕头，才把水递给芷汀。

　　芷汀接过水，几乎一饮而尽，把空水杯递给楼季东时看到他惊异的表情，讪讪解释说，“差不多一天没有喝水，太渴了。”

　　楼季东笑笑说，“我再给你倒一杯吧。你喝慢点，小心噎着，没人和你抢，水管够。”

　　芷汀一连喝了3杯水，觉得舒服了不少，看楼季东又要让自己躺下，赶紧说，“我躺一天了，我想坐一会儿。”

　　楼季东点了一下头，又在芷汀背后加塞了一个枕头，让芷汀的头更舒服一点，顺手摸了一下芷汀的额头，半晌说，“还是有点烫，你稍微坐一会儿还是躺下吧，多休息。”

　　芷汀点头，闭上眼睛休息。

　　两个人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芷汀闭着眼睛，楼季东坐在芷汀病床边上，一直看着芷汀。

　　“长安月下，一壶清酒，一束桃花……”芷汀的手机不知道在什么角落中响了起来，打破了房中长久的沉默。

　　楼季东站起来，四处看看，走到沙发边，拿起芷汀的包打开，看到不停闪烁的手机。楼季东拿起来顺便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妈妈”。

　　楼季东把电话递到芷汀面前，芷汀用没有打点滴的左手拿起来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按下了拒绝接听的键。

　　楼季东有点奇怪，“芷汀，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出去。”

　　芷汀摇摇头说，“不妨事，我不打电话。”说着，就开始用左手按着手机开始笨拙地写短消息。

　　楼季东有点看不下去，咳了两声之后说，“芷汀，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回短信吧？”

　　芷汀的左手真的很不灵活，正想放弃，听楼季东主动要帮忙，把手机递给了他，“你会发短消息吧？”

　　楼季东接过手机说，“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我的手机和你同款。要跟你妈妈说什么？”

　　芷汀闭眼考虑一下，“你就这么写，我在开会，不方便，有事情发短消息。”

　　楼季东很诧异，“为什么给你妈妈还撒谎啊？我不是说我可以回避吗？你直接打电话多方便。”

　　芷汀哑着嗓子说，“你听听我的声音，我妈妈肯定能听出来我病了。隔这么远，她知道我生病了，除了担心和着急，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想她担心。”

　　楼季东深深看了一眼芷汀，“芷汀，你太懂事了。”

　　芷汀苦笑了一下，“是吗？我妈妈还说我不懂事呢！我大一生过一次大病，住在校医院将近一个月，当时没敢告诉家里人。病好后回家说起，我妈妈气坏了，从此不太信任我说的话了。我但凡有点小病什么的让她知道，她就跟要发疯似的，弄得我也要发疯。所以我不愿意告诉她我生病。”

　　楼季东一边帮芷汀写着短信，一边说，“那你自己太辛苦了。女孩子不是都挺希望有人关心，要撒娇的吗？你大一生病，我怎么不知道？”

　　芷汀说，“是刚进大学的时候，我不适应北方干燥的气候，又不爱喝水，那个时候还超级爱嗑瓜子，一天一包，终于把自己弄成了急性肾炎。我出院以后才认识你。”

　　楼季东把短信发出去，关心地问，“我给你再倒杯水？”

　　芷汀点头说好，又加了一句“谢谢。”

　　楼季东没有理会芷汀的谢谢，给她端来一杯温水，芷汀接过喝了。

　　楼季东继续刚才的话题，“芷汀，在校医院谁照顾你？一个人在校医院很可怜吧？”

　　芷汀笑了一下说，“刚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挺害怕的，不过医生说可以治好，我就不担心了。同学们都很好，轮流买饭来看我，络绎不绝，弄得我邻床的姐姐很不满意，说打扰她休息了。那个时候年龄小，第一次住院，没觉得可怜，就觉得好玩了。瞒着爸妈住院，很有成就感。”

　　楼季东又忍不住摸摸芷汀的头发，柔声说，“你这么坚强啊，我还一直把你当温室中的娇花。”

　　芷汀不敢置信，“我以前那么弱？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

　　楼季东笑着说，“芷汀，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于我而言，历历在目。当时你穿了一件浅绿外套，里边是白色套头毛衣，很长很软的那种毛。你的脸很小，头发很长，长长的马尾巴甩来甩去，跟一个小兔子似的。毛茸茸的高领毛衣包着你的小脸，有点苍白憔悴，就像一个多愁善感的大家小姐。可是你一说话，嘴角一扬起来，又完全不同了，觉得你特别阳光，明媚，愉快，幸福。我当时就想，这个女孩子怎么这样变化多端？”

　　芷汀歪着脖子回想了一下，对当时的林轩却记忆模糊，就记得李建伟不遗余力地夸林轩，自己就冲玲玲使眼色，毕竟当时的相亲女主角是玲玲。

　　楼季东停了一下，继续说，“芷汀，也许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你。我一直觉得你聪明，快乐，人生顺遂，家人爱你，朋友们喜欢你，你的生活没有缺陷，你天生就会被人呵护，谁会舍得凶你呢？之前建伟让你走，我担心你受不了这个打击，建伟却说你很坚强。我当时不理解他怎么能把这个词和你联系起来。事实证明我错了，你现在成熟又独立。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你从来都是坚强勇敢的，而我一直都没有看到。”

　　芷汀的脸红了，这还是楼季东第一次当面夸自己坚强。轻轻咳了一声，芷汀说，“有什么办法，生活逼着人成熟坚强。我以前不懂事，很理想主义，相信生活是公平的，我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工作后我逐渐明白现实并非如此。我特别想回到过去单纯简单的生活，不过我明白，有这个想法只能说明我还没有长大。我们在现实之中生活，就必须努力去适应世界的真面目。唉，话又说回来，明白现实残酷扭曲是一回事，是否可以完全适应它又是另一回事。明明知道不对，我还是会按捺不住自己的坏脾气。比如今天，我真没必要这么激怒王总，她是我老板，要求我上班是正当要求，只不过说话难听了点，可是，我还是没忍住，管不住自己的嘴，到现在丢了饭碗也算活该吧。”说到这里，芷汀突然觉得有点不妥，顿了一下，说，“你别误会，我没有指责王总，告状的意思，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个例子而已。”

　　楼季东苦笑了一下，抓起芷汀的手，柔声说，“芷汀，我希望你向我诉苦，向我告状。我知道，你坚强又勇敢，可是，我仍然想保护你，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不公平的对待，不想你受伤。这次双双做得确实过分，我很抱歉。没能在你身边保护你，让你难过，都是我的错。”

　　听到楼季东为王双双向自己郑重道歉，芷汀赌气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扭过头不看他，说，“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你不必道歉。王双双是你的未婚妻，你该保护的人是她，不是我。你没有保护我的义务。”

　　楼季东坚持握住了芷汀的手，眼睛牢牢看着芷汀，慢慢说，“芷汀，我对你的心意，你肯定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我们的生活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所以我强迫自己忘记你，我必须接受没有你的未来。可是，老天让我又遇到你，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我比任何时候更想拥有你，更想和你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双双对我照顾很多，为我也付出了很多，可是，我只能对她说对不起。我不是代表双双来向你道歉，我是为我自己没有照顾你，让你受委屈而道歉。芷汀，给我机会，我会对你好，不让你受任何委屈，也决不让别人欺负你，好吗？”

　　这是重逢以后楼季东第一次向芷汀直白地坦露心意，看着深情款款的楼季东，芷汀觉得自己虚弱无比，在这样的时刻，任何一个给予自己温情的人都会让芷汀无比感动，何况还是这样深情的眼神和表白。芷汀的心变得很柔软，她舍不得这在寒冬中被给予的温暖。

　　芷汀回头看看楼季东，心中百转千回，还是硬着心肠说，“林轩，我不值得你这样。你和王双双很合适，虽然我不喜欢她，可是我知道，她很爱你，她所做的一切，包括这样对我，都是因为她爱你。别辜负了她。”

　　楼季东痛苦地摇头，“芷汀，这么多年以来，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给我机会？我心里很清楚，我根本不爱双双，我只是因为你不肯要我才和她在一起，我总是在她的身上找寻你的影子。芷汀，你以前因为海蓝而拒绝我，现在，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接受我？你不要说是因为双双。我不绝会因为这个理由放弃你。难道你已经爱上了别人？Michael？开宝马的男人？海蓝？”

　　芷汀猛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楼季东赶紧放开了芷汀的手，轻轻为她拍着背部，说，“芷汀，对不起，我不是逼你，我什么都不说了。小心你的手，还挂着点滴呢。”

　　芷汀天翻地覆地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来，楼季东帮她抽掉背部的枕头，扶着她慢慢躺下去，然后又给她盖了薄被，摸摸她的额头说，“好多了，烧已经退了。芷汀，你休息一会儿，我去找护士，看看是否还需要打点滴。”说完，又低头看了芷汀两眼，捏捏芷汀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芷汀望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钝钝的，没有办法深入思考，只是在想，“我还爱着海蓝吗？我爱林轩吗？我能去爱林轩吗？我会爱上林轩吗？为什么我不能爱林轩？”脑子中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明白。

　　正在苦恼烦闷的时候，楼季东已经领着护士走了进来。护士给芷汀测了体温，又看看病历记录，说，“烧已经退了，这就是最后一瓶了。按理说，你这个病是不需要住院的，在家吃药，休息两天就好了。不过如果你坚持，我就给你开住院单。”

　　楼季东看着芷汀，问她，“芷汀，你是想在医院，还是想回家？”

　　芷汀自小身体不好，对医院深恶痛绝，平时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主动去医院。现在听说可以回家，赶紧说，“当然是回家。”

　　楼季东担心地看了一眼芷汀，回头问护士，“如果回家，是不是要多开一些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护士点头说，“当然要吃药。你去问问值班医生，他会给你开药，你再顺便把今天的费用结了，这里最多1个小时点滴就结束了。回家嘛，按时吃药，注意休息，别冻着就行了。吃清淡一点。”

　　楼季东答应着，跟护士说了声谢谢就往外走，到门口又转身嘱咐芷汀，“你只管躺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楼季东走出去后，护士过来又帮芷汀看了一下点滴，随口问道，“你老公吧？这是部长专用病房，你能住进来，你老公很牛啊。”

　　芷汀脸红了，说，“你误会了，我还没结婚呢。他做生意的，可能正巧有你们医院的熟人，我才能住进来。”

　　护士眼神变得有点奇怪，也没有说什么，关门出去了。

　　芷汀一时没有想明白护士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似乎有羡慕，可是好像又有点不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传来那个护士的声音，“我就说你猜错了，那个根本不是她老公。我都看到了，男的手上有戒指，女的手上什么都没有。”

　　另一个护士的声音响起来，“你没看到，那个男的一路抱着她进来，那个小心殷勤体贴，老公都做不到。”

　　第一个护士的声音，“你就是傻，这个年头，老公才不殷勤呢。我看，肯定是小三，男人对情人总是好的。”

　　芷汀听到这里，明白了刚才护士眼神的含义，不禁只有苦笑。小三吗？这就是别人眼中的自己？

　　另一个护士不知又说了什么，第一个护士冷笑着说，“这有什么，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这个男的不但有钱，还年轻英俊，能住到这个病房，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了。当小三有什么不好？好多人都求之不得呢。我要碰上这样的，我也愿意。我看那个女的蔫不拉叽，长得也不怎样，命还真好！”

　　芷汀听两个护士在那里议论，不禁问自己，“楼季东条件没法说，爱了自己这么多年，可能再也遇不到这么爱自己的人了。他这么深情，还不愿委屈自己当小三，我是不是太贪心，太不知足了？要不给他机会试试？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思忖间，楼季东已经推门进来了，手上拎了大大的一包药，一看芷汀，就皱眉问，“点滴都快结束了，护士没有进来吗？”

　　芷汀还没来得及开口，楼季东已经按下了呼叫器。护士进来，眼睛在芷汀和楼季东身上转来转去，芷汀心里有气，本来也有点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有心刺儿护士两句，但是又担心楼季东问起来不好回答，只好瞪了护士两眼，倒弄得护士心虚地转过了头。

　　等芷汀从床上坐起，精神好了很多，要自己下床，楼季东已经像一个老母鸡似的过来扶着她，“小心点，你躺了半天，身上没力气吧？你要什么，你开口，我来就行。”

　　芷汀好笑地说，“我要上厕所，你代替我去吗？”

　　楼季东也不禁失笑，不过还是没有放手，说，“我扶你去。”

　　芷汀摆手说，“病房有卫生间，两步路就到，我可以的。”

　　楼季东坚持说，“不是还有几步路吗？我扶你到门口好了。”

　　芷汀苦笑了一下，也只得由他扶着自己慢慢走，等到了卫生间门口，芷汀看楼季东还打算扶自己进去的样子，只好说，“这里就行了。我没有那么弱。等回了家，我不还得自己进卫生间？我就当提前练习了。”

　　说完，芷汀就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刚在马桶上坐下，就听得楼季东在门外说，“芷汀，你不用提前练习，我会一直陪着你。”

　　芷汀没有作声，心中疑惑不解，难道楼季东的意思是要住到自己家去？

　　等芷汀从卫生间出来，楼季东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楼季东笑着说，“还行吗？我已经把所有的手续办好了，那么我们回家？”

　　看着温柔微笑的楼季东，听他说起回家那样亲切自然，芷汀的心又抖了一下，眼中一热，又有点想哭。好容易忍住，也微笑着说，“好。”

　　楼季东觉得芷汀的语气颇不平常，似乎费了好大的力气说这个字，就过来扶住芷汀，“看你挺累的，还是我扶着你吧。别说话了，说话也很费神。”

　　芷汀挽了楼季东的胳膊，也只是低低说了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