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的爱情》Moondrop

24、辱骂

　　经过十渡那个满是萤火虫的夜晚后，芷汀成了海蓝的女朋友。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追问彼此的过去。芷汀相信海蓝一定听说过林轩，但是海蓝从来没有提及过。芷汀心里从来没把林轩当成自己的男朋友，既然海蓝不问，那么芷汀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地主动提。

　　芷汀倒是很想追问海蓝和文慧的事，但是在内心深处却又隐隐害怕，如果提起文慧，如果两个人真的是曾经的一对，自己真的能够内心毫无芥蒂地接受海蓝吗？自己还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面对文慧吗？芷汀知道自己会很介意，所以只好装鸵鸟，掩耳盗铃般自欺欺人，什么都不说也不问。

　　芷汀没有想过和海蓝的未来会怎样，可是两个人都很年轻，结婚和家庭是遥远的事，现在深陷恋爱中的两个人，只要尽情享受爱情就好了，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芷汀从不去过问海蓝的家庭，也从来不在乎和海蓝谁花谁的钱的问题，似乎自己用海蓝的钱，或者海蓝用自己的钱都是正常而天经地义的。很有默契地，芷汀没有对父母提及自己的恋爱，海蓝也没有向自己的家庭公开这段恋情，不是害怕他们不同意，而是觉得恋爱就是两个人的事，和别人有什么相干呢？

　　热恋中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一对，除了晚上回宿舍睡觉，上各自系里的课程，两个人恨不得所有的时间都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一起上自习，一起骑着单车到处玩耍。

　　两人在学校里从来没有藏着掖着，中文系和法律系的人很快都知道他们两个恋爱了。小若叹气说，“芷汀，你怎么面对林轩呢？海蓝真的比林轩好吗？他难道比林轩还爱你？”

　　芷汀根本没有想过林轩和自己的恋爱有任何关系，回了一句，“没有比较过他们谁更爱我，不过我确定我喜欢海蓝。”

　　小若看一脸肯定的芷汀，还想挣扎一下，“芷汀，我希望你一直开心。林轩肯定会一直对你好，可是海蓝会怎样，我不知道。喜欢海蓝的女生那么多。”

　　芷汀摇头说，“小若，我现在没有想那么多，那么远。我知道林轩的个人条件好，对我也没话说，他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可是我对林轩真的没有感觉，他很霸道强势，大男子主义，非常传统，我不喜欢被他保护，在他的羽翼下生活的感觉。我和他在一起很紧张，不放松。我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和海蓝怎样，海蓝很多时候非常孩子气，可是我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他的长相，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对我笑，有时候他双眼发光地讲他的理想的时候，我真的崇拜他。我们在一起很轻松，很开心，很幸福。我现在还年轻呢，我想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看芷汀已经陷得很深，小若只好鼓励地拍拍芷汀，“芷汀，作为你的好朋友，我支持你。你自己觉得幸福最重要。”

　　芷汀觉得小若的话很对，“你自己觉得幸福最重要。”可是，这只是爱情的理想状态，爱情也许是两个人的，可是在爱情中的人并不仅仅属于对方，还属于彼此的家庭。当爱情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恋爱中的人总会希望得到对方家长的认可，以此来证明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重要程度。

　　芷汀和海蓝正式恋爱的第一个十一月，芷汀一大早推开窗，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飘起了漫天飞雪，窗外的世界银装素裹，美不胜收。芷汀满心欢喜，想着下课之后就叫上海蓝陪自己去堆雪人。芷汀是生长在南方的孩子，到了北京后才见到了鹅毛般的漫天飞雪，去年芷汀找不到陪伴自己看雪，玩雪和堆雪的人。现在有了海蓝，他是北方人，应该很会堆雪人吧。

　　芷汀一上午的课都有点心不在焉，一直在盼着快点下课，盼着去找海蓝。时间过得很慢，在芷汀打算提前溜走的时候，老师终于说大家可以去吃午饭了。芷汀没有顾上等小若，背着书包，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了海蓝的宿舍。

　　海蓝今天没有课，两个人昨天晚上就约好芷汀下课后到他宿舍，然后两个人一起到食堂午饭。等芷汀欢喜地冲进海蓝的宿舍，看到他们全宿舍的人都围着桌子吃午餐，除了海蓝。

　　芷汀和他们已经比较熟悉了，打了个招呼后，问其中靠门口最近的人，“张涛，海蓝呢？”

　　张涛赶紧让芷汀进屋，指着桌上一堆水果和零食说，“海蓝的爸妈到北京来了，今天早上就派司机把他接宾馆去了，这是他们家带来的东西，你也吃点。”

　　芷汀满心的欢喜顿时变得空空的，非常失落，心里开始嘀咕，“和海蓝的父母相比，在他的心中，自己什么都不算吧，他竟然招呼也没有打一声就走了，更别说一起去见他的父母了。他走这么匆忙，是怕自己要缠着他去见他的爸妈吗？”

　　芷汀客气地摇头，“不用了，谢谢。你们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张涛摇头说，“不知道，以前他爸妈也经常到北京，他有时候就住在那边，晚上也不回来。”

　　芷汀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问，“他有没有给我留言或者留条什么的？”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摇头说，“不知道啊。”

　　芷汀失望极了，勉强向他们几个点了一下头就告辞了，“谢谢啊，那么我先走了。”

　　走出海蓝的宿舍楼，看着还在漫天飞舞的白雪，芷汀的心情糟透了。正无精打采地往女生楼走，冷不防听到一个熟悉的冷冰冰的声音叫她，“姚芷汀。”

　　芷汀抬起头一看，竟然是李建伟。两个人之前的吵过架，关系已经势同水火，偶尔碰面也是立即转身避开，绝不碰面，更不要说交谈了。芷汀很意外李建伟会叫住自己，不过也没有再转身走开，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的看着李建伟朝自己大步走来。

　　李建伟哼了一声，质问道，“姚芷汀，你有新男朋友了？”

　　李建伟和自己在同一个校园，知道自己和海蓝恋爱也正常，但是不明白他质问自己的用意，何况李建伟用了“新男朋友”这个词，让芷汀很添堵，海蓝是自己的初恋好不好，芷汀也哼了一声，“是男朋友，不是新男朋友，有问题吗？”

　　李建伟迫近了一步，“你把林轩当成什么了？你简直就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林轩瞎了眼才会爱上你。”

　　芷汀还从来没有这么被人骂过，旁边人来人往，还有不少海蓝的同学，都好奇地看着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一时间血往上涌，瞪着李建伟说，“我再坏，也没有让别人跳楼啊。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有本事你告诉林轩，看他能够以什么身份来责备我，你还不够格！”

　　说完，再也不理会李建伟，昂头就走。虽然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但是平白的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被骂了，心中更是不爽，心里不禁更埋怨海蓝，“都是因为你，我才会挨骂。你还对我不管不顾。”心中觉得委屈极了。

　　埋怨过了，芷汀又觉得海蓝应该会很快从他父母那里赶回来，说不定他还会和爸妈一起到学校来看看自己，所以草草吃了一点午饭，下午呆在宿舍里不肯出去，宿舍里的室友集体去圆明园赏雪也不肯，就担心海蓝回来找不到自己。

　　可是左等右等，等到室友都从圆明园嘻嘻哈哈地回来了，等到天全黑了，等到晚饭时间过了，还是没有海蓝的身影。芷汀伤心失望，在小若的催促下，不得不怏怏地背着书包去教室上必修课《现代比较文学》。

　　《现代比较文学》这门课是大课，中文系全年级的学生一起上。更变态的是这门功课的老师，每次上课都会随机点名，如果点名未到，期末就不要想过关了，没有人胆敢逃这门课。

　　芷汀在教室坐下不久，上课铃就响了。老师刚在课堂上站定，教室门突然被推开，文慧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对老师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就门口一个座位坐下。芷汀感觉文慧似乎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好像还有那么点恨意。

　　芷汀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为什么会觉得文慧在恨自己呢？

　　小若凑近了芷汀，“文慧看你好多次，怎么觉得怪怪的。她不会觉得是你抢了她男朋友吧？”

　　芷汀心中不安，看了文慧好几眼，没有吭声。

　　两个小时的课在芷汀的茫然中终于结束了，芷汀收拾书包，想赶紧回宿舍，也许海蓝已经等在楼下了。一个身影突然挡到了芷汀面前，牢牢地盯住了芷汀，半晌没有说话。

　　看见文慧这么恶狠狠的样子，芷汀心中发毛，不知道她会作出什么事情来，这个凶恶的文慧和平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周围的人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准备走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看她们究竟怎么回事情。

　　芷汀张了一下口，想打破这个众目睽睽下的僵局，文慧嘴里就挤出了三个字，“不要脸！”转身扬长而去。

　　芷汀看见周围的同学都盯着自己，还有小声的议论，什么“海蓝”，什么“抢了文慧的男朋友”，还有“林轩”什么的。芷汀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周边还全是认识的人的注目下被这么辱骂过，可是文慧说完就走，芷汀连回嘴的机会都没有。

　　芷汀又气又恨，拿起书包就冲出了教室，任小若在后面追赶呼叫也完全不理睬。

　　小若追了一段芷汀。刚下课，楼道中全是人，她只看见芷汀的背影闪了几下，再往前看，芷汀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若很担心，在教学楼门口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芷汀出来，估计芷汀早就已经离开教学楼了。看看前面四通八达的道路，也不知道芷汀到底会去哪里，只好先回宿舍看看再作打算。

　　小若回到宿舍，发现芷汀并没有回来，问了其他同学，都说没有看到芷汀。小若不知道这个时候芷汀会跑到哪里去，也担心芷汀有意外，正在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楼下传来了海蓝的声音，“芷汀，姚芷汀。”

　　小若现在恨死了海蓝，不想理他，但又担心芷汀的安危，对着窗外的海蓝说，“等等，我马上下来。”

　　海蓝其实是和文慧一起回到学校的，知道芷汀晚上有必修课，现在估摸着已经下课了，才过来找芷汀。不料是小若在回答自己的喊话，也没有说芷汀是否在，心中着急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若几乎是立即冲到楼下，对着海蓝恶狠狠地说，“芷汀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海蓝有点莫名其妙，疑惑地说，“当然是了，我怎么她了？她在房间吗？”

　　小若非常气愤，“你怎么她了，去问问你的前女友！”

　　海蓝更莫名其妙，“什么前女友，我什么时候有前女友，怎么回事情，芷汀到底在不在宿舍？”

　　小若听海蓝一味追问芷汀是否在，才从愤怒中清醒过来，赶紧说，“反正文慧把芷汀骂跑了，我没有追上芷汀，现在她也没有回来，不知道在哪里。我们赶紧先去找她吧。”

　　说完拔腿就要走，海蓝一把抓住小若，“你留在宿舍，说不定芷汀一会儿就回来了。我骑车去找她。”不等小若回答，海蓝已经骑上单车，在人群中晃了几下就不见了。

　　海蓝心急火燎地骑着单车满校园转，还不停地喊，“芷汀，姚芷汀。”

　　海蓝完全没有想到文慧会去骂芷汀。

　　海蓝和文慧是高中同班同学，父母都是××省委的高干，文慧的父亲和海蓝爸爸级别相同，两家住得很近，所以在一起的时间比别人更多。文慧的成绩不错，不过碰上大考的时候就容易紧张，小升初和中考发挥都不够好。后来文慧爸爸想办法为文慧争取到了P大中文系的保送名额。当时海蓝妈妈听说了还非常不高兴，觉得这个保送资格应该给更优秀的海蓝，不过海蓝倒不在意，若让海蓝去学中文，还不如不读P大。

　　文慧被保送后，整个高三下学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所以那段时间一有机会就到海蓝家玩，干什么都跟着海蓝。文慧的父母很喜欢海蓝，看出文慧对海蓝有意思，心中不禁存了当亲家的想法，特别讨好海蓝父母，工作上对海蓝父亲支持也很大。

　　海蓝的妈妈不太看得起文慧的长相，觉得自己儿子的好相貌配文慧可惜了。不过想到两家这么门当户对，文慧人老实，成绩还算好，对自己也还尊重，耐不住文慧妈妈经常巴结，也就有点默许的意思，常常还请文慧在家里吃饭。

　　海蓝对文慧完全没有恋爱的意思，心思完全在读书考试上。他既不讨厌，也不拒绝和文慧在一起。高考结束以后，两个人经常一起出去玩，少男少女也都不懂事，对彼此好奇，所以偶尔也会有牵牵手什么的一些肌肤接触。

　　海蓝上了大学后，世界一下子开阔起来，作为××省的文科状元，天之骄子，人又高又帅，多才多艺，对他有意思的、漂亮的女孩子越来越多。海蓝社会活动频繁，没有精力继续和文慧的恋爱，日渐疏远，他甚至不愿意对人谈起在年少轻狂的时候和文慧曾经有过的那一段短暂的所谓恋爱。文慧正好相反，她相貌普通，性格又安静封闭，在大学里是最不引人注目的那类女生，越发将一颗心放在海蓝身上。

　　海蓝没有正式和文慧说分手，他以为对文慧冷淡，多次拒绝她的邀请，文慧就应该死心了。文慧恰恰并不这么想。她认为，自进大学以来，海蓝既然没有正式交往过其他女生，她就不着急找海蓝质问，只要自己静静等待，海蓝总是会回来的。

　　芷汀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认识海蓝之前，芷汀对文慧没有印象，但是文慧却对芷汀关注了很久。芷汀人漂亮，一进校就进了学校社团中要求最高的话剧社，性格活泼开朗。林轩，那个全校闻名的才子对芷汀狂热的追求，在中文系的女生中引起了轰动。文慧本能地不喜欢芷汀，觉得这个女孩子太张扬，自我感觉太好，眼高于顶。然而，真正的不喜欢和痛恨，还是由于海蓝。

　　文慧内心把海蓝作为自己私有的东西珍藏着，也以有这样的一个男朋友而自豪，是她在大学中文系不起眼生活中唯一的亮点。可是，这一切都被芷汀抢走了。

　　文慧知道海蓝和芷汀恋爱后，曾经去找海蓝质问过，海蓝抱歉地说芷汀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自己从未喜欢过文慧。海蓝对以前没有尽早说清楚感情的事而道歉。

　　文慧根本没有听进去海蓝的解释，仍然固执地认为这一切都是芷汀的错。文慧并没有对海蓝死心，直到今天。海蓝父母到北京开会，接海蓝过去吃饭，顺便象以前一样也接上了文慧。

　　海蓝父母看见这两个孩子很开心，就像看见儿子媳妇似的满足，文慧自觉又有了希望。谁知道，海蓝竟然在饭桌上直接通知他父母有女朋友了，还要带父母回学校见见芷汀。

　　海蓝的父母听得目瞪口呆，海蓝妈妈还没有说话，海蓝爸爸已经板着脸说，“你这样把文慧放在什么地方？我们一直把文慧当儿媳妇看，你如果不要文慧，你也别当我儿子了。”

　　海蓝非常倔强，梗着脖子就和爸爸吵起来，坚决要和芷汀在一起，即使为此和父母决裂也在所不惜。好好的一顿饭，以不欢而散而告终。海蓝妈妈劝了大的劝小的，又千方百计安抚文慧，最后文慧说要上课，才安排司机送了两个人回学校。

　　海蓝一路上根本不理文慧，文慧伤心的同时，越发地恨上了芷汀，经海蓝这么一闹，知道自己和海蓝彻底没希望了，才有了不顾一切玉石俱焚地对芷汀发飙的一幕。

　　海蓝不知道这些事，一边在担心芷汀怎样了，一边也在想到底文慧对芷汀作了什么，芷汀会反应这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