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OLiSH7/妖万][89]狐魅》云小纤

7、（七）

　　灯影街上，参加祭典的妖怪络绎不绝，来拉面摊的顾客也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重垮着一张脸坐在摊前，向蛟吐苦水：“他一回来就把我逮去了诘所的小黑屋，把我当犯事的妖怪一样从早上审问到晚上！”
　　“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不就是我把有人要暗杀他的事告诉了九尾狐，还将九尾狐给放出去，害死了几个人而已。”
　　“这就是你自作自受。”镰鼬在一旁煮着拉面说。
　　“我知道你们都想看我笑话，但如果不是我，你们的鬼队长连能不能活着回到这里都不一定。”
　　“你放尊重点，他现在是中央指派到这里的总监察官，职位在刀众队长之上。”詠举起了来自中央的公告函，“不过真没想到，这上面也没说派来的人是队长，苍一开始收到时还特别紧张呢！”
　　“抱歉，回来得有点急，没来得及详细说明。”英缓步走来，怀里还抱着一只看起来恹恹的粉色小狐狸，苍和鬼火跟在他的后面。
　　詠瞪着眼，“这是……店长？他怎么了？”
　　“他从祭典跳完舞就是这个模样。”英心有余悸地回想起九尾狐在树上突然失足往下坠，他及时放出术法减缓了坠落的速度，堪堪被他接住的九尾狐瞬间便变回了小狐狸在他怀中昏睡过去。
　　蛟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他这是修炼到一半跑了出来，加上在人间界时没有控制好体内不稳定的妖力，导致耗损太大。”
　　“有什么办法恢复吗？”
　　“只要返回幻界，再闭关休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毕竟维持人的形态也会消耗妖力，他可是为了等你回来才坚持到现在。”镰鼬说。
　　苍看向鬼火，“你怎么不用去闭关修炼？”
　　“我还不能进幻界深处啊，我在家也有修炼的……你那充满质疑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蛟走到英跟前，“我一会儿也要回幻界去，可以带上九尾狐。”
　　“不必，我还不想回去。”九尾狐微微睁眼，声音虚虚的，语气却不容置喙。
　　“可是……”
　　小狐狸执拗地埋在鬼队长的胳膊间别过了头。
　　英说：“让他先呆在这里吧，过几日我回帝都，再送他回幻界去。”
　　“你不留在这里吗？”苍问道。
　　狐狸耳朵动了动，英安抚地拍拍它的头，找了个位置坐下，“只是回去复命。如今我已不属于刀众，可以自由往来于帝都和灯影街。除了前线任务和一些必要的事务，其余时间我想留在哪个地方都可以，只需要定时向中央汇报这里的情况。”
　　“那你给九尾狐顶下的罪……”
　　“死的那些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他们为了钱什么都做，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九尾狐的罪行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英低头看向再度眯着眼睛蜷缩在自己腿上打盹的小狐狸，“我既做出了这种决定，便肯定有翻盘的把握。只是上面有些人还是对灯影街的妖怪有所忌讳，加上他们相信我是唯一能‘使役’九尾狐的人，于是我便提出让我来监视九尾狐，也算是将功补过。”
　　蛟拍拍英的肩膀，“那就好，你要是一直回不来，我都准备亲自去帝都营救你了。”
　　重白了他一眼，“别了吧！看看九尾狐把帝都那些人都吓成了什么样子，你还是别添乱，不然真的要掀起人妖两界大战了。”
　　“你还是闭嘴吧！”英肃然道，“如果不是你多嘴，九尾狐也不会牵涉进来。”
　　“你早就知道有人要暗杀你？”蛟问他。
　　“知道。这次去帝都，我除了执行任务，还打算趁机揪出那几个在背后动手脚的人。尽管带头的杀手被九尾狐所杀，但剩下那些伤员里已有人供出了幕后主谋，只不过后面搜集更多的证据花了我一点时间。这一切都得在暗中小心进行，所以才没顾得上跟你们联系。”
　　“真无聊，就你有这个耐心去跟那些人周旋。”重吃了一口面，“看来这之后中央还会有一番人事大变动啊！”

　　九尾狐做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他熟悉的妖怪，也有他熟悉的人。
　　清晨的灯影街冷冷清清，坐在拉面摊的他和往常一样梳理着尾巴上的毛，因过于专注，并没发现有人悄然来到了摊前，直到高挑挺拔的影子给粉色的尾巴蒙上一层暗影，他才懒懒地抬起头。
　　“人类？新来的？”他认出了那一身崭新的制服，“是刀众啊……”
　　“你好，我叫英，是刀众第壹番队队长，也是刀众的监察官和管理者。”面容冷峻的男人礼貌客气地进行自我介绍。
　　九尾狐不感兴趣地撤回视线，“刀众的头头来吃拉面吗？人手不够，自己做吧！”
　　“不，我是来找其他刀众的，而且我不喜欢吃拉面，我只会做荞麦面。”
　　“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九尾狐甩甩尾巴换了个姿势继续顺毛，“不吃面的话自便，不招待了。”
　　“来之前我有调查过，你就是九尾狐吧？你是我来到灯影街遇到的第一个拥有人的形态还会说人话的妖怪，你们都是这么冷淡无礼的吗？”
　　“你们人类都是这么多问题的吗？”
　　“作为以后长驻在这的人，我有义务对这个地方进行更深入的了解。”
　　“如你所见，这里就是一个有着非常多妖怪的和平且无趣的地方。你既然不喜欢呆在这，就别在我面前晃，回你们刀众的诘所睡大觉去。”
　　英被他的态度弄得有点烦躁，但还是沉住气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你的眼神，你的语气，你的行为，你从头到脚都写着不想来到这里，又何必来问我呢？”
　　“那看来我们谈不到一块去，打扰了。”
　　“哼，无趣的男人。”
　　这就是他们在灯影街的初次相见，不带温度的对话以不欢而散告终，以至于后来每次见面总是互相看对方不太顺眼。
　　有手掌在轻拍他的头顶，他勉力睁开睡眼，便对上了英深深注视的目光。他正要抱过去，却忘了自己此刻还是一只狐狸，只能把爪子搭在英的胸前。
　　“鬼队长就这么把我带回你的房间，没问题吗？”
　　“你都敢直接睡在我房间了，我怎么就不能把你带回来？”
　　“你果然昨晚就回来了。”
　　“是啊，回来就看到你这只醉成烂泥还盖不好被子的狐狸。”
　　“你们这儿的床又硬又冷，不喝点酒我睡不着。”
　　英抱着他躺下，“这样还冷吗？”
　　“还是别了，等下你的下属又要说我乱招惹你了呢！”
　　“你是说苍吗？第一，他已不是我的下属。第二，他初来灯影街就跟在我身边，十分敬重我，估计也只是过分紧张和担心，没有恶意。第三，”英抚过他毛绒绒的身体，“上面派我来这里，是为了调查和监视你，我怎么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九尾狐摇着尾巴问他：“鬼队长想要从哪里开始调查我啊？”
　　“你什么都愿意告诉我吗？”
　　“那要看你想知道什么。”
　　“如果一直不回幻界的话，你会怎么样？”
　　“等到妖力耗尽的那天，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九尾狐。”九尾狐轻描淡写地道出深藏的弱点，“就好像你们人类会变得衰老一样，我们这些大妖如果不好好修炼，这副身体会随着妖力流失变得虚弱，所以比起灯影街，妖力充沛的幻界更适合我们长久呆着。灯影街的妖怪们都向往着成为大妖和神明，那样就可以永远留在幻界。”
　　“可你还是选择了留在灯影街。”
　　“我要是早知会招惹到鬼队长这样的人，一定不会留在灯影街。”
　　“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只怕先后悔的是你。”
　　“人的寿命那么短，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英抱紧了怀中的小狐狸，“你曾经问过我是哪一种人，我可以再次告诉你，我哪一种都不是，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这可是你说的，你这辈子都别想甩掉我。敢后悔，我就杀了你。”九尾狐闷声说着恐吓的话，“我还会去寻你的转世，下辈子继续招惹你，再杀你一次。”
　　“下辈子吗？”英的声音夹带了些许困意，“好，我等你……”
　　九尾狐张口便咬上他的手臂。
　　“你怎么那么喜欢咬人呢？！”
　　“你就真的只是问问题，都不对我有任何非分之想？！”
　　“我能对一只狐狸有什么非分之想？！”
　　“那现在呢？”九尾狐伸展四肢，在他怀里变回了人，跨坐上他的腰，俯身去凑近他的脸，九条尾巴在身后摇啊摇，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大腿根部，慵懒的视线带着异样的魅惑，“鬼队长不想再深入调查我吗？”
　　环在手臂下的身躯在不寻常地发烫，英眸光渐沉，拥着他坐起来，“稳住心神，你不能再耗费妖力了。”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比你先死，除非我活腻了。”九尾狐收敛住体内差点失控的魅术，紧贴的身躯却怎么也不愿挪动半分，攀在他身上的手更是不安分地来回游走摩挲着，“答应我，这一世不要太早死去，否则我会很无聊。”
　　“好，我会努力长命百岁。”
　　“或许不用等到你死去，哪一天我就先把你甩了。或许我会在你的下一世，用魅术让你爱上我，然后再杀了你。又或许哪一天，我厌倦了漫长又无聊的生命，选择在你的某一世，拉着你一起死……”
　　因虚弱而略显苍白的嘴唇被倾身而上的人辗转吻住。
　　粗重的喘息之中，不知是谁先咬破了谁的唇，缠绕在舌尖的鲜血带着些许腥甜，沾染融合进彼此的身体里面，变得愈发滚烫。分别脱落的两个铃铛被握在相互交缠的手掌间，重新凑成对，碰撞出清脆又激烈的声响。
　　那名为生生世世的纠缠与承诺，化作一把沉重的枷锁，将他们紧锁在这一方天地人妖两界之间……

　　“别以为我真会为了你做傻事。”九尾狐疲乏地趴在英的腿上，因衣衫不整而露出的白皙后背上布满了浅红色的印记，“你被我骗了，傻男人。”
　　“殉情的确不像你会做的事，但我还是会等你。”英为他拉上薄被，轻抚他难得温顺地靠在自己腿上的脑袋和一对粉色耳朵，“等到你转生为人时，我一定会在你找到我之前先去找你。”
　　九尾狐的眼底闪动着傲然的光芒，“那我要站在离你最近、最耀眼瞩目的地方，让你一眼就能看得到我。”
　　“就像你在祭典上跳舞那样吗？”
　　“你喜欢吗？”
　　“喜欢，你跳得很好看。我相信不管经过多少次转世，就算我们都忘记彼此，但只要看到你，我都会再一次被你吸引。我还要来到你的身边，和你并肩站在一起，那么就算你变成了最耀眼的星光，也能清楚地看见我，再也离不开我。”
　　“呵呵，好大的口气。”
　　九尾狐往冰湖投下一块石子，那回放的记忆画面便随着涟漪消散不见。
　　乌天狗摇着扇，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堂堂九尾狐，居然为了一个人类害得自己差点妖力耗尽而亡，这在幻界是会被其他妖怪笑话的！”
　　九尾狐反手甩他一团烈焰，“你敢窥探我？”
　　乌天狗避开那火焰，“我没那么闲，是你的‘伟大事迹’已经传遍了幻界。你看看你，现在浑身上下都沾了人类的气味，大老远都闻得到。”
　　“我乐意，随他们说去。”九尾狐轻哼一声，转身便往外走，“大不了以后他们来吃拉面我收个双倍的价格。”
　　“妖怪和人类在一起，从前也并非没有先例，只是结果都不那么尽如人意，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我记得你说过的话，他既已决定了回人间界，那也意味着他可以随时放弃这里的一切，包括我。他其实可以不回来的，他不可能不明白，我不会真的杀了他。我给过他放弃的机会，可他还是回来了。”九尾狐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更像是喃喃自语，“我的时间很多，我可以用他这一辈子来想清楚，不行的话，就再加上他的下辈子、下下辈子……”
　　“就算寻到了他的转世，他也不会是你认识的鬼队长。”
　　“那又如何？到那时我也不一定还是他认识的九尾狐呢！”九尾狐背对着他挥挥手，身形迅速移动，只留下一片粉色的残影，“大概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到幻界了，有空来灯影街吃拉面，给你多打三倍价格。”
　　“为什么只有我是三倍啊？！”
　　“你知道得太多了。”
　　疾风拂过，手腕上的灰色手帕肆意飘扬，越过交界处的大枫树，九尾狐放缓了脚步，胸前的铃铛叮铃作响，与另一只被系于腰间的铃铛声音交汇出动人的旋律，牵引着他来到等候已久的人面前。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