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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码鞋底呼啸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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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日,万里无云。
中央广场的喷泉正演奏着舒缓的音乐,水珠四散,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彩虹。
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挣脱母亲的手,追着飘远的气球跑到喷泉边缘——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回怀抱。
“有人跳楼了!”
尖叫声像刀划破丝帛。
人群瞬间凝固,无数颗头颅同时转向天空。
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只见一个黑色小点在重力作用下加速坠落,像被击落的飞鸟般砸在了大理石台沿上。
沉闷的撞击声后,鲜红的液体呈放射状溅开,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橙光。
赵秉嘴里还叼着没点燃的香烟,拨开人群时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干呕声。
“退后!全部退后!”
警戒线在混乱中被踩得七零八落。
赵秉弯腰钻过黄线时,鞋底似乎陷入了某种粘稠的物质中。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鞋尖正插在一滩脑组织里,灰粉色的物质像融化的草莓冰淇淋,中间嵌着半片完整的耳廓。
“死者女性,25岁左右。”
法医老陈的橡胶手套沾满了碎骨渣,此时正熟练地拼凑骨盆碎片。
“从88层顶楼天台自由落体,着地瞬间内脏压力相当于——"
“说人话。”
赵秉掏出笔记本,发现钢笔在刚才的推挤中漏了墨,蓝墨水在纸面晕染成鸢尾花的形状。
“摔得比西瓜还碎。”
老陈用镊子夹起一片指甲。
“奇怪的是指甲缝很干净,不像是临时起意……”
赵秉抬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大厦,颈椎转动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响声。
“现场有目击者吗?”
“清洁工阿姨是第一个发现的。”
实习生小张指向旁边发抖的中年妇女。
“她说听见有东西敲击栏杆的声音,然后抬头就看见……呃,天女散花?”
赵秉跨过一地狼藉,顺着血迹绕到喷泉背面。
突然脚下一滑,他下意识抓住喷泉雕像,低头时呼吸骤停。
自己的鞋子正悬在一颗浑圆的物体上方——那东西在血泊中泛着湿润的光泽,瞳孔还在微微收缩。
“卧槽!”
他猛地收回脚,后腰撞上了喷泉的一角。
等回过神来再定睛一看,发现血泊里只有几片碎玻璃反射着晨光。
……
余厘最后的记忆是会议室里空调的嗡鸣。
主管的PPT投影在视网膜上形成残影:三季度业绩下滑15%……
她的眼皮沉重的像是灌了铅,恍惚间听见有人说“方案重做”,接着就是自由落体的失重感。
狂风突然灌进眼眶。
余厘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坠落,但不是作为“余厘”,而是通过某个陌生女人的视角。
她看见自己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抓住天台栏杆,听见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脆响,然后在某个无法挽回的瞬间,整个世界翻转过来。
撞击的那刻,世界突然变得很轻。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奇怪的漂浮感。
直到刺眼的阳光照进瞳孔,余厘才惊觉自己变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两颗拥有独立意识的眼球!
此刻她的左眼感知微弱,似乎距离过远,不是很受意识的控制。
而右眼的处境却肉眼可见十分危急,正躺在某位警员42码的鞋底阴影下,只差0.01秒就要被踩爆浆。
【要死要死要死!】
思维比视觉恢复得更快。
当那只沾着脑浆的鞋底呼啸而来时,余厘用尽洪荒之力往旁边一滚——如果一颗球状物件的蠕动也能称之为“滚”的话。
她顺着排水沟的坡度骨碌碌滑进了绿化丛里,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对方鞋底纹路的特写。
“……听说跳楼的是余氏集团的独女。”
“新闻报道董事长夫妇车祸去世,都过去一周了,怎么还想不开。”
“放屁!据说她父母留下来的遗产都有九位数……”
路人的窃窃私语像拼图碎片飘来。
余厘卡在枯叶堆里,试图用不存在的声带倒抽一口冷气。
虽然很离谱,但她搞明白了一件事——那些飞溅的“零件”就是她自己,或者说是这具身体的遗骸。
而原主似乎是个富二代,最近正继承了爹妈留下来的亿万家产,年纪轻轻却跳楼死了。
余厘想到坠楼前通过原主眼睛看到的那几秒钟画面,但仅凭这个,她也无从判断原主跳楼到底是自杀还是另有隐情。
“拍照取证完毕!”远处传来喊声。
“都让让,大家清清道,运尸车要开了!”
余厘急得团团转。
她既想跟上去夺回自己的皮肤碎片,又担心现在这副模样被发现了让研究所抓起来切片。
最后只能不甘心地跳了跳,在泥土上留下一个滑稽的圆形压痕。
当运尸车后门重重关上时,余厘甚至幻视自己流下了不存在的眼泪。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她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
【别人穿越了至少是个人民。我倒好,穿越竟成了人民碎片,还是自助模式的?】
……
取证完成后警车陆续离开,围观的群众也被工作人员疏散了大半,现场只剩下零零散散的清洁工在清洗地板。
谁也没注意不远处的街道旁,一辆黑色旧面包车正停靠在不显眼的僻静处,灰蒙蒙的车窗上还贴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小广告。
车内的装饰看不分明,只后排一个青年降下了车窗,腕上造型特殊的仪表正发出滴滴声,表盘上不知名的数字飞快闪烁。
他眯眼看向那座闪闪发光的大厦,墨镜下的疤痕隐隐作痛。
“畸变指数71,新生体。”
副驾驶的年轻人声音发紧:“但波动很特别,畸变指数从0增长到71只用了53秒,这不符合畸变规律……”
“第四例了。”
青年神情凝重,叮嘱道:“近三个月内畸变事件显著提升,让大家都提高警惕小心行事。”
年轻人点头,正想接着讨论,青年手腕上的仪表突然发出尖锐爆鸣。
青年猛地推开车门,黑色风衣在身后猎猎作响。
他的指节按在腰间的武器上,靴跟碾过一片湿润的落叶——那里有只看不见的眼睛正惊恐地注视着他。
……
余厘把自己埋进枯叶最深处。
当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靠近时,她全身的感光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
某种本能在警告她——被发现的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发现什么了?”
远处跑来几个穿制服的人。
风衣男突然蹲下身,戴着皮手套的手指开始拨弄枯叶。
余厘屏住呼吸——虽然她现在并没有呼吸系统,眼睁睁看着那双手离自己越来越近。
三厘米。
两厘米。
一厘米……她甚至能看清那双手套缝合线的走针方式!
“陆队!东侧检测到异常能量反应!”
手指顿住。
余厘几乎要幻听到自己虚构的心跳声。
男人突然收手起身,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她的角膜,留下一丝松木混合火药的气味。
“优先处理活体畸变物。”
他的声音像冰刀刮过玻璃,“至于零散的碎片……派人盯紧殡仪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余厘才狗狗祟祟地滚出来。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照在身上,她突然注意到自己瞳孔的颜色有些不对劲——虹膜上浮现出了细小的墨绿色纹路,像阴暗角落里生长的苔藓。
【啥玩意儿!】
余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半天不到,我就发霉啦?】
算了,此地不宜久留。
余厘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空气,没再纠结自身的变化,只小心翼翼地滚动着,试图为自己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现在是一颗小破眼珠子,没有四肢,没有声带,甚至连呼吸都不需要——但她仍然能“听”,能“看”,能“思考”,甚至能“感知”周围的环境。
【如果我是畸变物,那这个世界肯定不只有人类吧?】
余厘回想起风衣男提到的“活体畸变物”,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希望。
也许,她不是唯一一个特殊的存在?
也许,她也能找到恢复身体的办法?
怀揣着美好的期望,余厘七扭八拐滚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
巷子里堆满了厨余垃圾,几只野猫正懒洋洋地晒太阳。
其中一只黑猫瞥了她一眼,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
“喵?”
见它猫着腰走近,余厘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黑猫歪了歪头,突然伸出爪子,轻轻拨弄了一下她。
【喂喂喂!别碰我! 】
余厘惊恐地往后弹跳,但猫爪比她想象中更快。
黑猫一把按住她,低头嗅了嗅,然后张大了嘴巴。
余厘顿时瞳孔地震。
【救命啊!你不要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