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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熹微·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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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冰雕刻而出的诡异藤蔓宛如一条条吐着信子正伺机而动的毒蛇,它们先是淅淅索索,然后猛地急速顺着地形朝那边的两个人咬去。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重新被握在主人的手中,渐渐的,耀眼雷光开始在他亮得惊人的眼瞳中汇聚——
漫天雷海轰然降下。
要不是“富冈义勇”跑得快,他险些被自己先给宰了,而不是死在正在交手的上弦二手里。
不过也差不多了。
黑发剑士甚至顾不上处理自己被划开一大道口子的颈侧,只能任由滑腻腻的鲜血顺着衣襟、胸膛滑下去,他紧了紧手,确认不会因为血而手滑得丢了刀,就继续冲上去与上弦缠斗。刚刚被另一个自己灌下去的血很好的治愈了在那边不慎中招的魔法,身体里那些钻心的痛意和令人悚然的活物啃食的感觉也没了,就是他觉得自己有点累,鉴于这几天战斗频率就像是上流人士赶宴会行程那样高,他的精神已经紧绷很久了。
他在挥刀,身体面对杀意自然使出剑技,意识似乎在远离,这场战斗真的太过漫长了,在对方很显然比自己强的情况下。
但是要拖延时间,那点门只是勉强让法师可以动用法术,面对一个鬼王,需要集中精力吟唱并抵御对方的反击就已经很艰难了,鬼舞辻无惨并不是一个弱小的角色。
那个魔鬼早在千年前就是暗夜里恐惧的源头了。
所以绝对要拦下这个家伙!!
被血染红的蓝色眼睛中燃起流星坠落时灿烂的光辉,就像是每一次化险为夷的奇迹背后组成那些名为希望的微小光芒中的一缕。不会有人知道他堵上性命与噬人的鬼物厮杀,也不会有人知道有那么多同样抛去平凡、安稳后生的年轻人在本不该死去的年纪早早罹难。
他们是彻底燃烧然后化为灰烬的火。
童磨拖着还没恢复的身体——那个大妖的力量还在缓慢地蚕食着他的身体,与吃人鬼惊人的恢复力抗衡,也正因如此,面前这个柱才能拖到现在——他一眼就看出“富冈义勇”的疲倦和隐隐有些溃散的精神。他不介意在这张紧绷的弓弦上再加把力,笑得很是开朗的吃人鬼将之前的莲女也放了出来。
“嘛,可能以后就是同伴了。”
他眨眨眼,对之后很可能会被鬼王掳走,用来守株待兔的那颗树桩子展示了友好。
“好好相处吧?”
童磨双臂打开表示友好,可他的行为并不友好,甚至称得上残暴。
身高数米的冰晶莲女面带悲悯地按下手掌,剑士被完全笼罩在那片阴影中,他的身周还有窃窃私语的藤蔓在窥伺阻拦着逃开的行动。
“……”
“富冈义勇”将刀尖微微向下,沉沉吐了口气,呼吸法运用到了极致,他的手腕抬起时仿佛有高山雪崩般磅礴倾泻的气势,然后由刀光剑影组成的浪涌如涟漪一样平静地摧毁了周身一切危险,等那座莲女和藤蔓全然轰塌为细小晶莹的碎屑后,停止的风才又重新流动起来。
“不要。”刚刚用过剑技,现在心情好似一面光滑的镜子,“富冈义勇”耳边细碎的发被凝结在脸边无法像往常那样拂过眼前鼻尖,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很让人讨厌。”
这次换童磨沉默了。
然后他开始反击,“彼此彼此,你也很讨厌,对一个诚心想和你做朋友的邀请,居然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呜呜呜好可怜,相比你平时一定不怎么受欢迎吧?”
“不像我,我和同伴们关系可好了。”
被猗窝座扯下脑袋、被黑死牟断过手臂、被气到脸黑的无惨手撕一次等等等等,毫无自觉的童磨如是嘲讽着。
说不清是谁给他这个社交上的八两废铁的自信?
难道是对面的那个半斤废铁?
那怪不得,两个菜鸡在惨烈地互啄。
就在气氛彻底跑偏,即将失控的时候,战场的另一边似乎发生了什么。
“鸣女!!我命令你过来!”
黑发红眸的男人难得有些失态地看着那点被笼在手里的光,强烈的危机感开始在心里疯狂刷屏,即使鸣女现在还血肉模糊、甚至时不时会发生一次小型爆炸以至于现在还动弹不得、昏迷不醒……
那又如何?
真正失去同理心的鬼之始祖利用流淌在上弦四身体里的血,强行操纵着她站了起来。
在隐惊恐的目光里,躺在鬼杀队尸体中的女尸——对不起冒犯了,她可能还活着——猛地弹坐起来,清秀的面容无法克制地扭曲,然后变得狰狞起来,于是和上弦三与上弦一死斗的一群人只听三味线好似铁骑刀枪一般“铮”的一声,又好似困兽挣扎般的痛苦——
然后鬼杀队的那些还活着的人被踢了出去,与此同时有两道黑影闪过。
“等等——”
有隐瞪大了眼睛,他伸出手想抓住那些已经死去剑士的尸体,年轻的面孔沉静而死寂地被埋葬在黑暗里。
待那阵可与太阳相比的光消失后,这名隐才从一片空白的大脑里找回自己要说的话。
被遮挡在布料后的嘴唇颤抖着,两道热流从腮边划过。
“我还…我还没把他们带回来……”
34、
“我为你们可以平安回来由衷感到开心,我的孩子们。”
“这一次的反击虽然并没有解决上弦,但是却让我们切实地感受到上弦和鬼王的实力,这对之后的决战有很大的帮助。”
“或许这场千年的追逐真的会在我们这一代画下句号。”
失明的黑发男人说着安抚与激励的话,可是眼角却不着痕迹地溢出泪光来。
可我也失去了很多可爱的孩子……
这些痛心,这些悲伤,这一切的负面情绪全被他掩盖在笑容背后。
35、
那个女孩还活着,这让富冈义勇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被胡蝶忍捉回去在他自己身边跪坐好。
“说真的,为什么要跪着坐?我抱着腿不行吗?”他问道。
“……其实也没人要求你这样,我们习惯了,你随意。”胡蝶忍回道,并对这个人长好的手脚舌头感到好奇,在思想渐渐危险前,她结束了检查。
“很好,这位富冈先生很健康。”虫柱笑容可掬,她转向另一个人,“那么,富冈先生你过来。”
大概是确定这些人值得信任,富冈义勇心态恢复良好,他积极地主动帮忙,把“富冈义勇”全身上下一点点看了个完全。
“亡灵法术中用来追踪、寄生在人体内脏中的爬虫,还有夺魂和伊甸园,精神攻击,有点难捱——那些人居然找了亡灵法师?——火焰法术里的猩红火核,大概是能让人变成炸弹轰地一下裂开,你怎么活下来的?还有……”大概是二十六七年纪的黑发男人语调渐渐降了下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对他目露惊恐、求他闭嘴别说了的剑士,差点想当场划开手腕喂这个才二十一岁的大男孩一嘴血。
两个富冈义勇排排坐,看起来真的很神奇,其中一个按着另一个的画面更神奇。
可是胡蝶忍却不觉得,她听着那个异世界的男人的话,心下变得冰冷而又沉寂。
“你还剩多少煎蛋?”她严肃并带着不容拒绝地对“富冈义勇”伸手,“拿出来给我。”
你死了多少次?!!那句话的潜台词明晃晃砸到男人脸上,他还没办法伪装——他不可能为了作假证多拿,这样是对其他剑士的不负责。
“……用完了。”甚至有点不够。
他抬起脸有点愧疚地说:“对不起。”
胡蝶忍真正想训斥的是他不爱惜自己,谁在乎那个啊?她想。
她恼火的是他不合时宜的歉意。
毕竟在力量体系不同,甚至更为危险的世界辗转,就算是柱也很勉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可以活着回来,而不是孤独地死在异乡,然后回来的只是一具可能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或许尸体都没有。
这个想法有点触动胡蝶忍的神经,她死死盯着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拳头捏得紧紧的。
“胡蝶,我回来了,以后也会回来。”察觉到她的情绪有点不对,“富冈义勇”有些笨拙地安抚道。
言语上的保证多么单薄苍白,就连“富冈义勇”自己也不信。
于是他们俩相对而坐,陷入沉默。
36、
“他被标记了,这是他经常和其他世界的自己交换的原因。”
“并不是血鬼术,嗯,应该叫这个名字吧?”
“也就是说,鬼全部消灭他也会继续这场旅行。”
“不过我感觉应该快了,他会被标记就代表另一个世界的富冈义勇遇上了麻烦,如果不是太废物,现在应该也快解决了,你们不用担心。”
“……”
“我就是个普通的画家,你们不要再问我了,与其找我,不如去问本人?”
当时正在细化画面的青年差点自闭,他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可是那个人不声不吭地帮自己做了这么多事——他甚至还给自己找了座小屋,打理好了一切。
“你好厉害……”
在人类社会就是个废物,完全不会这些东西,富冈义勇抓着对方说出自己心里最高的赞美:“你可真像个人。”
“……”
或许我没记错,我本来就是个人?
“富冈义勇”满头问号,那简直快要具现化的疑惑逗笑了一旁的胡蝶忍。
言归正传,富冈义勇想帮他们。
于是三天后,他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一颗种子,郑重地道别了。
——走之前还给“富冈义勇”灌了一嘴血,加强了一下联系。
37、
一次又一次……
站在这些墓碑前低着头,数不清的石头静静投以回视,有些是崭新的,有些镌刻上漫长时光的摧残,不过因为有人定期打理,到是没有青苔或者损毁。
富冈义勇第一次看到这样庞大甚至透露出残忍的墓场。
那些都是死在与鬼作战途中的鬼杀队队员。
今天又添了新的。
飞蛾扑火一样死去,可是灵魂却如同星辰般熠熠生辉。他们走在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上,为了可以消灭吃人鬼,为了夜晚不再有人死于那些利齿中,他们舍弃一切,甚至用自己的性命做那颗砌墙的石头只为了在这条道路上前进哪怕半步——
就像是还未升起的太阳,黎明前的希望。
生命这份熹微的光却又如斯璀璨。
他沉默地给这些英灵献上花,悄无声息离开了这个世界。
只留那些奇迹般盛开的雪滴花和绣球花在石头上温柔地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