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迦慕神庙 ...
-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绵城外的迦慕神庙原本是方圆百里最恢宏雄伟的一座寺庙,但时逢战乱,六大偏殿已被毁损的荡为寒烟,仅存的大雄宝殿和剩下的两座偏殿也已满目疮痍不复当年盛景。
孤零零的伫立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国土上,如一棵走到生命尽头的朽木仍顽强的盘根扎节。
言道长老像往常一样巡视着神庙,如今,战火已经蔓延到了濮州,绵城正处险境,一旦失守,神庙也将不保。
连皇帝都弃宫而逃,撇下黎民百姓不顾,谁又会在乎一座神庙的安危?
“长老”,此时,一个年轻的声音打破了言道长老的沉思。
“何事”?言道长老已察觉身侧的弟子,镇定地问道。
“午斋时间到了”,一名面目俊秀的年轻弟子恭敬的上前。
言道长老注视着来者,昔日最年轻的弟子经过长达八年的苦修已是神庙翘楚,当年崔家蒙难,死士将他们姐弟二人送来时也只有垂髫之龄。
因神庙内不能收留女子,便安顿在后山的圣雪谷中,由邱婆婆照料姐姐的生活起居,俗家姓氏已然不能用,取法号妙音掩人耳目,弟弟剃度留在神庙。
就像是重新点燃了希望将屡遭创伤的神庙赋了一层淡淡的金,言道长老将毕生法学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弟子晴空,赋予厚望之情溢于言表。
对方才的提醒言道长老并未理会,只是平静的问:“我们的粮食还能供僧人食用多久”?
“我们自己储存的粮食仅供三日,若加上妙音施主的供给,勉强五日”,晴空略微担忧。
战乱纷飞,群雄逐鹿,百姓流离失所,粮食也越发紧缺往往食不果腹,冻死街头的人如草芥,其中因药材短缺而死去的百姓更是无法估量。
一旁侍立的年轻弟子眼前不禁浮现出“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的凄凉画面,明亮的眼底略过一丝无奈与悲悯。
言道长老德高望重向来以慈悲为怀,不忍路有冻死骨,便将食物分给了逃难百姓,这样一来,神庙内的粮食便日益捉襟见肘。
“迦慕神庙自三百年前由慧圆法师创庙到我朝历经更迭,虽饱受战火摧残,仍屹立不倒,看来如今它要断送在我手里了”,话语间,长老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悲切。
身侧的弟子不禁诧异,十几年来从未见过一贯坦然而淡定的长老也会有这般情感流露。
即使上一任南慧老禅师圆寂,言道长老在收敛后事时,也不曾有过多的情绪起伏,平静的就像在清理物什,那可是他几十年的老恩师啊,难道没有一丝动容?
晴空善法学,对于凡俗琐事尚乏,这件事他始终无法参透,直到言道长老圆寂之时他也不能全部领悟,然而当他真正懂得这其中的无尚奥义时,也正是他孑然一身了却余生的时候。
似乎考虑了许久,言道长老已经混浊却依旧烁烁的眼底目光复杂,最终决定:“遣散所有弟子”。
“请长老三思,弟子们要与神庙共存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有弃庙之理”?一向沉稳而内敛的年轻弟子不禁焦急的说。
“我意已决,将余粮分给弟子们,让他们速速离去吧”,言道长老异常执意,让年轻的弟子不敢再劝谏半句。
似乎迦慕神庙历代长老在性情上都有某种怪癖呢,然而,作为晚辈又不敢妄加揣测。
正待晴空带着几分失落转身之即,言道长老倏然唤道:“神龛先替我保管好,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擅自打开”。
面对莫大的恩准,晴空足下一滞,望向耄耋之年的恩师,眸中掠过感激的神色,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此时,濮州境内硝烟弥漫,藩镇割据之势已越演愈烈,就像一条无情的火蛇吞噬着世间,万余百姓弃离家园,纷纷逃往异地避难,乱世只是刚刚拉开序幕。
随着众多僧侣的相续遣离,一场灾难也正悄悄降临在风烛残年中的迦慕神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