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妖日常》小蛮无细腰

4、第四章

　　等到最后一串烤蘑菇都被安秀才家的长随吃掉的时候，三位秀才公早就撑的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他们或倚靠着竹子，或者在顾舟清理出来的一小片空地上来回溜达。顺便听顾舟讲述杨继明的人生故事，当他们听说刘川骗钱钱财的时候，便大声疾呼道，“这等刁滑小人，杨小哥为什么不把他告到衙门里去，只需要找齐那些卖菜的人出面作证，就能坐实了他的罪名。”

　　顾舟说，“我当初被他骗的时候，还不懂其中关窍。现在再去告，早已过时了。何况他又娶了主簿的女儿，恐怕我才刚刚走进衙门，就被打出来了。”

　　“唉，世道不公。”教书的李秀才感叹着摇头叹了一句。然后老夫子附体，用那种教训学生的口吻对顾舟说，“事已至此，小兄弟至少还有手艺傍身，不如忘了前尘往事，重新开始，将来也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事业。”

　　家里父亲快要当官的李秀才，也跟着点头道，“如果杨小兄弟还能把酒楼开起来，明年我父亲要摆酒的话，我一定让他去你家。”

　　安秀才也说，“我也会经常光顾你家生意的，你手艺这么好，肯定不会被埋没。”

　　顾舟特意在翠屏山上做烧烤弄出特别强烈的香味，就是为了吸引这些家中颇有资财，又还年轻，心中尚且善恶分明的读书人。一方面是这些人比普通的贩夫走卒更有钱，是酒楼的潜在客户，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引导舆论。

　　所以顾舟在听完三人劝慰的话之后，又对他们拱手道歉，“多谢三位秀才的好意，有三位的理解，我所受的冤屈才不至于无人知晓。今后我必定更加用心钻研厨艺，三位若是到我店里来，保管不让你们失望。”

　　三人听到这话，纷纷想起刚才吃掉的那些东西，名字说起来或许有些可怕，但要仔细追究，又全都是些翠屏山上本就有的寻常之物。然而那却是他们从前从未吃过的美味，所以他们对于顾舟有着很深的期待，若是把食材换成更名贵的海参鲍肚，又不知是何等滋味。

　　想到这里，安秀才立刻拍板对顾舟说，“三日后，我和两位李兄还有几位县学的同窗，要在福泉酒家摆上一桌席面，我给你十两银子准备酒水食材，菜单你自己安排，到时候如果能让所有同窗都满意的话，我就再给你十两银子。”

　　安秀才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是他的同窗张俊明，其他人都只知道他家有两座茶山，却不知道此人的亲姑姑是楚江王的母亲，而他是王爷的表弟。

　　安秀才的父亲年轻时就认识张俊明的父亲，所以对他家的情况很了解。而且安秀才还知道那个身材消瘦的家伙，其实很喜欢美食，他家里光是给他一个人做饭的厨子就有五个。却因为他对于食物太过于挑剔，就算是往常爱吃的食物，某天稍微做的差点火候，他都不会去碰，以至于始终身材消瘦。

　　所以安秀才觉得，能把蛇肉和野鸡都做出美味的顾舟，如果能够做出让张俊明满意的饭菜，以后肯定就再也不用害怕刘川投靠的主簿了。

　　顾舟能看出安秀才想要帮他的意图，却不知道他具体如何打算。不过终归要落到厨艺方面，所以顾舟也没有挑破，而是高兴的接过了安秀才交给他的银子说，“安秀才放心就是了。三天后，我在福泉酒家等你大驾光临。”

　　“好好好。”安秀才抚掌大笑起来，对着另外两个秀才说，“今天我实在高兴，两位不如跟我回家去，就今天的见闻，做两篇诗文如何？”

　　两位李秀才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正有此意。”

　　三人趁兴走出了竹林，被丢在原地的顾舟心想，果然无论再好的厨子，在客人吃饱之后都会被抛之脑后。

　　不过他也并不生气，今天出来一趟，不仅解决了自己吃饭的问题，还赚到了十八两三钱银子，最起码可以买些食材，木炭柴火，调味料，把福泉酒的家开起来了。

　　如果今天没赚到银子的话，光是靠野味，想要开起一家酒楼确实有点困难。不过在最开始的创业阶段，多采集一些野味节约一点花费，也是很有必要的。

　　顾舟搬来打扫附近空地时捡来的石头，把地上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炭火全都压在了一堆石头底下。在确定无论如何都不会产生山火风险之后，他又背上自己的书箱重新隐入了竹林中。

　　直到半边的山峰已经落入了阴影中，顾舟才背着满满一书箱的野味回到了城里。作为本地人，他进城的时候不用交入城税，可是他却敏锐的察觉到，那些看门的差衙，看他的目光很奇怪。

　　果然，还不等他走到福泉酒家的门口，就看到早上那群赌房的人走过来的路口，有三个衙役直直向着他走过来。

　　领头那个满脸落腮胡的衙役，抽出腰间的铁尺，指指点点的对着他说，“福泉酒家的杨继明是不是，你已经三个月没交安民商税了，今天如果再不交钱的话，我们就只能带你去牢里住几天了。”

　　顾舟看到他们三个的时候，心中就有一种果然来了的感觉。今天早上他打了赌房的人，那些人或许不会正面跑来找他的麻烦了，但他们肯定会把自己的消息告诉刘川，或者还会想其他阴邪的办法来对付他。现在看来，眼前这三个人，就是他们应对自己的方法了。无论这方法是赌房的人想出来，还是刘川自己想出来的，都不得不说，他们想的很对。

　　他们知道他很厉害，但也知道他不可能对着官府的人动手，只要动了手，他就算是造反了。

　　虽然作为梦妖的顾舟不怕造反，可他现在的身份是杨继明，而他要成为名噪一方的大厨，还要开酒楼。

　　所以他干脆的掏出了六两银子说，“我这就把商税交上，不就行了。”

　　络腮胡衙役疑惑地看着顾舟手里的钱，手中的铁尺反而离他更近了一步说，“你哪来的钱？”

　　他可是亲眼看到赌房打手被剥掉的指甲，和赌房老板被刮掉的胡子，也明白顾舟到底是一个多么棘手的麻烦。但是胡主薄说了，只要他能把顾舟抓进去，就正式升他做班头。

　　所谓富贵险中求，虽然很危险，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却没想到，昨天还身无分文的顾舟，抬手就摸出了六两银子，这让他不得不怀疑，顾舟出城这段时间，是不是去做了什么为非作歹，打家劫舍的事情。

　　顾舟被人当成罪犯怀疑，却也并不生气，依旧不慌不忙的说，“这是西城的松鹤堂药铺家少东安秀才给我的。”

　　安家除了祖传的田地之外，还在合州府开了好几家药铺子，是城里有名的富户，说起他的名号，络腮衙役也是知道的。

　　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的追问道，“他凭什么给你钱？”

　　顾舟说，“我是个厨子，我做饭给他吃，他给我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络腮胡子衙役看到顾舟这么笃定，又听说他的确有几分厨艺，也就暂时认同了他的说法，他收起铁尺，摊开粗壮的大手说，“那你把钱给我吧。”

　　顾舟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却把手背到了身后说，“你要给我写一张收据条子，我才能把钱给你。”

　　对方做出生气的表情说，“我韩大虎行得端坐得正，难道还会收了你的钱不认账。”

　　顾舟依旧背着手，不肯立即给钱。韩大虎便呵呵的笑起来说，“我这次出门走的急，没带纸笔在身上，下次再补给你吧。”

　　说完他又拉下脸来，“你该不会是不想交钱，打算坐牢吧？”

　　顾舟不慌不忙的说，“安民商税本就是城中杂税，而非商科正税，你连个条子都不肯给我，将来出了事情，我找谁去理论。”

　　说完顾舟就在衙役们警惕的目光中，朝旁边端着饭碗看热闹的人走过去，他对那人拱手道，“马大伯，麻烦你借支笔给我用用。”

　　福泉酒家的邻居是一个油盐酱货铺子，两家多有生意来往，杨继明的父亲在世时相处还算融洽。只是杨继明本人并没有跟对方有太多的接触，如今顾舟猛然求上门来，马掌柜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指着自己的柜台说，“纸笔就在那里，你自己去拿吧。”

　　顾舟拿了纸笔出来，直接塞到了韩大虎的手里说，“纸笔都给你拿来了，快写吧。”

　　韩大虎气的面上横肉直只抖，但他看到顾舟淡定的目光，心中的警戒水平线又再度拔高了两倍。他微微迟疑了片刻，还是拿笔写下了几个字，“经收，福泉酒家安民商税六两。”

　　他把条子递给顾舟，顾舟却摇头说，“还要签上你的名字，按上手印，写上时间。”

　　“麻烦”韩大虎嘟囔了一句，但依旧照做了，等他把条子给了顾舟，顾舟也就把银子给了他。

　　等到韩大虎把银子拿回衙门交给胡主薄的时候，胡主薄直接把银子丢到了地上，大发雷霆道，“我让你走这么一遭，就是让你收这点碎银子的吗？”

　　韩大虎唯唯诺诺道，“可他既然能交上钱来，我也不能在大街上就给他胡乱安个罪名啊！我一个小小的捕快倒无所谓，要是让那些愚民传出了对您不好的名声，等到新任知县老爷上任来了，对您的印象不好，那可就糟了！”

　　别看韩大虎长得五大三粗，却长了一颗玲珑心，否则他也不能在衙门里混上这二十多年。他虽然不介意给主簿干点私事，但是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往狠人的刀口上撞。虽然富贵险中求，但富贵哪有小命重要，只有年轻不懂事儿的人，才会想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赌一把。

　　顾舟不管韩大虎回去如何交差，胡主薄如何大发雷霆，他还了隔壁马大伯的纸笔，又摸出二两银子对他说，“家里的油盐米面都用完了，您先给我称二两银子的东西，再匀两担柴给我行吧。”

　　“行啊！”马掌柜放下自己的碗，又踢了一脚还蹲在旁边呼噜呼噜吃饭的伙计说，“还不快帮杨老板挑两担柴过去。”

　　然后才走到铺子里，露出职业的笑容对顾舟说，“小杨啊，你想要什么米什么面啊，大伯来给你称。”

　　顾舟当然是买了最好的精米白面各十斤，又买了两斤香油，两斤酱油两斤醋，半斤酒曲，二十斤糯米，马掌柜噼里啪啦打着算盘说，二两银子还剩下十八文钱了，马掌柜问他还要不要什么东西，顾舟问了糖价最后买了一斤半的红糖，把二两银子花的一干二净。

　　现在他身上只剩下十两银子，还要买食材，调料也不齐全，他还得去专门的香料铺子买香料，这样看起来，他也不能单单指望着靠给安秀才准备酒宴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