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班就上到这里》禾掀菇

33、第33章

　　夏日的夜来得有些迟。
　　天将朦朦胧胧擦黑，一辆车停在了便利店门口的老树前。
　　常韭韭眼睛尖，一眼认出这是那辆闯进幼儿园横冲直撞的车。
　　她晃了晃手，示意涂白复去看那辆车。
　　涂白复捏捏她的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转着头，寻找着梁浩的身影。
　　“怎么了？”常韭韭察觉到涂白复的不专心，轻声发问。
　　“上次我只能从袁媛的角度看到一切，她看到什么，我才能看到什么。这次不一样，我们利用梁浩回溯过去，但我们目前所见并不是梁浩的单一视角。”
　　甚至梁浩都不在便利店附近。
　　但他们清楚地看见了便利店里发生的事。

　　耿火从车上下来，点了只烟吸了两口，吞云吐雾地进入了便利店。
　　闻娣站在收银台前，甜美的嗓音响起。
　　“欢迎光临。”
　　她说完程序化的欢迎词，看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思虑再三，还是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抱歉，先生。我们店里是不允许抽烟的，可以请您把香烟灭掉吗？”
　　耿火的目光像条毒蛇，舔过闻娣的每一寸肌肤。
　　“那我去外面抽。”
　　梁浩在给他指人时，二人的视角有一些差别，耿火误以为闻娣才是梁浩的姐姐。
　　验货完毕，他很满意。
　　就等夜深了。

　　常韭韭立在货架后，发现自己只能看到闻娣和耿火目之所及的地方，梁月不知所踪。
　　她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怀疑追魂镜识别的气息不止是梁浩的，他身上可能有耿火和闻娣的随身之物，追魂镜把那两位也算上了。我们现在是跟着这三个人的视角回溯那天发生的事情。”
　　“戒指？”涂白复记起那天在梁浩手上出现的戒指。
　　“那闻娣呢？”
　　常韭韭摇头，“不清楚。耿火的戒指他也拿去抵债了，难道他还拿了耿火的其他东西？”
　　涂白复赞同常韭韭的结论，他们现在的确是从三个人的视角回溯过去。但成因是什么，他另有想法。
　　“如果耿火和闻娣的死都和梁浩有牵连，那他就同这二人有了业力因果。偏巧这两位都死了。这样一来，追魂镜感知到梁浩与二人的牵扯，连带着耿火和闻娣的过往一起回溯也不是没有可能。”
　　常韭韭沉吟不语。
　　闻娣的死和梁浩有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可耿火的死更像是一场意外。
　　那场酒驾，是真的意外？还是一个人的蓄谋已久。

　　“梁浩肯定在附近。不然我们会分开，有一个人会去跟梁浩的视角。”涂白复出了便利店，去验证心中的猜测。
　　耿火正靠着车吸烟。他惬意地哼着小调，悠哉地等着天再黑一点。
　　常韭韭坐在便利店的窗前，看着涂白复在狭小的范围里寻找梁浩。
　　这姐弟俩跑到哪里去了呢？
　　她看向黑漆漆的库房。
　　梁月会在里面吗？
　　如果不在库房，那她去了哪里？
　　他人口中的梁月，刻苦，认真，办事靠谱。
　　在上班时间，她应该不会翘班瞎跑吧。

　　涂白复走近那辆他一直没有检查的车。
　　黑色的车擦洗得很干净，不仅车身一尘不染，车内的内饰也是才换上的，泛着新东西特有的光泽感。
　　夏季炎热，车窗开着通风。涂白复从车窗向内望去，发现后座的椅背后传来细碎的动静。
　　原来在这。
　　梁浩被捆了手脚扔在后备箱里。他的眼睛被蒙住，嘴里塞了团抹布，正小心地挣扎着。
　　涂白复回到常韭韭身边，指了指车子的后备箱。
　　“耿火是信不过他，怕他跑路。还是想......”常韭韭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前者吧。”涂白复推断。
　　“耿火不一定会要他的命。梁浩没能力还钱，把自己的姐姐拖下水。耿火说抵一半的债，那另一半，或许得用他的一只手或一条腿来还。”
　　“也是。梁浩察觉了耿火的意图想要跑路，又被逮了回来。合情合理。”
　　常韭韭奖励般拍拍涂白复的头，拉着他一起在窗前坐下。

　　“梁月呢？”
　　涂白复寻梁浩时里里外外溜达了好几圈，并没见到梁月的身影。
　　“可能在那。”常韭韭示意他看库房，“但这么久过去了，她从没出来过。没客人的情况下，闻娣也没和她搭过话。”
　　“她不在店里？”涂白复也很疑惑。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她去办吗？”
　　常韭韭趴在桌上，远处的景色隐在雾中，看不真切。
　　她心里默默许愿，梁月可千万别再回来了。

　　事与愿违，梁月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便利店门口。
　　“跑哪去了！居然让一个辞了职的人给你代班！”闻娣装凶，婴儿肥的两颊鼓起，像只小仓鼠。
　　“这个，给你。”梁月鬼鬼祟祟地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一个布包。
　　“我的妈呀，你也太复古了。我姥姥才拿这个装东西。”闻娣打趣道，她把布包接过去，“我看看给我带什么宝贝东西了。”
　　布包展开，露出内里。
　　里面是一叠旧钱。百元的只有很薄一摞，剩下的全是零零碎碎的小额纸币。
　　最上面的，是一张三个姑娘的合影。
　　“你给我这些干什么？”闻娣把合影拿在手上，把钱还回去。
　　梁月把照片夺回来，重新把布包裹好。“你以为我舍得给你。”
　　“你也知道我爸妈把我赚的钱全抢去养我那个畜生弟弟了，这些是我偷着一分一分存下来的。都不敢放在银行卡里，怕被他们发现。”
　　她撇嘴，“这些钱我天天抱着睡。给你还不是怕你饿死。就你那点钱，够活一星期吗？说辞职就辞职，也不多攒些钱再走。”
　　梁月唠唠叨叨，话语间全是对闻娣的关心。
　　“我那不是怕丢了机会嘛。”闻娣拿肩拱拱梁月，“别生气了嘛。你可不能学袁媛，因为这事就不理我了。”
　　梁月把布包塞到闻娣的裤兜里。
　　“你的决定，我们都支持。”她又掏出一张购物卡。
　　“袁媛说她给你钱你肯定不要，毕竟不是她自己赚的。”
　　“这张卡是她去超市做促销员换的，连锁商超都能用，避免你没钱买饭饿死街头。”
　　闻娣握着那张卡，眼里泪光闪烁。
　　“她那细胳膊细腿的，做促销员能站得住吗？”
　　梁月两手夸张地比了个圆，“咱们家的大小姐打工回来，腿肿的这么粗，躺在床上一个劲骂你呢。”
　　闻娣破涕为笑，“那她还不如当面骂我呢。她这两天不理我，我可伤心了。”

　　“袁媛家里条件好，很多苦她没吃过，可能有些事情不太能理解你。”
　　梁月像个大姐姐，苦口婆心地为两位小妹妹说和。
　　“但你要相信她，袁媛肯定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的。”
　　闻娣抹了把眼泪，“那我主动找她说话。”
　　她拿出手机，编辑了消息。
　　“我和她说让她今晚别来接我们了，好好在宿舍窝着休息吧。”闻娣抬头，向梁月汇报她发的内容。
　　手机的提示音一声接一声的响起，袁媛那边连珠炮般发来消息，轰炸着闻娣的手机。
　　“嚯。”
　　闻娣看着那一长串的消息，咧着嘴笑得开怀。
　　“好啦，过会回她吧。陪我去库房搬点饮料放进冷藏柜。”
　　梁月带着闻娣走向库房。

　　常韭韭知道袁媛发了哪些消息。
　　袁媛戳着手机抱怨闻娣不给她发消息时，常韭韭看到了袁媛的手机屏幕。
　　“别在外面饿死啦！”
　　“还剩一口气的时候记得爬回来找我们。我俩一人省半口，还能匀给你一口饭吃嚯嚯嚯~”
　　“周末记得来找我吼！我请你吃好吃的~食堂~”
　　全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对好朋友的关心爱护。
　　可是闻娣没有明天了。
　　袁媛再也等不到闻娣的回复了。

　　常韭韭跟着她们来到库房，两个瘦弱的姑娘费力地挪动成箱的饮料。
　　她想去帮忙，但手从箱子上穿了过去。
　　好无力。
　　她没办法帮她们。
　　“我们会给她们一个好结果的。”
　　涂白复环抱住常韭韭，把她的头按在肩上。
　　“可是她们已经吃了好多苦了。”从肩上传来的声音有些哽咽。
　　“会有补偿的。”一只手抚上常韭韭的发，笨拙地安慰她。
　　“她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糖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向前流动，并没有因为常韭韭的疯狂祈祷而慢下来半刻。
　　深夜，一点。
　　常韭韭冷眼看着梁浩挣开缚住手脚的绳索，逃离时被耿火发现，按在树丛里一顿暴打。
　　耿火尚且觉得不过瘾，拨了个电话，呼朋唤友。
　　很快，另一辆车停在了耿火的车后头。
　　四五个人从车上下来，里面有常韭韭见过的“孙哥”。
　　一群人把梁浩当个球似的踢来踢去，放肆的笑声飘荡在夜空上。
　　“好了，小点声，别惊着里面的‘鸟’了。”耿火出声提醒。
　　几人把梁浩拖到一边的巷子里，继续羞辱他取乐。
　　常韭韭没有错过梁浩眼里一闪而过的凶光。

　　深夜，两点。
　　梁月和闻娣同来换班的同事交接过，手挽手走出了便利店。
　　耿火嘴角带笑地跟了上去，路过巷口，吹了个口哨。
　　那群收拾梁浩的人勾肩搭背地出来，跟在耿火身后。双方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常韭韭深呼吸几个来回，几乎压制不住胸中怒火。
　　涂白复主动化成了兔子，跳进了常韭韭怀里。
　　常韭韭紧张地吞咽着口水，不自觉地把兔子抱得很紧。她的手无意识地揪住了兔子的一缕毛。越紧张，揪得越紧。
　　涂白复被揪得很痛，但他没有出声，任常韭韭抱着。
　　闻娣偏过头想去看身后杂乱的脚步声从何而来，被梁月低声喝住了。
　　“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