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忘羡]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绯缺落

34、第 34 章

　　“泽芜君。”

　　“魏公子。”看到了魏无羡出来，蓝曦臣略松了口气。他本以为魏无羡偷偷跟了出去，如今人既安在，他也算不负所托了。

　　魏无羡虽然心虚，可是这种阳奉阴违的事情他从小到大做的可不只一次两次，所以很知道怎么给自己开脱。所以，他故作无辜的询问：“泽芜君这么晚了，寻我有什么事吗？”

　　蓝曦臣不疑有他，因蓝家不可打诳语的家规，倒是诚实的回答：“今晚忘机行动，叔父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若是旁人，但凡小心眼些，就会觉得蓝曦臣这就是明晃晃的告知于他，蓝启仁不信任他，自从必会起龃龉。可魏无羡不是旁人，而是真真正正的一位君子，他能分辨得出一个人的善意与恶意，而且即使历经了磨难，他也成不了小人，做不出度君子之腹一事，所以点了点头，谢过了蓝曦臣的好意，也谢过了蓝启仁的关心：“麻烦泽芜君了。”

　　“都是一家人，叔父也是怕你偷偷跟去，所以有点不放心。”蓝曦臣并不觉得自己此举有多麻烦，见魏无羡一脸真诚，眉间的郁色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

　　魏无羡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用本体去，不然这下子就该被泽芜君抓个正着，蓝先生对他好不容易扭转了一些的观感，又该急转直下了。尤其他如今代表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肚子里还有气运孕育出的灵胎，那可是蓝家的嫡长子，自然也被蓝启仁视如珍宝。他若敢挺着大肚子去冒险，只怕那家规都要被罚抄到手软。

　　蓝曦臣说完了蓝启仁对他的关心，一时又想到蓝忘机对魏无羡的上心，以及他们如今共处一室的事实，唇角微微勾起，带出几分有着郁色的笑容来：“既然魏公子已经和忘机一起，不如就随忘机一起唤我兄长也是可以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魏无羡早就入了蓝家的族谱，虽未办结道大典，但也是蓝忘机名正言顺的道侣。对蓝曦臣改口为兄长，这是蓝曦臣对他的认同，魏无羡自然不会拒绝。非但如此，他还打蛇随棍上，当即拱着手，摆出一张盈盈笑脸，给蓝曦臣见礼：“魏婴见过兄长。”

　　蓝曦臣坦然的应下，颔首回礼。

　　蓝曦臣此来，本就只是因为蓝工启仁的不放心，如今魏无羡并没有走，一事即了，便要告辞，但魏无羡开口拦下了他。

　　蓝曦臣略有些诧异，但还是回过身来：“无羡有事，但说无妨。”

　　“容无羡问一句，待此间事了，兄长还打算，继续闭关？”

　　蓝曦臣从小到大都是温柔和煦，绝不失礼，可是因为金光瑶的死让他有那么一段时间变得烦躁难安，失仪失态。如今看着似乎已恢复了从前，可是魏无羡却能分辨出他与从前的不同，毕竟蓝曦臣是蓝忘机的亲人，魏无羡怎么可能不在意他。

　　再加上那一句‘兄长’，更是让他的心深受触动，再加上他之前便毛遂自荐，要帮蓝忘机跟蓝曦臣谈一谈，消弭其心结，如今正好就他们两个人，再加上夜色已深，断无旁人来打扰，可不正是天时，地利，人和。

　　所以，蓝曦臣低下头，仍有避而不谈之意，但魏无羡还是得想办法把他给拉回现实。蓝忘机固然能帮他稳住蓝氏一时，可也不能帮衬他一辈子，蓝曦臣不该是青衡君，而蓝忘机也不是蓝启仁。

　　“其实世界上多的是想不明白的事，有的时候换个角度会更好点，一味的逃避并不是办法，或许兄长可以尝试放下如今的身份，做一个普通的平凡人，去人世间走一走。也许兄长会看到很多不一样的答案。”

　　“我……”蓝曦臣想说，自己并非一直是高人一等的身份，当年温氏倒行逆施，以莫须有的罪名攻上云深不知处时，他便携蓝氏藏书阁古籍而逃，为的是藏书不绝，家主不死，姑苏蓝氏不灭。

　　那段时间，蓝曦臣孤身一人从蓝氏仙首落入了人间，在颠沛流离，尝尽了人情冷暖之后。也是如此，他才觉得为他雪中送炭的孟瑶是难能可贵的人物。

　　可在魏无羡面前，蓝曦臣怎么都说不出来自己的这段经历，毕竟这段经历里牵扯了孟瑶，而魏无羡却因为金光瑶而身死十六年。

　　难以启齿，便是蓝曦臣此刻的心境。

　　魏无羡见蓝曦臣不知为何情绪越发低落，又换了个法子，在无法晓之以理时，动之以情：“再说蓝先生……”

　　一时又想到自己已经改口蓝曦臣为兄长，再提及蓝先生时也该唤为叔父，立时换了称呼：“再说叔父他年纪已经大了，也该享受阖家团圆的幸福了。”

　　“无羡说的，兄长也想过……”蓝曦臣又羞又愧，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却因金光瑶的巧舌如簧，间接害死了无数人命。蓝曦臣因此一直郁结于心，却在此刻，面对着温声软语宽慰劝解他的魏无羡时，有了对自己的过往一吐为快的欲望。他叹了口气，道：“或许，我确实要出去走走。”

　　也许是这十六年来，魏无羡在蓝忘机心目中的地位，让他在蓝曦臣的面前的存在感也十分强的关系，再加上如今魏无羡于他已经不再算是外人，而是他的另一个弟弟，蓝曦臣对魏无羡的另眼相看，其实也不算突兀。

　　但对蓝启仁和蓝忘机，他做不到吐露心声，这大概是因为蓝曦臣知道，做为自己的亲人，他们会无条件的包容自己的错误。可是蓝曦臣知道自己需要的不是包容，他需要的不是别人对他过往的一概而论的否决或一概而论的宽容，而是要告诉他圣人也会犯错，你未来该如何补救。

　　不得不说，魏无羡做到了这一点，所以蓝曦臣得以反思：“我小时候想过不要成为父亲的模样，却没想到如今，还是走上了父亲的老路。不顾一切，把所有事情扔给了忘机和叔父，说是闭关，其实还是逃避，归根结底不过是借口……可是啊，心中总是有一道坎，难以走过去。”

　　蓝曦臣心中千千结，哪是几句话就能轻易理清的，只是没有踏出第一步，就不会有之后的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乃至无数步。可是魏无羡的这份情，蓝曦臣领得心甘情愿：“今夜谢谢无羡这席话，待事情结束，我或许确实该去走走。”

　　“兄长客气了，这一席话，我也是有私心的。”魏无羡坦坦荡荡的表明了自己并非一时有感而发，倒让蓝曦臣对所谓的君子言行，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我懂，我现在也许明白，忘机为何多年，对你念念不忘了。”蓝曦臣当初喜欢金光瑶的为人，除了因为他救过自己之后，还是因为他待人十分谦逊亲和，是那种谁都不会得罪，谁跟他相处都能觉得舒服熨帖的人，所以当大哥聂明玦是唯一对金光瑶言词苛刻的人时，蓝曦臣便下意识的觉得，当每个人都说金光瑶好，而只有一人说他不好时，也许说他不好的那个人才是有问题的。

　　再加上金光瑶出身低微，被大哥苛责时的故作坚强，无一不让蓝曦臣觉得自己该要护着金光瑶的。他甚至亲口对蓝忘机和魏无羡说过：“我明白，因为一些原因，世人不少都对他颇多误解……但阿瑶并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事实证明，这些误解从来不是误解，而正是因为他的出身低微，以至于顾着眼前的利益，才会一步又一步的踏进万劫不复的地狱。从来没有人逼迫他，从始至终都是他的选择。

　　也因此，当意识到自己看错了人时，甚至为此赔上了结义大哥，赔上了蓝氏聂氏的众多门生子弟，赔上了自己的道心时，蓝曦臣很难不一蹶不振。

　　如今蓝曦臣抛开偏见，去善待魏无羡才更加明白，自己过去有多离谱。魏无羡从来都不是一生都雅正端方不染尘埃的蓝忘机这辈子唯一犯下的那个错误，真正的错误，或许是他这个助纣为虐，害死了赤子之心的魏无羡，使得自己的弟弟平生孤苦的兄长才对。

　　正在这时，两人都听到了靴子踏过青石板的细微声音，他们循声望去，果然，蓝忘机已经进了院子，正朝这边走过来。

　　看到魏无羡望了过来，蓝忘机举起手中的天子笑，脸上不复冷凉，只有舒展的眉目，和春风化雨的微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

　　蓝曦臣了然，自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