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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138 ...

  •   三爷回来了

      常愈微笑作揖,小梨不明就里跳下来学着他作下揖来,潇池却不动,拳头在袖中握得死紧。小梨一会儿不闻动静,扭头一瞧,少爷眼圈通红、浓眉紧锁,无声滚下泪来。

      常愈弯着腰一会儿不觉动静,笑容逐渐淡去,屋内一片死寂。

      夕阳西下。窗外“啊啊”两声鸦叫,余晖褪尽,四下一片昏沉。

      “还不曾呢!”

      昏暗中忽然一声断语。

      “谁说缘分尽了!”潇池断然甩了衣袖,“我同先生缘分长着呢!若非有缘,何以让我遇见先生!若不是前缘注定,如何我夜夜噩梦纠缠先生!”

      “先生分明……不讨厌潇池的不是么!鹭栖楼十数载,先生今日之言可曾对旁人说过!潇池才入先生家门、才懂得了先生几分,先生不能这般抛下潇池!”

      潇池愈说愈气、愈委屈,上前一把捉住常愈手腕,硬将他长手压下,也不管他看得见、看不见,泪眼紧紧盯住他,怒道:“难道先生向来种种分明是假,都是哄潇池的!”

      “潇池不过一个惹人厌的纨绔罢了!”潇池目中一酸,豆大的眼泪从凤目中落下来。常愈不曾预料,慌得茫茫伸手去抹,潇池避开了。

      常愈探了一空,人顿住了。四下无声,他还试着向前伸伸,更摸不着,长叹一声,垂下手来。

      “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许久,他哑声道。

      对面不闻言语,昏暗中又一声微不可察的抽泣。常愈更加难过,抽出袖中素帕,揣摩着方向就要上前,身侧却恰撞着琵琶,“嗙嘡”一声,琵琶落在地上,常愈脚下被它一绊,身子就要扑在地上,手上一紧,却又被一双长手牢牢搀住了。身侧一片沉素的衣香。

      两人立了一回,他手中帕子没再能递上去。

      “我不过一个废人罢了。何来……”话没说完,常愈手垂下来。

      半晌没动静,常愈无力再哄,颓立当下。

      “方才……潇池失言了。”身边一句呜咽,全是泪意。

      常愈大无奈何,掩声长叹。

      “——好孩子……唉……”话还是说不出,常愈摇了头。

      潇池扶常愈重新在榻上坐好,那只捏了帕子的手被攥紧了。膝上一阵温软,潇池将面孔贴回来。

      “先生不要赶潇池走。”

      他只这样说。身侧又一团温软,小梨将头挤进常愈怀中,常愈膝、怀皆是一满。

      “没有人要赶你走……”常愈揽了小梨,手轻轻抚了潇池颈后。“孩子,你前途还远、还长。……不必费心在我身上……”

      “我自甘愿!”膝边一句稚语。

      “……你……唉。你终该留意孔孟之间,便是暇时……亦当同你伯父的友人往来……”

      “……你我早晚皆是一别,我身不吉,终究不能送你入科场。你执着之问,我如今已然答你。秋闱将近,莫再任性,回去罢……”

      潇池一下抬起头,“先生是怕耽误潇池功课?”

      常愈无言。

      潇池破涕一笑,“先生不必忧心,潇池虽拙,秋闱尚在彀中,不会耽搁的!”

      常愈沉默,好一会儿,他慢慢摇一摇头。

      “你又何必执泥……你我终有一别,迟一日、早一日,过了月夕,终究……”

      潇池忽然一怔,秀目立刻又湿,此言却无可辩,他深攒眉头,眼中含泪,贴回常愈膝畔。小梨瞧了主人,将脸孔使劲往常愈怀中埋埋。

      “先生说得不对……”好一阵,膝上小声一句咕哝,全是稚气。“爹爹说过,人不该‘因噎废食’!”

      常愈一怔。

      “——人终究都要分别的!浮生原本聚终须散,然而人怎能为怕分别、便不肯相聚!”潇池抬头,认真盯住常愈。

      “正为短暂,才当尽欢不是么!”

      常愈忡然一滞,面前一片虚空。

      “秋闱八月才放榜呢!如今还不过七月廿一,潇池还有月余功夫能与先生相守!便刨去秋闱……”潇池扳手算起来,“也该有二十日!先生如何就断定今日正该分别!再说便是放榜,从前昭江哥哥待到年底呢!潇池也求爹爹许潇池多住些时日!再说日后回去了,潇池还能年年来望先生……”

      “先生……”潇池拉住常愈手,“潇池知道相聚短暂……比起漫漫浮生,便如流星划过……一想到日后分别,潇池亦觉心如刀绞……然而先生……”潇池一阵泪气,语塞再四,紧握了常愈手,“潇池当真珍重同先生相守的时日的!先生不要赶潇池走么!”

      潇池语毕泪光切切望住常愈,常愈好一阵无言,终于一笑,将脸别过,一滴孤泪落珠似的坠下来。

      “方才之言,你父亲当真这样说?”他轻声道。

      潇池点头。

      常愈微笑,“是我不通了。五爷高论,敝人受教。”

      潇池连忙摆手,“不敢不敢——爹爹是这样说,临头他比人哭得都凶的!”

      常愈听得一笑,潇池还说:“先生这样便不赶潇池了罢?潇池可以天天来了?”

      常愈无奈苦笑。“何必如此……秋闱在即,便无功课之虞,亦少不应接事宜,你也该静一静心。如今日日往来鹭栖楼,一来两下路远,你半日耽搁在路上;二来……酒楼吵嚷,你日日狭游,如何能够静心!”

      潇池听了这话甚不服气,正声道:“我往来酒楼不过陪伴先生!甚么‘狭游’……人家做甚么了……”说着就红了脸颊,放低声音,“潇池哪里心乱了……”

      常愈听得无奈,半晌叹息。“毕竟耽误工夫……”

      潇池更含了笑,“正说到这里!张六哥在桃叶渡赁了房子,隔壁人家正要去呢!六哥将房子替潇池接下了,我就住到这边来!离先生又近,一天来三趟都不妨的!”

      常愈一听张六,又是同住、又是旧院,心底兀地一燥,潇池依旧叨个不停,他心急却开不得口,一阵心火上涌,一会儿兀地呛咳起来,很快就红了面颊。潇池不解,连忙替他捶揉,一片天然。

      “潇池说错话了?”

      常愈忙摇一摇头。一会儿静下,他续声道:“他引你来做甚么?你要同他去顽?”

      潇池怔了怔,疑惑道:“先生不喜欢六哥?潇池不该同六哥来往么?”

      此话却难言,常愈实在开不得口,只得道:“何出此言——不过是、你考期临近……还是小心为上,莫要太兴奋、生出事端的好。”

      潇池连忙点头,“潇池知道!除去来望先生,潇池便是房中温书,不去生事的!”

      常愈听潇池答得天然,到底还不明白。待要直言,自己又非宋氏长辈,狭游这样的事宋家如何教子亦非他能置喙,斟酌一番,终于道:

      “河边热闹、人员繁杂,到底比珍珠桥乱些。你要住过来,也该听听长辈意见。你父亲不在,你必定禀告了你伯父方可施行,切不可私作主张。”

      潇池浑然不觉,乖乖应了。常愈又踌躇一阵,终究不好说甚么,勉强微笑。

      一番长谈,天色早暗。自清晨至日暮,常愈口手不停,几不曾喝过几口水。时入夤夜,他还抱了琵琶,却是一片苍白,扶琴的手都有些颤抖。潇池忙翻出荷包里的参片让常愈含着,再命小梨去煮粥。

      常愈实在没了力气,随两人摆弄。潇池看着他用过几口米汤、服侍他合衣睡下、为他盖好布衾,同小梨退下、轻脚离开。

      ~~~~~

      到得家中,早是月上中天,管家吴伯伯含笑迎上来。

      “九少爷回来了?三爷今晚在家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9章 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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