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1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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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野花不要采
梅雨泠泠，鹿苑事终于了。诸家子弟各自回衙，余人许久没再见过敬公子。
转过端午，天一点点地热起来。瑗珂早换过夏装，蝉翼纱的玄色褙子透出一段藕臂，头上缠一副轻纱幅巾。她轻轻打了扇子，看着浣浣、僮儿整理。
“这夹的也多带一件，还有手炉、脚炉，还有那护膝。这时候觉着热，入场要八月呢，且是冷。”
说到这瑗珂扇子托一阵下巴，“——不然枕头也带一个罢！择了席就麻烦了！”
浣浣先还应着，听了这话忍不住将手搁开。“小姐！哪有考试还带枕头的！不然给床也搬去罢？万一三老爷家没床睡觉呢？”
瑗珂还不觉着，攒眉认真道：“床……怕是行李搁不下。还得拆了，三老爷那边有人会装这个么？”
“小姐！”浣浣一阵无语，潇池在一旁直忍笑。
今岁又是秋闱，转过八月潇池便要入场了。正屋里澄信也是一顿絮叨。
“他用惯的笔多带两杆，砚台也多备一方，出了岔子也好替换。还有，衣裳里外都要细细查了，别落了洞、留了字，到时说不清。”
“三爷那头厨子、吃食尽有，这白参让他们切了片，随身带着，场上乏了就含一片。还有这茶，这阵子不许吃浓的，嘱咐他晚上不要吃绿茶。”
澄信早吩咐过，临近启程，夜里不许再熬了。这几日连瑗珂都透着小心，再不曾催问功课。夜中小郎君睡了，瑗珂灯下独自对了一笔透着王草的台阁攒眉毛。
再转过六月，天祝将近。顾氏先行一步带寒琅回了娘家，又过数日，仓头、小厮挑了满满三担行李，正房里，潇池立在下手，澄信仍在嘱咐。瑗珂一旁默默捏着帕子，眼圈通红。
“该备的篇目都备过了。考到自然好，考不到也不必慌，只管依平日教的破立之法作下去，立论不必奇险，平正出之、条析入理便可。”
潇池俯首称是，澄信又说，“这回是你头次出远门，到南都自有你三伯照应。一应大小事，记得听你三伯教导。明白了？”
“儿子记下了。”潇池又乖乖作一个揖。瑗珂一旁冷不防一声抽泣，澄信眉头一跳。
“……独自在外，一切小心。入了场只管作文，作罢了、出了场，记得早些回来……莫只顾了胡行乱走、到处淘气惹祸，使家中惦念。”
潇池认真答应，澄信看一眼儿妇，再想一回，袖中抽出几张银票。“这些银子带着，总共是三千两。南都热闹，难免有些用处。若想买些甚么，便拿这个去兑，别只管烦你三伯伯。”
潇池微怔，他倒不曾经过恁一笔银钱，抬头望了爹爹。澄信笑折了揣在他怀里。
“收好了，别出门就掉了。哭红鼻子也没处寻去。”
潇池正要答应，下人就进来，说船预备好了，澄信稍一觑瑗珂，想了想，笑拍拍潇池肩上、再为他扯扯衣裳。
“行了，去罢。再辞一辞家主。为父就不送了，在这等着池儿回来。媳妇送送罢。”
潇池、瑗珂两人答应了，慢慢退出来。潇池又往家主处辞了，家主也是一篇絮叨，细细问了行李，好生将人送出来。
到了码头，太阳已在头顶，瑗珂两只眼睛通红，默默了半晌，才含泪又劝道：“誊卷子的时节，不要连笔。”
潇池登时红了脸，小声道：“小池记下了。”
瑗珂望他一阵，眼圈就更红，许久没说出来。
潇池就也觉了惭愧似的，好一阵，他低头道：“小池一定听姐姐的话，不在外边淘气！”
瑗珂“噗嗤”地笑出来，揉一阵手帕子。小厮过来催发船，瑗珂终于滚烫了脸颊，却极细了声音：
“……你……南都风光好，你、别只顾着瞧……忘了回家。”
潇池“腾”地一下脸烧起来，瑗珂也将脸羞个滚烫，各自赧然。
“我、我晓得，不，不会的。”潇池涩声道。
“那便好了。”瑗珂红着脸再没了话，低了头。潇池大大作一个揖，登船去了。
瑗珂远看人儿登船，小舟催发，她举帕望了许久，直至船儿再望不见了，还怔了好一会儿，才黯然离去。
船过街市。两岸一片熙攘，潇池独立船头，望着两岸街市，倒不觉甚么。待船出过阊门，眼前一下变了颜色。碧水悠悠、烟草茫茫，忽然一片空旷，红日向西，天边一片氤茫。
河岸边，牧童骑了牛背逆着夕阳悠然归家，村落炊烟一片碧青，自己一叶孤舟独向城外，划破绿水，悄而无声。
“回车驾言迈，悠悠涉长道。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
汉魏诗篇忽就有了对照。四下茫茫，夕阳晚照，潇池无预兆地想起爹爹、哥哥，又想到姐姐，才辞家门，思念竟是排山倒海，此时他们一个不在身边，自己竟孤零零一个人了！
帝京峥嵘，樨在云霄，科场严严，云泥一举。未卜中与不中，又不知科场甚么样子，归家却还要三月辰光。虽羡着南都繁华，潇池此时竟不由地惶怕起来，一人偷偷红了眼圈。
僮儿、奶公瞧出少爷伤心，不好打扰，一行人悄悄寂寂。
七八日过去，船终于转过京口，航入定淮门。
才近城门，船只熙熙攘攘，帝京城墙高耸入云，城楼下身着暗甲的军士紧紧把了城门，挨船查验。
潇池报过户籍、名姓，一片挤攘中停船靠了岸。四周买卖往来、嚣尘聒耳，奶公一下船便四处张望，纷乱中瞧不见宋家轿马。
这怎么说？分明说好了文鹤来接。还没头绪，潇池远远唤着奶公便下船来，奶公连忙拦住，照死不让下船。
“乌糟糟的把你丢了怎么好！”
潇池便笑，“怎能丢了，潇池恁大了……”
两人扯不清，岸上一名穿褐色熟罗的汉子远远引了一队车马踅近水边，隔河高声呼唤：“是张爷爷么？小人是三爷管事，九少爷可在船上？”
潇池一听忙从船头作下揖来，高声见礼：“潇池问三伯伯安！”
那人哈哈一笑，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少爷折煞了！三爷有些急事，今日来不得了。少爷随小人先回罢？”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1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