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雪画梦》南方雪月

24、往事：惊弓之鸟

　　2007年的时候，慕采香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了，秋海棠为了给慕采香治病，争取更好的医疗条件，秋海棠带着一家搬到南宜市，在南宜市租了一个小屋子。秋雪悯在南宜市上大学二年级那年，才20岁左右的年纪。秋海棠卖掉了溪水镇的小院，没有跟溪水镇的人们过多的告别。秋海棠每天给慕采香做病号餐，慕采香病情严重的时候，就在医院里面守着。秋雪悯得空便会跟秋海棠换班，让秋海棠休息一下，严重时，得有人一直守着，秋雪悯便会给爸爸妈妈做饭送去医院。
　　在这段时间里，秋雪悯凭着那些爸爸妈妈做饭的记忆学会了做饭，烧得一手地道家乡菜，蛋饺也做得很好。秋海棠在床旁喂给慕采香吃，慕采香吃了很是欣慰，对秋雪悯说：“悯悯，真是长大了。”
　　秋雪悯看着爸爸妈妈相濡以沫的画面，眼睛不禁有些湿润。慕采香的病情时常反复，好的时候，秋海棠带慕采香回小屋住一段时间。秋雪悯把小屋收拾得温馨整洁，虽然小，爸爸妈妈也住得舒心。
　　周末秋雪悯和秋海棠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慕采香去附近的公园闲逛。秋雪悯永远记得湖面上的夕阳慢慢落下，而秋海棠和慕采香依偎在一起的场景。
　　后来，慕采香支撑了一年，但终究还是没能熬过去，走得时候很安详。慕采香临走时告诉秋海棠和秋雪悯不要太伤心，挣扎着拭去秋海棠脸上的眼泪。秋雪悯不忍母亲伤心，便自己拭去泪水。慕采香还说自己很幸运有秋海棠这样的丈夫和秋雪悯这样的女儿，希望以后父女俩要好好生活。慕采香握着秋海棠和秋雪悯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秋海棠在南宜市买了相邻的两处墓地，把慕采香的骨灰安葬在其中一处，而另一处是留给将来的自己的。在慕采香的墓前，秋海棠特意嘱咐秋雪悯，将来就把自己葬在旁边的墓地，如果将来要是万一还能再回溪水镇，就把爸爸妈妈一起带回去，如果回不去，时不时来看看就好。秋雪悯答应了，秋海棠方才放心。秋海棠还说如果将来自己不在了，请秋雪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秋雪悯也答应了。
　　因为给慕采香看病，积蓄已所剩无几，为了维持生计，秋海棠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工。秋雪悯不想爸爸如此操劳，自己也在火锅店里做兼职的服务员。
　　一天晚上，邻近打烊，一桌客人喝醉了，缠着秋雪悯不放，没等其他店员过来帮忙，邻桌的一个人便帮解了围。这个人就是余更。自此，余更总是来火锅店里吃晚饭，等着秋雪悯下班。后来送秋雪悯回学校，有时也会给秋雪悯带自己煲得汤，面对余更的追求，秋雪悯有点感动，即使认识时间不长，在一次告白之后，答应余更可以尝试着交往。
　　秋海棠由于长期操劳，有一天在建筑工地上突然晕倒，被送进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医师告诉秋雪悯是脑出血，病情危重，但是否需要手术还要继续观察。
　　秋雪悯坐在医院长椅上，紧紧地抱着自己哭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秋雪悯想起“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是天才，不能年少有为，瞬间觉得非常无力、无助。
　　这时余更来了，从火锅店那里打听到秋雪悯的事，便来到了医院。拍着秋雪悯的肩膀安慰着她。等着秋雪悯哭完。余更说他会在秋雪悯的身边，他会帮助秋雪悯度过难关。过了两天，秋海棠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医师告诉秋雪悯要做手术，秋雪悯只好请余更帮忙。
　　术后秋海棠渐渐苏醒，只是行动不便，说话也不像以前流畅了。秋雪悯邻近毕业，没有了理论课，便搬出宿舍，住在小屋里，日夜照顾秋海棠。余更时常来看秋雪悯，秋雪悯把余更介绍给秋海棠，秋海棠见余更这人表现得十分体贴，便也默许了余更。
　　常言说，想要了解一个人就要了解他身边的朋友。余更带秋雪悯见了自己父母，自己的朋友季冬，他们都给秋雪悯留下了不错的印象。秋雪悯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判断是不对的。尽信书不如无书。尽听人言同样如此。
　　有一天，余更制造了一次浪漫的求婚仪式，请求秋雪悯嫁给他，给他一个照顾她爱她一辈子的机会。秋雪悯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一句话，“女人，找一个爱自己的就嫁了吧。人生中能嫁给自己爱又爱自己的那只是童话，现实是不会出现的。”所以便答应了。秋雪悯没有想过时间问题，没有考虑过爱自己可以多长时间，爱是可以变化的。
　　秋雪悯毕业后，在秋海棠的见证下，秋雪悯跟余更结为了夫妻。婚后，秋雪悯和秋海棠便住进了余更家的别墅。秋雪悯成为家庭主妇，一边照顾父亲，一边照顾余更。余更的父母时常过来一起吃饭，相处得十分融洽。余更父母在时都是他们两老做饭，还会特意做一些秋雪悯老家的风味菜，秋雪悯很是感动。
　　秋海棠一向是认可余更这个女婿的，直到有一天，秋雪悯出去买菜了，秋海棠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看到楼下发生的那一幕。余更曾经送给秋雪悯一只狗，狗见余更回家，开心地扑了过去，那天余更似乎心情不好，一脚把狗踹开，狗吓得不敢靠近余更。此后，秋海棠对余更有了一些疑惑。
　　某一天，秋雪悯推着秋海棠去散步，秋海棠示意秋雪悯停下来，秋海棠断断续续地说：“悯悯，爸爸……有些担心你。如果爸爸……不在了，你一个人，要是……遇到困难和挫折……该怎么办？”秋雪悯听见父亲如此说，便拍着秋海棠的双肩，说：“爸爸，一路走来，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事，就算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我也不会怕的。”
　　秋海棠说：“冰心文集。”秋雪悯从轮椅旁边拿出那本书，妈妈住院时，父亲就时常读书给母亲听，秋雪悯把那本书摊开放在轮椅前折叠打开的小桌子上。秋海棠示意秋雪悯打开书签所在的页面，说：“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悯悯，我希望你能记住，不管将来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保持本心。”秋雪悯点点头，仔细看页面上特意标注的一句话，“眼因多流泪水而愈益清明，心因饱经忧患而愈益温厚。”
　　“好，我会记住的。爸爸，您现在放心了吧。”秋海棠点点头，虽然还是会担心，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女儿。
　　一年以后，秋海棠也过世了。秋雪悯将秋海棠安葬在慕采香的旁边，让自己的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
　　余更的父母发现秋雪悯胃口变得越发好了，提醒秋雪悯是不是怀孕了，秋雪悯否认说不上，只是单纯胃口好而已。但秋雪悯还是查了一查，一查果真是怀孕了，还只有一个多月。秋雪悯有点忐忑，毕竟是第一次怀孕，一想到可能会当妈妈心情尤其紧张，会在网上搜索早孕的一些知识。网上的信息纷繁复杂，有的说三个月内很不稳定、很容易流产，有的说保持平常心、没那容易掉。因为还不能肯定能不能留住，秋雪悯便不想把消息弄得众人皆知，只告诉了余更，并让他先不要告诉父母。
　　秋雪悯第一次怀孕，没有经验，依然做着家务，不知道什么事情对早孕是有不良影响的。在一次买菜做饭后，秋雪悯出现了少许□□血性分泌物，马上去了医院，医师说考虑先兆流产，但很有可能保不住，秋雪悯需要住院治疗，医师还提醒秋雪悯，每个人情况不同，不能依靠网上的信息瞎猜。
　　余更得知秋雪悯怀孕时并没有秋雪悯想象的开心，得知流产后也表现的似乎有所挂碍。在余更看来，流产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正在庆幸还未曾告知父母亲。余更跟秋雪悯说家里生意很忙，无暇抽身，如果不在家里做生意，恐怕父母得知。住院期间秋雪悯只跟余更电话联络。
　　最终胎儿还是没能保住，进行了人工流产手术，术后很快就得以出院了，医生叮嘱秋雪悯，回家要多休息，注意观察是否有出血增多现象，一旦发现要立即就医，否则会有生命危险的，医师谈话时，觉察到秋雪悯状态不对，解释安慰说：“第一次怀孕时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其实流产是婚育期很可能面临的问题之一，必须以正确的心态面对，不用灰心，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多听取一些妇产科医师的专业意见。”
　　秋雪悯回到家，晕晕沉沉的。余更来到床边，问候了两句。秋雪悯朦胧地睁开眼睛，仿佛弥留之际，全身无力不能动弹，朦胧地听见人的讲话声，朦胧地看见人的身影，朦胧地答了两句话，便又睡去。
　　余更刚好这段时间出差，秋雪悯不宜活动，醒来看到床旁的桌子上放在一沓钱，便只能叫外卖了。流产后丈夫没有陪在身边照顾，秋雪悯心里有些委屈。虽然没有了孩子，但秋雪悯的胃口却没有减少，秋雪悯越吃越多，越吃越胖，越胖越吃。不久，秋雪悯不像之前那么漂亮了，秋雪悯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到很惊奇。在下定决心减肥之前，让秋雪悯没有想到的是余更对自己的态度变化犹如360度大转弯。余更似乎开始厌烦秋雪悯。
　　婚后不过才一年，秋雪悯和余更之间的矛盾逐渐凸显。秋雪悯不明白为什么余更每天都要子夜才回家。余更的解释是“朋友叫他出去玩的”。这个回答并不能让秋雪悯满意，什么样的朋友总是在深夜呼唤已婚的朋友。秋雪悯一开始是耐心的劝慰，接着是关门锁门的威胁，无数次无力劝慰和威胁之后，秋雪悯终于有些累了。
　　不管是言语上还是心理上，秋雪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声音余更总是听不到，难道是自己的生气和愿望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为什么余更可以视而不见。
　　秋雪悯发现余更渐渐变得陌生而遥远，即使这个人住在同一个家里。秋雪悯渐渐发现自己只能一个人逛街、逛超市、看电影，因为秋雪悯喜欢的事，余更都不喜欢。
　　时间久了，秋雪悯发现自己和余更的喜好并不相通。秋雪悯才意识到，自己和余更竟然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无法相处。
　　除了两人之间的喜好有莫大的不同，更存在价值观的不同。秋雪悯发现余更有着爱查手机的癖好，以各种冠冕堂皇、一击即破的悲劣理由。秋雪悯对于查手机这件事如鲠在喉，因为这种事在秋雪悯看来意味着不信任。可是秋雪悯对于余更的这种行为即使无奈也毫无办法，因为余更根本不会倾听秋雪悯内心的声音，更没有想过要实现秋雪悯的期待。
　　秋雪悯与余更之间的矛盾终于迎来了爆发。秋雪悯为了尽早摆脱孕后肥胖，参加了健身课，便跟健身教练有微信联系。健身教练或许真的有点喜欢秋雪悯，于是在微信上表达了爱慕之意。秋雪悯虽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复，但也计划之后取消健身课了。
　　可余更恰好查阅手机发现，为此大发雷霆，并不接受秋雪悯的解释，对秋雪悯大声辱骂、动手。难听之词过于刺耳，像一把把利刃刺向秋雪悯的心脏。秋雪悯最后的一点自尊也被余更踩在脚下。
　　虽然秋雪悯可以说话，但却丧失了想要解释、想要表达的意愿。因为说什么余更不会听到，说什么都传达不到余更的心里。他们在不同的世界。秋雪悯抱住自己，意识到跟余更在一起，自己的生命权竟不能被保障。在秋雪悯看来，生命是无比的珍贵的，把生命浪费在不值得的婚姻之中，消耗在无意义的争吵之中，毫无价值。秋雪悯感到结束的钟声正在敲响，
　　秋雪悯等余更平缓下来，不说一句话，迅速逃离到另一个房间，把自己锁起来，独自咀嚼忧伤和恐惧。秋雪悯蜷缩着身子，全身冰冷，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令秋雪悯奇怪的是，自己并未感到伤心，只是眼泪会从眼睛里源源不断的流下。
　　只是不到十分钟，响起了余更的敲门声。余更在祈求原谅，说一切只是因为爱。只是秋雪悯再也不会被余更的祈求打动。秋雪悯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余更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直到后来秋雪悯也看了余更的手机，方才恍然大悟。秋雪悯并不爱窥探别人隐私，认为信任是交往的基础。可是余更异常矛盾的举动让秋雪悯想要对余更的手机一探究竟。趁余更睡着，秋雪悯拿到了余更的手机，手机里内容之精彩，另秋雪悯瞠目结舌。秋雪悯无声地哈哈大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颤抖着录下自己看到的一切。她心中悲泣：“世界上为什么有这样的人。一面夸张大声地说着‘我爱你’，一面在背后……什么两面派表里不一等等，原来这些词意义是这样的具体。既然会出现这样的词，果真是有这样的人存在啊！自己识人不清，终究是要自己去承受这恶果。”
　　秋雪悯与余更三观不合以及余更在感情上的不忠都是让秋雪悯下定决心离开的理由，更重要的是余更作为丈夫，却让秋雪悯受到了生命的威胁。长达四年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曾经两人有过的感动与幸福的错觉，终将消散。
　　秋雪悯提出了离婚，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余更却依然可以毫不知耻地坚决不同意。余更的理由是自己还爱着秋雪悯。多么可笑又令人作呕的理由！无奈的秋雪悯只好把手机里内容发给了余更，作为筹码。余更终是为了面子不情愿地与秋雪悯离了婚。
　　只是那之后，秋雪悯很容易受到惊吓，一受惊吓，整颗心就像被拧紧了一样难受。晚上睡眠开始变得十分不好，噩梦缠身，总要有些微光才能勉强入睡。更令秋雪悯感到可笑又可悲的是，她竟然要为余更的离婚感到庆幸，毕竟离婚下来，自己保住了生命，而不像那些新闻里说的那样，因为坚持离婚而付出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