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遗皇城》灰色舞鞋

25、探病

　　难得一夜好眠，醒来看到的是拥我入睡的煜诚毫无防备的睡脸。
　　心里满满溢出幸福，看看窗外，知道早到了早朝时间，却仍不想移动半分。
　　终于明白‘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情，如此想象着，不禁笑出声来。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煜诚微笑看我，轻抚我散乱的发丝。
　　神秘地但笑不语，我起身走到屏风后，换下穿了一夜的外衣。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外面悠悠传来煜诚满含笑意的调侃。
　　呆愣了许久，脸腾地红透。
　　待脸上的热气稍稍消退，我走出屏风后，低头走到楼下，身后跟着以为我生气而稍微有些慌乱的煜诚。
　　走到门边，努力藏起笑意，转身推他，“跟出来做什么，怕没人捉你怎的？”
　　“啊？”煜诚难得表现得愣头愣脑。
　　“笨，躲起来！”我噗哧笑出来，推他到内室。而后又走出来，开门唤来定时在早朝前来伺候的人。
　　“派人去禀明父皇，说本宫今日身体抱恙，恐不能上殿侍候了。你们也都退下吧，有事本宫会再唤，此时本宫想再休息下，不要任何人来打扰。”
　　“是，公主。”侍女听命，鱼贯退下。
　　我关好门，转身，撞进那人怀中。
　　“当真君王不早朝，恩？”温热的气息呵入耳中，又让我羞红了脸。
　　怎就不知，此人原是这副脾性？十足无赖。
　　轻捶他的胸膛，他便意会放开禁锢在我腰上的手臂。
　　“你这圈禁之人呢？出逃一夜，当真不怕消息走漏？”话虽是随口问的，却也是我一整晚的担心所在。
　　煜诚撇唇一笑，“有人打点好了。”
　　“大皇兄？”看昨日两人同来，想是大皇兄的安排了。
　　神秘地摇摇头，“七皇弟。”
　　这倒是奇了，对于煜诚给出的意外答案，我怔住半晌。
　　七皇弟也是父皇最小的儿子，是陆大学士的独女之子，当年陆大学士也是权倾一时，而进宫便被封为贵妃的陆贵妃更是唯一一个能动摇母后后位之人，但不知为何，却在自己最得宠，刚产下小皇子不久便疯了。
　　如今想来，那时间也颇凑巧，刚好是绮妃去世不久。
　　绮妃被赐死，陆贵妃得了疯病，那以后的父皇再也没有纳妃，几近废了三宫六院，颇有独宠母后的趋势。
　　除去那之前纳进的几位贵妃、才人，后宫再也没有新增什么人。
　　而这本应是受尽宠爱的七皇子，因为母妃疯了，而倍受冷落，其为人也颇低调，此时若非煜诚提起，我也几乎忘记，自己尚有这么一位皇弟。
　　“原因呢？”不管是什么阴谋，总是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煜诚笑，为这理由中的深意，以及背后的目的。
　　“陆贵妃的疯，不可能是母后所为。”母后不是个会留个把柄给人的人，陆贵妃疯得无缘无故，没有任何罪名，岂不是留把柄予人么！
　　“确实漏洞百出。”煜诚点头，“怕是煜胜一下早朝，就能得到我出逃的消息了。”
　　其实这确是好计，如外传，大皇兄与煜诚两相争斗、互不相让，再加上杀母之仇，放走煜诚，等于放一个随时会威胁到煜胜的人，而将消息放给煜胜，无疑博取煜胜的信任，也使煜胜全心追捕煜诚。
　　坐山观虎斗，此计不似七皇弟会有的才智，又或者……真人不露相？
　　点头赞同煜诚的想法，刚走上楼坐定，窗子就开了，“煜诚所料不错！”
　　随着人声，煜胜与龙雨儿便从窗子进到内室。
　　昨晚走窗子走上瘾了不成？
　　拉过尚有些迟疑的龙雨儿的手，我低声咕哝，“早晚你会被带坏。”
　　听了我的话，龙雨儿笑看煜胜无奈撇嘴的样子，“通报太麻烦了，让外人进来也不安全。”
　　煜诚闻言一笑，抛给煜胜一个感谢的目光。
　　怎么会觉得这两人水火不容的呢，他们之间的默契简直好到让我嫉妒了。
　　“父皇可已得知？”我和雨儿并坐于床榻之上，而煜胜也毫不客气地坐在桌旁，为自己倒了杯茶。
　　“毫无动静。”饮了一口，煜胜开口，“想来也不会希望父皇知道，毕竟父皇心慈，又偏爱煜诚，倘知道了，也不过是差人捉拿，未能达到让我们相斗而两败的目的。”
　　“七皇弟亲口对大皇兄提起的吗？”煜诚点头，又问。
　　“不错，刚下早朝便提及了，还劝我莫冲动，此时正是私下除去障碍的好机会。”煜胜笑得恣意。
　　我与煜诚交换了一个眼神。“恐怕身后的军师才是真正的黑手啊。”
　　“你想会是何人？”煜胜突来兴致，“会不会是已经失势的陆大学士？”
　　“陆大学士告老还乡多年了，听说进来身体不好，每况日下，怕没有这等精力兴风作浪了。”煜诚笑着摇头。
　　“不然，还能是何人？”龙雨儿蹙眉，“其他皇子？”
　　“不无可能。”我看着对面的煜胜、煜诚，“但我却觉得还有一人，可能性颇大。”
　　“谁？”煜诚问我，一时似无头绪。
　　点头思量许久，终还是吐出猜测，“陆贵妃。”
　　“疯了的那个？”煜胜微愕。
　　“谁能证明是真的疯了？连疯的原因都没有，一夜间变疯了，说什么鬼神作怪，又传是母后加害，然而其间真假，谁又能说出什么？”
　　三人思考着点点头。
　　刚要继续说什么，却听楼下敲门声响起，我起身示意他们见机行事，步下楼开门，“何事？”
　　守在院外负责通报的宫女站在楼外，“禀公主，赵将军、冷将军求见。”
　　点头，“有请两位将军。”
　　宫女行了个礼，转身请入两人。
　　远远看见两人脸上关切神情，我轻笑，请入楼中，转身吩咐侍女退下。
　　“今日不见你早朝，倒是差人来禀身体不适，我们担心……”赵冷岩见宫女退下，便说明来意，却被龙飒以手势制止。
　　“上面朋友何人，对公主有何意图？”龙飒仰头，望着房梁之上。
　　赵冷岩显然也在龙飒制止他的瞬间察觉，将我护在身后，蓄势待发。
　　从房梁之上飞身下来，煜诚笑着拱拱手，“龙将军、赵将军。二位好功力，能察觉本皇子藏身之处。”
　　见是煜诚，二人放松戒备，同时拱手回礼。
　　“不是我等功力深厚，而是冷岩进门关切公主的瞬间，六皇子身上辐射出的杀气，藏也藏不住。”龙飒向前一步说明，口气尽是调侃。
　　闻言，煜诚尴尬一咳。
　　而身后屏风后更是传来煜胜忍俊不禁的大笑声。
　　赵冷岩与龙飒显然没料到屋中煜诚与煜胜竟相安无事同处，在我招呼下一起上楼，却听两人小声咕哝，“人好全啊。”
　　话音未落几时，床榻上龙雨儿从床幔间走出来。
　　只听得龙飒大笑，“确实人好全！冷岩，我就说吧，六皇子逃出来，绝对会来瑾儿这里。”
　　赵冷岩含笑点头，一向严肃的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原来这才是不早朝的原因啊！”
　　“就是，我们还以为你遭遇什么不测或者挟持了。”龙飒继续坏笑。
　　冷岩不住笑着点头附和。
　　“我就说嘛，瑾丫头堪称女诸葛，怎么会有事！”
　　看两人一搭一唱默契非常，我脸却烧到快滴出血来了，明明没做什么，怎么被他们这一闹，就好像捉到把柄呢？
　　“好了，就算你们最后夸我，这笔账咱们也记上了，改天一并清算！”我笑着说，转移话题到煜诚与煜胜身上，“你们两个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和冷岩、龙飒说吧，还有就是，七皇弟那边的事情，看来咱们也要从长计议了。”
　　简单说明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煜诚略过龙雨儿的刺杀不提，也让龙雨儿的心情放松不少。
　　说到七皇弟的动向时，赵冷岩冷冷一笑，“他打点得不够好，昨晚我就得知六皇子出逃。”
　　“我想，不是他打点得不够好，而是他故意如此，毕竟冷岩现今是大皇子的妹婿，理应偏向大皇子，倘若今早七皇子所言不被采信，或者来不及说出，那么，冷岩这边就是另一个通报的途径了。”龙飒分析着，“倒是没有看出，一直不问世事的七皇子竟有如此心计。”
　　“龙飒、冷岩，你们在宫中眼线较多，帮我调查两件事，一是当年陆贵妃疯掉的原因，注意陆贵妃是否是真的疯了。二是看看七皇子平日来往的人，特别是近期出现的新生面孔。”我低头思考，总觉得其中颇为蹊跷。
　　“你怀疑这一切是陆贵妃所为？”冷岩看我，眼中有着计量。
　　“倒也不无可能。”龙飒和我交换一个眼神，赞同地点点头。“此事我会去查个清楚。”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门外一声喊声，惊动屋内的众人，看来今日确实热闹。
　　闻声，我被龙雨儿拉到秀塌之上，斜倚在床幔上，而雨儿则握着我的手，侧身坐于塌边。
　　冷岩与龙飒立于塌边，龙雨儿身后，煜胜依然端坐茶几旁，煜诚则闪身藏身于屏风后小柜中。
　　一切就绪，父皇母后便走了上来，众人行礼，我欲起身，而被父皇阻止，“躺着，不用起身，瑾儿此次是怎么了？”
　　“是疲劳过度引起的浑身乏力、头晕目眩，请父皇母后放心，瑾妹没有大碍。”龙雨儿回答，起身让出坐位予父皇母后。
　　父皇坐到我身边，抚了抚我的额头，似松了口气，“还好不烫。”
　　“儿臣不孝，让父皇母后担心了。”
　　母后过来握住我的手，“傻孩子，你健康才最重要。”
　　“就是，瑾儿可是我最疼的心头肉。”父皇逗趣地接话安慰我，让我心中一阵愧疚。
　　这个高坐于万民之上的男人，我一直崇敬也畏惧的父亲，如今坐在我床榻旁，如平民家的慈父般担心着我这个不孝女儿的身体，而我，却在他关心我的此刻隐瞒着我的心思……
　　母后握住我们的手，接到，“谁说不是呢，我家瑾儿可是我们最疼爱的孩儿！”
　　“那我呢？”煜胜凑合着插话，笑意盈盈，装着吃醋的样子。
　　“这当人皇兄的还要和妹妹抢宠不成？”母后笑骂，“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似小孩呢！”
　　全屋哄堂大笑。
　　“你有雨儿宠就好了。”我坏笑揶揄。又引得众人哄笑。雨儿则是不依的羞红了脸。
　　父皇止了笑意，又道，“合该是煜胜宠雨儿才对。”
　　“皇兄很宠的！”我撇向一旁的两人，看见煜胜握着雨儿的手，平抚她小女人的娇羞。
　　众人也都将这小动作看在眼里，满心祝福。
　　闲话几句，父皇便让我好好养病，起身协同母后离去，临去前若有所思地看了冷岩半晌，却只说了句‘也好’，一如自语。
　　父皇走后不久，煜胜也起了身，只说与龙雨儿尚有事。
　　我跟着送到门侧，雨儿拉着我，终是道了歉。
　　而后未等我说什么，便随着煜胜离开了。
　　而煜胜侧头留下的微微一笑，让我终于安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