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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四、回忆录(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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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回忆录(上)
上世纪80年代末,以右翼激进派的代表人物五条夫妇在家中自杀的事件为导火索,激进派领导下的党派联盟迅速垮台,新执政党上台后,放弃了对经济泡沫的兜底政策。90年代伊始,随着股市与地产业的崩盘,日本政坛陷入了长达十年的混乱。
在此期间,各种政治丑闻频出,党派斗争复杂激烈,外国势力的投机干预更为加剧了政局的动荡。
1995年东京
新干线列车在霞光中穿过清晨的城市,涩谷十字路口上,穿着西装的上班族熙来攘往。在大萧条的第五年,劫后余生的亚洲明珠-东京几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样貌。然而大多数人的人生,在大纳会顶点的那一刻就已停摆,人们有意去忘记那些附着在城市背面的幽灵般的暗疮。
池袋西口区大学城附近
现在是春假期间,艺术学院的后街上有很多穿着原宿风的撞色吊带和阔腿裤,涂着亮晶晶的唇膏的女孩子。
这一片多的是七十年代建成的矮楼,里面租住着一些贫穷的新潮艺术家,街道两旁有不少售卖朋克衣服的服装店,乐器行和照相馆的门外张贴着摇滚乐队或女明星的海报,电子游戏厅、夜店,还有售卖刊物的杂货摊都乱糟糟的挤在一起。
就在刚刚,一身黑色极简设计的服装,发型是充满叛逆气息的寸头的男生,推着摩托从这条街上经过,激起了那些头发五颜六色、在街口游荡的原宿女孩的尖叫。不良们嚣张地跟在他的摩托后面,“帅气得就像电影明星一样的家伙”她们互相讨论着说。
“给我一个约会的机会吧,你会满意的。”其中一个女孩壮着胆子朝他喊道。
夏油杰回头对那群女孩们竖起中指,狡猾地笑了一下,立即骑上重机车逃走了。
五分钟后,重机车停在街角一家名叫“猴子音像店”的店铺门前。上次见面时,家入硝子说在这里给他留了一盒新出的游戏卡带。
虽然是白天,店铺的门依然关闭着。狭窄的走廊里堆放着几个大的瓦楞纸箱,里面塞满了标有编号的卡带,墙上挂着用线绳穿起的花花绿绿的光盘。单排展示柜摆着最新款的CD机,正在播放大野克夫作曲的《日本海》。
“...右手的窗边是茫茫的日本海,海水和灰蒙蒙的烟雨交杂在一起...修长的手指上不经意地夹着香烟...凝视着这一幕幕的场景而哭泣着...”
悠旷的女声,像低沉的呜咽,在诉说着某种悲伤的思念...
穿过外面的走廊,屋子深处的柜台后面,一个穿着白色的浴衣、有着很特别的银白色长发的女孩子,正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专注地坐在电脑前打街机游戏。
“小姐?”夏油杰敲敲柜台的桌面。
那个女孩子转过脸来——大大的蓝眼睛,带着点颓丧忧郁的时髦感,鼻子小巧而高挺,利落分明的下颌线为五官收下完美的一笔。除了...那个突起的喉结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因为面前的人好看得不真实,让他这样流连风月场、靠女人吃饭的家伙也感到信心全无。
“我来...取定过的卡带。”夏油说。
女孩摘下耳机,没有说话。将另一只脚也放上椅子,抱住双腿,头靠在膝盖上,温柔地打量着他。
夏油杰的脸红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字条,上面写着他要取的卡带编号,递给女孩。
当女孩站起身时,他才发现,她的个子居然有那么高。
白色长发的女孩蹲在堆放的瓦楞纸箱前,指尖逐一滑过粘贴在卡带上的编号纸,直到停在一个位置,抠出下面的卡带盒子。
快速地取下腰间别着的本子划了几笔,女孩将卡带盒拿给夏油。
“谢谢,麻烦您了。”
夏油杰耷拉着脑袋,让自己不去看那双冰魂素魄的眼睛。易碎的雪花般的那人,哪怕是眼神里一点点带着亵渎意味的炙热,也害怕将其烫伤。
后来是怎样走出音像店,骑上摩托离开,他都已经不记得了。日落前,沿着首都高的湾岸线骑摩托车飞驰,那女孩的样子就那样固执地扒在脑海里,怎么也甩不去。
在夜晚开始一天的工作前,夏油到路边的电话亭,给家入硝子打了电话。
...
“...喏,你说五条吗?五条悟。”
“这是她的名字?”
“哈哈哈哈...”家入硝子大笑起来。
“不要用‘她’,夏油,是‘他’,那是个男的,虽然确实很漂亮,但也应该很容易看得出吧。”
“夏油你果然是色令智昏,才会连性别都搞错啊。”
银座六丁目
大萧条后,原本在银座大幅扩张的高档红灯区已经收缩为一隅,这里又变成了只有上层名流与富豪才能踏足消费的地方。每个夜晚,奢华的汽车纷至沓来,最终停在某家高档俱乐部附近。
与□□控制的新宿歌舞伎町不同,因为常常会接待官员一类的客人,这里的俱乐部都是会员制,服务范围名义上也被严格限制在陪伴喝酒和聊天的类型。
受人委托,夏油杰在这里同时有几家店的生意。他在这一带的圈子里很有名气,有不少出手大方的固定客人,一些熟客他偶尔也会亲自接待,但更多时候都是充当中介的角色。
今晚的夏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还好他的老主顾带来了两位女伴,她们互相之间聊得很开心,对他的不专心并没有太在意。
“杰君今晚好像有心事噢...”第一个女人说,抽出一支烟,“不会是因为哪个女孩在烦恼吧。”
“怎么会?”夏油杰掏出火机,为女人点上烟。
“只是因为要到警察大学校上学,见不到你们了,感觉未来生活肯定会很无聊而已。”
“你们瞧,知道杰君为什么在这里走红了吗?”
几个女人笑起来。
“你们知道六丁目上一个这样的红人是谁吗?”第一个女人问她的女伴们,“那时我才25岁,被那个人迷得神魂颠倒。”
“让我想想”“是出过写真集的那个吗,禅院...叫禅院的男人,号称像割草机一样收割女人的心。”
“Bingo,他已经和大藏省大臣的女儿结婚,现在是伏黑了。说起来很巧,那个人也去做了警察,据说很出色呢。”
“怎么,还对年轻时迷恋的男人念念不忘吗。”一阵轻快的笑声。
“只是看到杰君会想起来而已啊。”
“其实我还真的好奇,将来会是手腕多么高明的女人,能收住杰的心呢...”
... ...
随着警察大学校入学日期的临近,在三月份的尾巴里,夏油杰暂时推掉了在银座的所有工作。
事实上,从他十二岁时,在孤儿院里被政府的人选中,将名字录入新安全计划档案,成为一名情报警察就成为了他人生的必选项。
自始至终,对这一切他都没什么特别的感受,那位老师说,他天性麻木又惊人的冷静。事实也是如此,他总是能很轻松地做好别人要努力去学习做的事情,而且道德的高度就像铺在地上的薄纸。
四月,千代田都心的樱花已经盛开。夏油杰早早搭了第一班的地铁,今天要去办理入学。他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一些,除去了耳钉和眼线,就像90年代典型装扮的年轻人一样,肩上挎着瘪瘪的背包,穿着清爽的白色t恤,圆领露出的肩胛肌会让人臆想衣服下的好身材。
新学季前一天的早晨,校园里只有稀疏的三两人影,大路上簌簌地落着无人扫去的花瓣,两旁分别植立着东京樱与山樱花的树种,两种樱树隔路对望,只有在盛放的花季才能短暂地依偎。一树淡雅、一树浓烈,像云朵枕着绯红的蔟蔟火焰,不断呼唤着彼此。
只是平常的一天,又仿佛一切都有预示。阳光明亮而温和,让那栋涂着风化绿漆的老式宿舍楼也从陈旧里脱出一点生气。
当夏油杰转动房门的钥匙时,一旁隔壁的那扇门忽然打开,伴随门轴转动的一个漫长的滑音,少年错愕地愣在原地——
那人的白色长发已经剪到了齐耳,散乱的刘海遮住了额头。碎发下那双让他魂牵梦绕的湛蓝眼睛,正惊讶地睁大看着他,瓷白色的皮肤蒙着淡淡的柔光,让眼前的景象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直到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样干净又清亮的嗓音:“同学?”
“我们...是不是见过?”
“可能吧。”夏油杰努力克制地微笑着,眼角有一点不易觉察的微光。
“五条悟,”面前的人伸出手,指尖轻轻触到他左手炙烫的掌心,“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像夏油杰这样天性淡漠的人,一生中也会有几乎不能控制情感的时刻,现在是一次,十年后再见到五条时又一次。
1995年入学的第四期特别情报班学生一共有11人,全部从新安全计划培养名单和非五家的官员亲属中选拔,背景和出身都相当可靠。实训课不达标的人在第一年就会被淘汰,反之,合格者可以在本科学制内就获得警部任职培训资格。
第四期主教官为伏黑甚尔,名义指导官为时任公安警备局长官的直毘先生,其自己的小儿子直哉也是特别情报班的学生。
下午时分,化着华丽摇滚妆容,砂金色染发,左右耳各有一排耳洞,将□□an的成员头像印在衣服上的男生抱着厚厚的被子撞进来,那时五条悟正在清洁窗子,静静地盯了那人几秒,又扭过头继续清洁窗子。
禅院直哉将被子扔在空着的床板上,一边嘟囔着:“五条,快帮我铺被子。”
“没空。”
用棉团细致地拭着窗子边缘的缝隙,五条悟退后一步,想要检查是否还有残存的污渍,忽然看到玻璃上的反光,转过身去。
是隔壁那个黑色短发的男生,站在门口,“我那里的电灯好像有点问题,可以请五条同学帮忙看看吗?”礼貌的询问。
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五条点点头,松开系起的袖角,立即跟了过去。
“你不是没空吗?”直哉在后面委屈地嚷嚷,五条回过头,皱着眉瞪了他一眼。
因为五条、禅院还有加茂三家是世交,直哉很小就认识五条悟,直毘先生习惯拿五条和他做比较,以责备自己儿子的不成器。虽然有时也会怨恨五条,但五条平常总是很安静,对人又很温柔,他的一肚子气也不知道往哪出。
举办完入学的授职仪式后,第一个学季的课程就正式开始了。警察大学校是一所全封闭式的警校,学生的服装和生活用品都会统一发放,并有着严苛的作息规定。
熄灯前的半小时,刚刚从淋浴房里出来的男生们,就像一群猴子在走廊里追逐吵闹着。虽然当时政府已经推行了禁烟令,在大学中的管理尤为严格,但在那些以乖训为耻的年轻男生们中间,在楼道里秘密地分享香烟的活动依旧流行。
因为学校对自然发色的要求,直哉已经把黄毛染回了黑色,从夏油杰那里交换了几支万宝路白金香烟,回到寝室。
“五条,你选了什么教养课嘛”那人一进来,就立即往坐在桌前的五条旁边凑过去,一身呛人的烟气让五条悟不禁皱起鼻子,把他推开了一点距离。
直哉抬起自己拿烟的左手仔细闻了闻,又四下嗅嗅,“没味道啊”他说。
“你自己闻不到。”五条将刚才勾勾画画的纸张叠好,夹进手边的书里。
“所以五条你选的什么课啊。”直哉继续问,一只手从背后圈住五条的脖子,眼睛鬼溜溜地转着,趁五条嫌弃地想要拿掉他的手时,立即伸手把那本书抢了过来,倒出那张纸。
一边将纸展开,一边灵活地躲过五条的手,退到墙角:“嘶...礼仪,历史,调香...这有什么嘛。”
“还给我。”五条生气地说。
“不对,”直哉打了个响指,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全跟夏油君选了一样的课啊!?”
下午的课程都是体能训练与基础术科项目的交替,由伏黑甚尔教授。和大多数严肃的教官们不同,甚尔自己也常常因为在课中吸烟,没有按时提交汇报受到批评,虽然在教学上看起来随意,但学生一旦适应后又能很快获得长进。
阳光从天窗漏下来,地板上有斑驳的网格状投影,穿着剑道服的学生们赤着脚依次踩过光投射的一小块明亮,像走马灯般的一一出场,凝默的眼睛穿过记忆,目睹着白发的少年在光下短暂地驻留,轻轻地回望然后淹没在阴影中。
那时的甚尔还很年轻,整个人有一种窥伺的野兽的风格,惬意又精明。坐在比赛场边的竹椅上,架起一条腿,吐出悠长的烟圈,远远打量着学生们的表现。
“夏油杰,你怎么软绵绵的?”甚尔掐灭手里的烟,大声揶揄说。带着那方面双关的话,让周围的男生匿笑起来,
“把注意力放在你的剑上,不要一直盯着人家的脸。”
在竹剑即将击中夏油手臂上胴甲的刹那,被甚尔的声音打断,,五条悟停下了劈砍的动作。面罩后的眼睛无措地看看甚尔,又看向夏油。
夏油握剑的胳膊僵硬地耷拉下来,剑尖磕在地板上,不耐烦地吸了口气。
“瞧你这副样子。对我说的话很不爽吗?”甚尔厉声问。显然是意料之外的状况,围观的学生们都安静下来。
为了安抚面前那人的担心,夏油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没有。”他看着五条的眼睛回答。
“像个男人一样,夏油。”甚尔将烟掐灭,背向众人,沉默着走到剑架前。
那天下午,人们见到了从没见到过的难忘的比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荷尔蒙味道,势均力敌的二人像两头伺机撕咬的野兽,反复试探压迫对方的位置。在短暂的一两秒间互相博弈,用极快的速度打出连续凶狠的攻击,技巧与心理的较量最后变成忽略了计时,以蛮力乱剑劈砍的斗殴游戏...
脱下被汗水浸透的剑道服扔进盆子,夏油杰换上黑色浴袍和木屐,走进二楼的淋浴室。早些时候下课的同学们正三三两两地从里面走出,夏油在门口跟几个玩的好的人打了招呼。更衣室里这时已经宽畅了不少,看到他进来,其余的人也都识趣地赶紧离开了。
腰被一双结实有力手臂从身后环住,五条悟扭过头,才发现更衣室里已经空荡荡的,某个人的面目近在咫尺,炙热的鼻息让他感到脸上阵阵红烫,立即伸手在夏油肩上用力推了两下。那人松手前,还是无赖地在他的颈窝蹭了蹭。
“今天的事对不起。”“说什么呢。”
“不和甚尔老师交手的话,我可是要失去在上课时看五条同学的权利了啊。”夏油杰很自然地在五条面前解下浴袍,扔进柜子。
“你先进去。”五条别过脸,手指攥紧了浴衣的领子。
浴间水雾浮漫,只有哗哗的水声。一想到那人就在隔断板的另一侧,就忍不住去幻想那具被水流冲刷的美妙的胴体...夏油杰抹了把脸,把淋浴的水温调到了最低。
熄灯后,五条悟打开桌角的书写灯,一边翻阅着一本小说,一边吹着头发。
“乐队假期演出,来排练吗?”直哉躺在床上,梗着脖子问。
“我们还缺什么。”“鼓,可能还有键盘。”“好。”
闭上眼,看见一片漆黑;睁开眼,依然是盯着天花板的漆黑。睡不着,直哉想。
小时候看到的画面始终在记忆里摇摆,他记得那个男人为了保护一个女孩,徒手与七八个拿着刀的地痞打架,头上被砍了几刀,满面血流,嘴角留下一道深疤。那时只有七八岁的他看到像“血人”一样的哥哥,嚎啕大哭,哥哥以为他是因为害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嫉妒被哥哥拼命保护的姐姐的幸福。
永远不能以兄弟以外名义靠近的哥哥,像流星一样出现,连陨灭前的光芒都不能有一瞬捕获。
那盏书写灯依然亮着,五条的面前仍翻开着那本小说,捻着书页的手已经久久未动了。直哉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那人在想什么发呆,脸上似乎有恬静的笑容,对他的靠近毫无知觉。
“在想什么呢?”直哉俯在五条耳边说,“啧,不会是夏油君吧?”
“你怎么还不睡。”小声地责备。
“坦诚一点嘛,你们两个到底到什么程度了。有没有告白,亲嘴,做那种羞羞的...唔唔..”
五条捂住那家伙的嘴,“都没有。”
“都两个多月了啊,毫无进展。”“你也知道才两个多月。”
“揉揉我的头。”直哉撒娇说。
“起开。”五条把他的脸推到一边去,抽出自己的书。
“揉揉嘛,很舒服的。”
“...”五条勉为其难地把手放在那人的头上,轻轻地抓了抓,继续看书。
“你的手好香。”直哉眯起眼睛嗅嗅,“你看的什么书啊。”“给我讲讲嘛~”
“有两个很奇怪的人,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后来因为发生了一些事,他们的观念产生分歧,就抛弃了彼此,有一个人离开了。最后,离开的那个人被另一个人杀死。”“就这样?”“就这样。”
六月,是东京的梅雨季。清晨四点,城市下起了大雨,街道的缝隙涌动着彩色的伞。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玻璃上。水滴晕开又流逝,氤氲的雨雾形成光的屏障,房间里没有开灯,蒙上昏暗的冷色调。
今天是休息日,穿上一件长袖的外套,从墙上的挂钉上摘下雨衣,将门轻关上。今天要代替看护甚尔家的小孩。早晨骑自行车到永田町,沿路购买了鲜花和喜久福。
按下门铃,开门的是一个只有半人高的黑发小男孩。五条悟蹲下来,“你就是阿惠吗?”小男孩懵懂地点点头,圆圆的眼睛像两颗绀色的琉璃珠,带着一点纯净的光泽。
“你是谁”小孩子软软的声音。
“我是...你爸爸的学生,直哉叔叔的好朋友。”五条把小家伙抱起来,带上了门,“是爸爸让我来陪你的,他今天有事情要忙噢。”
在父母刚去世的两年里,他一直和直毘夫妇,还有小直哉住在这间公寓里。后来他决定一个人搬到池袋居住,并在那里帮助一位爷爷经营一家小店。几年过去了,这间房子的主人已经换成了甚尔,还增添了一位可爱的小家主。
五条端着榨好的果汁和荞麦面出来时,沙发上的小家伙正安静地看着装喜久服的纸袋。
“阿惠为什么不打开呢。”五条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坐到小家伙旁边。
“因为,妈妈说,在客人面前打开礼物是不礼貌的。”惠睁着大眼睛,认认真真地说。
五条笑了一下,撕开袋子,从里面夹起一只喜久服,喂到惠嘴边。“啊...”
惠轻轻咬下一小口,这只团子对他来说太大了,小家伙的眼神有些委屈,一口一口像小猫一样,慢慢地咬下吞完。
“哥哥,你有没有见过我妈妈?我找不到她了。”
“我...没有见过阿惠的妈妈。”“但我知道,她肯定是到很远的地方去旅行,等阿惠长大一点,就会回来了。”
惠的眼睛里闪着泪花,“你骗我。”忽然,眼泪像雨点一样,啪嗒啪嗒地掉下。“阿惠不哭,阿惠不哭。”五条悟只能抱住他,不断地拍着那单薄的背,什么也不能说。
今天没有禅院家的人能看护惠,包括甚尔的朋友们。因为作为丈夫的甚尔,正在参加妻子的葬礼。
五条端起荞麦面,挑起一点小心地吹了吹,“这个是我最近学会做的,阿惠吃一点。吃一点热的东西,就不会伤心了。”
扑鼻的酒气,喝得烂醉的人撞开门。那人的衣裤都被雨浇得透彻,面容没有一点血色,倒在床上浑身发抖。
“只是去葬礼,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五条悟一边担心地埋怨着,伸手拨开糊在禅院直哉脸上的湿发,感觉指缝间流过的温热,才意识到那人在哭。想擦去那人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只能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
直哉张开嘴,牙齿震颤着,眼睛像一滩死水,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五条弯下身子,将左耳贴近他的嘴唇,只听见“...我从没见到他,那么伤心过”。这话溜进心脏的耳朵,就在胸口刺痛着。
“我知道的。别哭了...”
“他怎么了?”
夏油杰抱了毯子过来,扶起直哉,麻利地把人裹起来。
“他喝多了。”五条舒出一口气,偏过头靠在夏油杰的肩膀上。
寝室已经熄灯了,两个人坐在直哉对面的椅子上,静默地观察着他。
那人呆呆地坐在床上,头发已经干了一点,满脸泪痕,时不时干呕,忽然直挺挺地向前倒去。五条下意识要去扶他,却被夏油从背后搂住了胳膊。
禅院直哉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夏油的左膝上,“起来,混蛋。”夏油抬了下膝盖:
“你还是小孩吗?悟又不是你妈妈。”
“先去我那里睡吧。”“他这样不能没人看护的。”“我在这看着他,你先去睡好不好。”
夏油在那人的手背上吻了一下,抬眼催促,“快去。”
夜里,夏油杰一遍遍地把人扛到水房,照顾他的呕吐,在等待黎明中干枯地瞪着眼睛。窗外的雨没有要停的迹象,一直绵绵地下着...
...
临近祇园祭的尾声,1995年东京的盛夏到来。
涩谷109百货附近大楼的电子显示屏上都换上了安室奈美惠穿着短裙和厚底鞋的广告,商品折扣季和各种夏日祭典紧锣密鼓的排期出现,AMURA女孩们、里原宿潮牌的拥趸者和神宫前四丁目的里原系男生都像外观鲜明的不同蜜群离巢活动。
春假时大火的电影情书热度未过,新宿和涩谷的各个剧场已经在热映青年导演岩井俊二同年的第二部作品烟花。两支视觉系摇滚乐队□□an和彩虹一个正如日中天,一个新星崛起,东京大大小小的Live House Pub里都有演出他们的歌。
时尚、电影和摇滚冲淡了年轻一代对未来的悲观,醉生梦死、及时行乐成为流行的口号。弥漫在年轻人里的风气影响是广泛的,与政治家族子弟过往奋进的精英形象不同,那些初代二代党们同样被这种颓丧感染。
十八九岁的他们在中学时遇到了90年代初社会的崩溃混乱,尽管未来大概率会继承父母的衣钵,但很多人都对政治产生了强烈的厌恶,宁愿在摇滚、恋爱和赛车中耗尽生命,日常以对父辈们的各种要求倒行逆施为乐。
每当C1环线外圈车辆清空后,凌晨2-3点是就留给顶尖地下车手的时间,这些车手也许是二代党,也许受到二代党的赞助。在这个圈子里,也有少数被称作经纪的人,通过做车手赞助的中介,挖掘新人和操盘赌局得到巨额收入。
首都高最有名的经纪,自己也是一名车手,开着一辆标志性的银黑色300ZX,不同于主流的GTR或神兽,这辆车在当时的产量极低。
世田谷区北泽2丁目有一家著名的Live House,80年代建立,最初是小型club,用砖石堆砌的外墙上被乐迷画满了涂鸦,地上的窗户也被油漆封住,画上醒目的失贞夜标语。几年前在地下的旧分洪隧道遗址上,改建了隧洞式Live House。六条隧道的交汇处就是舞台,这种场景构造被它的设计师形象地称为“六翼天使”。
身背六翼的美少年拉斐尔,守护着生命之树。在主理人硝子小姐的策划下,将其作为主概念,制作了巨大天使头像灯牌,悬挂在店外。
原有地上club的部分被改造为了后台和观众休息区。休息区里有吧台和座位,像普通的酒吧一样在日常营业,有演出时店员会从上面搬酒下去。晚上七点钟,酒吧里已经几乎满座,大多数人都是提前来等待今晚The Enoshima乐队的演出的。
The Enoshima,组建于庆应男高,视觉系美型风格的重金属乐队,每年假期在二代党的小范围圈子里进行演出,所得收入用于支持左翼自由派政党的活动。
吧台前,几个穿着彩色丝袜和厚底鞋的辣妹正频繁地瞟着角落里卡座的位置,互相交谈着。和她们一样,酒吧里的很多女孩都注意到了那里坐着的男生——细长上挑的三白眼,左额有一缕刘海,扎着短发,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色T恤,仔细看会发现极为精工的剪裁,耳钉和项链配饰的细节也有一种耐人寻味的惊艳感。
“明明是看起来就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类型,却格外勾起人的征服欲啊。”“是哦,被女生搭讪的时候,反应虽然很礼貌,但也很冷淡呢。”“好佩服有勇气去搭讪的人哦,如果是我的话被拒绝肯定会晕倒的。”...
“你们在说谁?”一个梳着妹妹头,长相很可爱的男生端着酒过来问。
“灰原君!”几个女孩子开心地叫起来。灰原雄是The Enoshima的贝斯手,比起直哉对女孩子们的讨厌和无礼,五条的沉默寡言,他是性格更亲和,总是和大家玩得很好的那个。
感觉后台有点闷,灰原出来要了杯酒,顺便和熟悉的粉丝们聊聊天。
“灰原,看那里哦...”一个辣妹贴近灰原的耳侧,指了指角落那里,小声说了些什么。
“的确是很吸引人的类型,”灰原说,“好吧,我去试试。”
手中的托盘上有一杯橙汁,“看你似乎并不喝酒。”灰原把橙汁递给夏油杰,在那人对面坐下。
“谢谢。只是凌晨有场比赛。”夏油杰的左手夹着一支细烟,玩味地抬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孩。
灰原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皮质沙发的边缘,声音变得磕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样嘛。”夏油歪过头,手指颇为暧昧地抵在太阳穴上,勾起嘴角,“或许真的见过呢。”
“...大概吧”灰原的脸上泛起薄薄的绯红。那人的眼神明明如古井无波,却又莫名地令人有一种受到撩拨的错觉。意料之外的状况,不过就在他想到要如何继续时,那人看下了手表,以有件事要处理为由,礼貌地道歉离开了。
夜晚七点钟的银座,街上大多还是穿着考究的游客。六丁目的一些私密俱乐部还在营业的筹备中,只为少数特别重要的客人预留了在这之前的时间。
一辆低调的黑色别克汽车驶入地下停车场,两分钟后,从车上下来两名穿着西装便服,后背笔挺的男人,其中一名拉开后排的车门,迎接一位身材发福的老人下车。他们的目的地是上面的一家俱乐部。
与普通的俱乐部不同,这里的老板是一个盘着长发,艺伎装扮,雌雄莫辨的人物。看到老人带着他的随从进来,立即恭敬地将其带领至一个房间。不久后,一名金发的年轻人也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典型混血长相的男生,浅金色的头发自然地弯卷,戴着金丝框眼镜,米色的西装外套随意不失优雅地披在身上。
“委员长阁下。”“七海君,几个月没见了啊。”
七海建人纯熟地接过茶水,为面前的老人斟上茶,“警校里出入不便,劳您挂念了。”回复说。
老人轻笑了一下,将眼镜摘掉放在桌上,端起那杯热气腾腾的茶,神色和蔼地说道:
“我是直毘的老师,也是上司,而你和夏油都是直毘亲手培养的门生,是未来要替代和接手我们的权力的人,我们是一脉相承的。”
“后辈知道。”
“从埼玉的店里新选出的两个男孩,您可以看看。”七海指示一旁陪侍的老板递上一本相册,打开推到老人面前。
“都已经满了20岁,因为家庭的原因没有继续学业,是第一次从事... ”
“难怪我的客人们最近对服务的评价有所下降。”不满地打断,
“七海你如果不知道怎样选人,就参照你那个叫雄的朋友就好了。”
七海建人遮盖在外套下的手轻微颤抖,挤出笑容:“原来您喜欢那种类型。”
“温顺一些,更好控制,不是吗?”
老人的端起茶水,静静看着七海的眼睛,直到那人恭顺地称是,才大笑着喝了一口茶。
七海记得,在他十二岁那年,有一个雨夜,他闯进一个房间,看到白天给他糖果的大哥哥的尸体。那天夜里雨下得很大,没有人听到他的哭声。几年后他已经知道了那个男孩死亡的真相,他问老师,每到下雨天,自己的良心就会受到拷问要怎么办,老师回答说,阴雨天总会过去的。
“看着我。”
夏油杰弯着腰,将手里的睫毛液一一扣好放回抽屉,面前的人眨了眨他刚刚刷好的五彩色睫毛。指节轻轻地将五条的脸朝自己推正了一点,夏油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银色项链。
“闭眼。”
五条明显怔了一下,看见那人眼里动情的闪光,不禁低下了头。夏油杰弓下身子吮了一下他薄薄的嘴唇,同时抬手为他戴上那条项链,扣好挂扣。
屋子里响起小分贝的起哄声。
“真腻歪啊。”家入硝子忍不住调侃,伸手把五条的椅子拽到自己面前,试了试手里烫发板的温度。
“现在外面来了多少人?”禅院直哉对着镜子,正在给自己剃光眉毛的位置贴上水钻。他的头发又恢复了钟爱的砂金色,耳朵上打了更多的钉,下唇也打了一颗。
“好像很多...”“诶,灰原君回来了”
而从前面回来的灰原雄,撞见了刚才的一幕,正尴尬地站在门口。
“灰原刚刚去哪里了。”家入看见他,拍了拍夏油杰,“喏,这是我们的贝斯手灰原君,刚才不在化妆间里。”
夏油礼貌地向他摆手示意,仿佛已经完全忘掉了之前的见面。
“这是夏油君,五条在交往的男朋友哦。”“男...朋友吗。”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十分钟。被那人的手臂紧紧锢在储物间的角落里,以担心破坏他脸上的妆为由,解开了他的上衣扣子,贪婪地吮咬着那里的敏感。
“杰...”五条的眼角嫣红,身体因为滚烫的热潮而战栗,绵软地滑坐到地上,哀求着“演出的时间快到了...”
夏油杰又最后在他的小腹上亲了一口,温柔地拉住他抵着自己肩膀的手,十指相扣,“有件事要处理,也许要一夜,可能没法来接悟了。悟今晚先住在直哉那里,我天亮就过来好不好。”
“嗯。”五条点头,湿漉漉的大眼睛令人心动。两个人又亲昵地拥抱在一起。
演出的末尾,依然没有例外的是□□an的Stab Me In The Back,伴随着狂躁的鼓点,观众们一拥而上,高喊着□□燃烧的歌词占领了舞台。穿着紧身裙和缝着铆钉的黑丝的主理人硝子小姐,还有白色上衣被酒浸透成半透明的主唱直哉,两个人被疯狂的人们用麦克风的线捆住手臂,举着开罐的啤酒泼向那些乱吼着的粉丝。
从后台出来时,店外驻足的巡警正交接了最后一个班次。
午夜,东京塔冷朔的光辉寂静地覆照着城市,湾岸边停靠着货船,黑色的海水汩汩地拍打着桥台的钢板。
白色的桥塔反射着四面的霓虹,塔间的灯索在暮夜下优美地悬挂着。站在彩虹大桥边,于渺渺世间中的一隅,眺望着微远的夜空,会从心底蔓延出一种浓烈的感动。
当十一年后,在捷克的地下酒吧里,看到那个一头白金色头发,正抱着吉他演出的男孩时,只是刹那间捕捉到的一点神似,就将他的记忆又带回了今晚。巨大的天使头像的灯牌,在地下隧洞的舞台上像白炽星般闪耀的年轻恋人,他拥抱着自己时手掌留在后背的余温,以后的很多年都隐隐炙烤着他的心。
也是就是那一丁点幻想中的神似,他拒绝了那个叫狗卷棘的孩子试图用身体从他那里换得600欧的提议,给了他一个装着钞票的手提箱,把他从捷克那片肮脏糜烂的红灯区里带离,送回了母国日本。
亦真亦幻的记忆,像老旧的墙上风干的漆,一片片剥落。命运总在开始就有预演。汹涌的日本海上,眼泪穿过阴雨下微熹的黎明。听着即将远去的货轮的汽笛声,视线里沿着湾岸线飞驰的重机车逐渐缩小,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化为地图上标印着东京的一点...再回头看时,已经过了20世纪。
夏油杰站在桥边,抽完了最后一支烟。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钟了。
2:45分,两辆改装的BNR32和300ZX同步驶出汐留隧道,经过爬坡后瞬间浮起,缓震更好的BNR32先于300ZX落地,随即在紧接着的左转大弯加速通过,因为惯性在之后的右转回弧滑出一个减速的漂移。左侧在S弯操控完美的300ZX已经又追了上来。两辆车几乎以相同的速度驶入饭仓隧道。
马上进入古町直线,BNR的车手将油门一路踩到底,在直线末端瞬间速度已经接近340码,随后经过4号线与C1环线的平缓右弯,即将驶入霞关隧道。两辆车一前一后急刹减速,后面的300ZX始终以半个身位的距离跟随,在隧道入口的坡面腾空时精准地压制住车头的重心,斜着预判落入弯角,又将差距追了回来。
两次失利导致优势被追回,让这辆BNR32的车手有一点焦躁,半个月前他才在地下赌场里输光了给两个女儿医治的钱。开出霞关隧道后,拐过一个右弯,就到了神田停车场附近连续上下起伏的S弯。
急于拉开与对手的差距,注意到300ZX在入弯前有所减速,BNR32的车手慢慢踩下油门,以极限的速度先于对手冲入内道,又几乎无减速地滑进下一个弯。然而仅仅过了半秒钟,车轮轧过道路落差的接缝,在短暂的颠簸浮空后,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整个车子就瞬间失控撞向围栏。后面的300ZX在对手撞毁的车前几乎没有停留,驶离了现场。
2:59分,在三点钟之前,银灰色的300ZX回到了京桥停车场,一行人正在那里等候着。
米格尔最先上去从车窗外递给他一支烟,几分钟后,听到撕心裂肺的女人哭声,夏油杰下了车。显然,刚有人传过来车子撞毁的消息。
穿着米色西装的男生愤怒地走上前,不顾风度地揪起他的领子,其他人赶紧过来将两个人分开。
“七海君一见面就这么热情,还真让人吃不消啊。”夏油平静地正了正领子,用手势示意钳制着七海的人放开。
“你觉得,”他走近一步,与七海鼻尖相抵,把淡霭的烟气缓缓吐在那张脸上,“我会为了操盘比赛,杀一个人吗?”
那人绷紧的肌肉和握拳的手,忽然都像一盘散沙松懈下去,神情黯淡地转过身,什么也没有说,朝停车场外面走去。
“交警很快就会来,先把这场赌金的利润收回来。”夏油嘱咐米格尔说。在上车离开前,他深深瞥了一眼七海的背影。
事实上,从那天起,他们就走上了不同的路。
从下北泽的Live House回来不到一刻钟的车程,到达一处僻静的公寓门前。这是禅院直哉为了躲避父母,找借口为了排练在外租住的地方。
一进门,直哉就把湿透的衣服全部脱下扔进了脏衣桶,脸上糊了一层卸妆的油膏,冲进浴室。
“快点过来,五条。”在浴缸里放好了水,试了试水温大概不会太冷,那家伙朝外面喊道。
“帮我冲下背嘛。”“你自己有手。”
五条将脏衣服叠好放在外面,披着大号浴巾走进浴室,在直哉的眼睛看过来时,立即无情地拉下了中间的帘子。
“就洗个澡,又不是没见过...”直哉无力地吐槽说。
才过了两分钟,他就顶着一头洗发液的泡沫,拉开帘子的一角探头进去,吓得五条悟整个人都滑进了浴缸里,只露出半个头在水面上,两只眼睛恼火地瞪着他。
“至于嘛?你刚才不会是在做什么羞羞的事... ”话没说完,一颗吸满了水的沐浴球就飞过来砸在了脑门上。
“五条你对夏油君就那么温柔,对待我却这么暴躁,好伤心啊。”“适可而止啊,笨蛋。”
“话说你们两个前天晚上都做什么了?”直哉从置物架的瓶子里按了点洗发液,在掌心里揉开,搓在五条的头发上,十指轻柔地打出泡泡。
那天晚上,那个人也是这样,一只手按在他的头发上,轻轻揉弄着,一点点引导他张开嘴,享受被侵入的唇舌缠绕。
接下来的事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为了照顾他的羞涩,他们关上了灯,蒙在厚厚的被子里,戴上指套,慢慢地添加手指进去。那个人从他额头向下亲吻过遍身,在耳边亲热地呢喃,安抚着他的疼痛。
放松,悟...他听见那人始终这样说,可进去一瞬间的剧痛,还是让他死死抓住那人黑色的短发,弓起后背,涌出了眼泪。下里一阵猛烈的挛缩,从骨盆传导到四肢,喉咙里艰涩地挤出声音:求你,出去。在学校里洗澡时,他是见过的,可当亲身体验,他才真正了解了那个尺寸,即使是最微小幅度的动作也极痛。
只做了一会,夏油杰已经不忍心再继续了,再强烈的欲求在听到恋人惨戚戚的抽泣声后也提不起兴味,他很难受地出来,头枕在那人温暖的小腹上,不住地柔声安慰:好了,好了。看着那个人霜白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汗珠,疲惫地缓缓眨动,一只手温柔抚上他的脸庞,叫着他的名字,因为筋疲力尽,很快便沉沉地睡去,像小猫一样发出微微的呼吸声,一切都让他怦然心动...
直哉凑近了一点,仔细端详的神情:“喂,你的脸...真的好红啊。”
“是不是想到...”“笨蛋,别说了...”
临睡前,头发还有一点点潮湿,五条穿着浴衣坐在床上,用采耳镊给枕着自己大腿的家伙掏着耳朵。
感觉到直哉扭头的一瞬间,五条悟赶紧收回镊子,斥声说,“别乱动。”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可以嘛?”那家伙像没听到一样,转过脸一只手撑着腮帮子问他。五条的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是关于夏油君的事。你不是也一直奇怪,甚尔老师为什么很反感夏油他接近你吗。”“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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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8月,名叫灰原雄的大学男生被发现死在新宿的一家不记名旅馆内,尸体在死亡四天后才被发现,警方最终给出的死因为药物注射过量。
1997年1月,警察大学校一名学生因被指控在安保实训任务中杀害国安会委员长大臣,被检方起诉拘捕。随后因严重的精神类疾病被保释,在保释期内摆脱了警方的监控,此后便人间蒸发,至今没有任何线索。
时隔不到一年,已去世的前国安会委员长大臣便被爆出在任期间曾对多名青少年实施过侵害行为,利用职权长期包庇从事不法风俗业交易。此事也成为20世纪末保守党派官员的最大丑闻。
“我们只是想维护好这个国家,为了这个目标,没有什么人是不能放弃的。”
“我了解那孩子,他很单纯,自尊心又很强,我有让他即使活着,也永远不能开口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