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第五十五章别离 ...
-
纪澈翻身上马,连夜将少年送进了宫。
“怎么样?”严赴着急的问一旁的太医。
太医站起身行了一礼:“回陛下,将军,他伤的并不重,修养几天就能痊愈了。”
闻言,二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次日晌午,纪澈端着药从屋外走了进来,见少年醒了,连忙过去扶他。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
少年没有回话,只是戒备的打量着四周。
纪澈将药碗递给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接过药碗,怔愣了片刻,回道:“宫祈秋。”
纪澈蹙了蹙眉。
宫……是南宁的国姓,看来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了。
宫祁秋将碗中的药一口闷了:“多谢。”
纪澈挑眉:“你就不怕我害你?”
宫祁秋摇了摇头,眼眸澄澈:“母妃将我托付给你,一定有她的理由。”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母妃托付的人?”他从来没有在少年跟前提过自己的身份。
“这里的布局和皇宫很像。”宫祁秋低声道:“况且,在来之前,母妃曾给我看过你的画像。”
纪澈了然,“朕问你,你的母妃,可是叫凌玥?”
宫祁秋点了点头。
纪澈一怔,随即正色道:“出什么事了?凌玥现在在哪?”
“死了。”宫祁秋攥紧拳头,咬牙道:“我的母妃……死了。”
纪澈瞳孔骤缩:“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死了!?”
宫祁秋死死掐住自己的胳膊,试图将眼眶里不争气的泪水憋回去。
“因为……母妃救了一个难民。”
“那个难民……正巧是大凉人。”
“父皇怀疑母妃叛国……国师说……留我和母妃在,势必祸国殃民……毁了南宁……”宫祁秋垂眸,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再后来……我便被打晕了,醒来之后才知道……母妃已经没了……”
纪澈眸色沉了沉,手中的杯盏瞬间被捏的粉碎。他将宫祁秋搂进怀里,沉声道:“记住,以后,大凉就是你的家。”
后来,宫祁秋便缠着严赴教他习武,严赴见其根骨不错,便答应了。
想到这里,纪澈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宫祁秋始终有心结,想回南宁复仇。所以,当知道他要走后,纪澈并没有挽留。
宫祁秋回到烟雨峰,径直走到了纪阮屋前,当他反应过来时,面前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了。
纪阮疑惑的看着他:“师兄,怎么了?”
宫祁秋低头不语。
纪阮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喝酒了?”
下一秒,她的手便被抓住了。
宫祁秋微微使力,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纪阮刚想挣脱,却听到身旁人低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纪阮突然怔住了。
以前,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宫祁秋总会像现在这样抱着她,然后轻拍她的肩膀,告诉她,没事。
她总像个小孩一样躲在宫祁秋身后,肆无忌惮的倾诉着自己的不满。
但她却忘了,宫祁秋也需要一个供他倾诉的臂膀。
纪阮生疏的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宫祁秋一怔,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他放开纪阮,盯了她半响,才道:“去房顶吹风吗?”
纪阮点了点头。
屋外冷风四起,将他身上的酒意吹散了不少。
宫祁秋突然唤她:“阿阮。”
纪阮抬眸:“怎么了?”
宫祁秋看向她,轻声问:“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难过。”
纪阮还以为他是喝多了说胡话,于是开玩笑道:“不会,所以你不能走。”
宫祁秋只是轻声笑了笑,没有回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宫祈秋的声音。
“阿阮有没有什么心愿?”
纪阮望向远方,缓缓道:“家国安定,盛世太平。”
那夜纪阮走后,宫祁秋独自在房顶坐了一整晚。
第二日,纪阮一整天都没见到宫祁秋,以为他去办事了,便没有多想。
第三日,宫祁秋仍然没有出现。
纪阮突然想起,那夜宫祁秋无缘无故的拥抱,和那句“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难过。”
她怎么这么傻!现在才看出来宫祁秋的反常。
纪阮疾步跑到严赴那屋,大声道:“师父,师兄出事了!”
严赴和林冉对视一眼,双双没有说话。
纪阮本能的察觉到,他们有事瞒着她。
“师父,师娘,你们是不是知道师兄去哪了?”
屋内依然一片沉默。
纪阮拿起配剑,转身要往外走:“你们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
窗外稀稀落落的下着雨,严赴摇了摇头,终是妥协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将宫祁秋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纪阮彻底怔住了,她感到一股寒意直沁心底,从而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原来……那个一直以来,温柔的,以笑待人的,对她那般好的师兄,竟过的这般苦。
被父亲厌弃,被手足嘲讽,亲眼看着母亲入狱却无能为力……
反应过来时,纪阮已经跑出了里屋。
甫一迈出门,便看到了许是早早等在这的楚烬。
楚烬牵过白琅,单脚一踏上马,而后远远的,朝纪阮递出了一只手。
纪阮毫不犹豫的握住那只手,被楚烬拉上了马。他们之间,好像一直都是这般默契。
无需言语,楚烬就知道纪阮打算干什么。而纪阮也无需多问,就知道楚烬会带她去哪。
雨越下越大,街道两旁的摊贩正骂骂咧咧的收拾东西,路边没带伞的行人也在四下逃窜。
楚烬将自己的衣服搭在纪阮身上,说的话让人心底一静:“想哭便哭吧。”
纪阮依偎在他怀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楚烬低声嗯了一声。
纪阮小声道:“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你们都瞒着我……”
她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她知道宫祁秋最终是一定会回南宁的,所以她不会去怪宫祁秋瞒着她。
她怪的,只是宫祁秋对她的不信任,和不辞而别。
楚烬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他不是不信任你,或许,他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到了码头,他将纪阮扶下了马。
纪阮眨巴着眼,像是在征求楚烬的意见。
楚烬无奈的笑了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轻声说:“去吧。”
————————
船舱内,宫祁秋和顾洵正靠在窗边对弈。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细雨已经逐渐变成了暴雨。
顾洵落下一子,看着心不在焉的宫祁秋,终是忍不住开口:“你确定不回去和她告个别?”
宫祁秋摇了摇头。
人这一生,或多或少,大抵都是有遗憾的吧。
能陪她走到现在,他已经很知足了。
他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他一直都在尽力扮好一个“师兄”的角色,从不敢逾矩。
十几年来,他做过最荒唐的事,大抵就是那夜的拥抱了吧。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感,却不想,它依旧生根发芽。
顾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垂眸盯着棋盘。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窗外传了进来。
“师兄!”
宫祁秋周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去。
厚重雨幕里,少女正狼狈的,一步一步,朝他跑过来。
宫祁秋下意识拿起一旁的油纸伞,大步冲了过去。
他将伞撑到纪阮头顶,二人一时竟相对无言。
良久,少年略带嘶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他道:“对不起。”
纪阮拼命的摇了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是来道别的。”
这时,船家在一旁催促道:“公子,马上出发了。”
宫祁秋抬眼,刚想开口,却对上了少女格外认真的双眸。
她道:“师兄,活着回来。”
宫祁秋怔在了原地。
他本以为纪阮会怀疑他,怪他,恨他。但事实上,都没有。
没有指责,没有怨恨,没有谩骂。
他所念之人就只是站在那里,亦如之前每次出任务时那样,朝他笑着说,活着回来。
宫祁秋像往常那般,郑重的向她保证,“一定。”
说完像是怕自己反悔似的,在船家的催促下头也不回的进了船舱。
风有起止,人有聚散,会再见的,阿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