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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猛药 ...

  •   建宁三年一月,一个普通的日子。
      年节本是亲人团聚的日子,理应家人团聚才是,可将军府依然冷清,唯二的主子都不爱热闹,又因着陆将军不方便出门,相对无言地吃了年夜饭,就算草草过了。
      但他们这也算好的了,边关的将士们在大景最盛大的节日里,也只能苦哈哈啃着干粮,望着无垠的天空,思念家乡与亲人,同时要警惕着敌军的进攻。
      陆将军收到了西部传来的战报。
      原本西部不归他管,但他有几个任老将军所赠的暗卫,十分乐忠于给他送各种情报。
      当年任老将军和他都戍守常州,然而年岁大了,染病而去,遗嘱上竟写了收陆镇渊为义子,还给他分了财产,这些暗卫便是遗产的一部分。
      陆七是这些暗卫的头头,他单膝下跪,向他的主子阐述道:“西番进犯,已打下三座城池,现下应是要进攻乌城,然乌城孤立无援,恐怕也支撑不过太久,圣上有意派留京武将前往援助。”
      陆镇渊思忖道:如今留京的武将,不是伤得比他还重,就是一些太尉的草包党羽,恐怕并无合适人选。而他……并不是不能出征。
      他估计还是得自己上,乌城富饶,且是贸易要塞,若番军把乌城也打下,得以休养生息,西境可能会崩溃。
      虽然穆子清明面上说了,最好继续调养半年,可他也考虑到突发情况,给陆将军留了一剂猛药——若是服下,每粒丹药可让他的腿暂时恢复一月,能替代调养用的药,但,会有些副作用。药量倒是管够。
      至于是什么副作用……任他怎么问,穆子清也只说是情绪上的,无伤大雅。他这般含糊其辞,叫陆镇渊很想揍他。
      管他的,先试试。
      ……
      一股暖流通过四肢百骸,双腿久违地充满力量。
      ·
      何承君歪在软榻上看书,是刘应挑的烂俗话本。翰林院的工作不多,他每想多做些事,都会被上头警告,搞得他很是无奈。
      提议变法的奏本再次被退,上有朱批道:此事已奏过,不必再奏。
      “嘎吱——”
      房门突然被打开,吓了他一跳。他立马正襟危坐起来。
      只见陆镇渊立于门前,半垂眼帘,头发高高束起。
      他站起来后,压迫感更强了,八尺*的身高可不是闹着玩。何承君比他矮了半个脑袋,只能瑟瑟发抖。
      陆镇渊抿了抿唇,道:“抱歉。”他忘记敲门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心里升腾起陌生的异样感,驱使着他来见何承君。肯定是那药搞的鬼。
      何承君也懵,他的腿怎么突然好了?
      他温柔地笑道:“将军,请坐吧。不是说,还要调养半年么?”他的眼神瞟过陆将军的大长腿。
      陆镇渊在椅子上坐了,跟他简洁地解释一番,只是略去了副作用的部分。
      只是何承君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在听。
      因为陆将军说着说着,就很自然地起身坐到他旁边,与他并肩了。
      草药的气味再次丝丝缕缕缠绕着他。他想,将军今天不对劲。
      明明他眼睛恢复后,他们俩就不再有太多交流,更何况前些日子又要装作感情不好的样子,只忙各自的工作,如今却主动找他。
      陆镇渊又凑近了一些,问他在看什么书。
      好近……等等。
      何承君眼疾手快地“啪”一下合上书,露出封面——又是《孙子兵法》。那话本夹在里面,大小刚好,根本看不出来。
      陆镇渊没能看见话本上的嗯嗯啊啊,收回目光看向何承君。
      他缓了缓神,“这么说,将军要出征乌城了?”
      陆镇渊颔首道,“你可愿……”他又迟疑了。
      他本想说,可愿与他同往,但他不该说这个。战场上刀剑无眼,即使待在后方也保不齐有危险,更别说何学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和他去也是多此一举。
      何承君自然地接道:“我和将军一起去如何?或许我可以当你的军师,总归翰林院也用不上我。”他这倒是真话。
      陆镇渊坚决地摇头拒绝,“太危险。”
      何承君有点意外。不过他想了想,道:“那便罢了。对了,将军能教我骑马么?许久没练过,生疏了。”
      见到陆镇渊面露不豫之色,他笑吟吟地继续说:“只是用作将军来找我的缘由,就说我骗将军生病了,求你来看我,结果只是缠着你学骑马。”
      陆镇渊这才想起来他们还要演戏,打消了疑虑,也没再说什么,答应了。
      ·
      京郊的禁军营附近有一片草场,专门供权贵们跑马蹴鞠等娱乐之用。
      天高云淡。虽然寒冷,但辽阔的地方总能让人心情也开阔些。
      何承君挑了一匹最好看的白马,那马直对他喷气,看起来并不友好。
      陆镇渊想叫他换一匹,可是看到他满面笑意很是喜欢的样子,感觉他一身青色戎装,骑着白马,倒也潇洒,遂作罢。有他看着,应该不会有事。
      他先牵着马让何承君慢慢骑着走了会儿,果然如何承君所说,只是生疏了,很快便能熟练跑起来了。
      何承君溜了一圈,兴冲冲地回来对陆镇渊说:“将军,我们来比比看谁骑得快如何?”
      他在马上笑着,愈发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是,他才刚及冠而已。
      陆镇渊点头,去牵马了。
      ·
      “陆将军?”
      有人叫住他,他回头一看,“参见吴太尉。”
      那是一个很健朗的中年男子,他两鬓有些发白,一张国字脸看着不怒自威。
      两人并无私交,只是寒暄几句,即使顺路,也是一路无言。
      于是何承君就看到陆将军牵着匹枣红色的马,面无表情地和另一个面无表情牵着马的人走过来,然后分道扬镳。
      他正要开口唤他,却不知身下白马怎么的突然发起疯来,嘶鸣一声,扬起前蹄,随后身子向旁侧一颠。
      他只有一手松松地扯着缰绳,就坐得不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甩到地上了。
      陆镇渊一看过来,便是青年捂着脸别扭地从地上爬起来,那白马还不屑地喷着气,甩着尾巴。
      何承君:好丢脸。
      陆镇渊:……发生了什么?
      陆镇渊疾步走过去,蹙着眉扶了他一把,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关切,问道:“可伤到哪了?”
      向来自诩文武双全的某人沉默了一下,满脸窘迫的绯红,眼神躲闪着为自己辩解:
      “没有。将军,这是个意外。”
      其实他屁股很疼,应该青了一片。
      “今日就到这里吧。……真的没伤着?”
      何承君走路的姿势明显有些奇怪,他闻言,走得更僵硬了。
      “没有。”
      陆镇渊非常不放心。
      于是回府时,他跟着何承君进了房,又把房门关得死紧,沉声道:“衣服脱了。”
      何承君一怔,默默捂紧了自己的腰带,道:“怎么了?”
      陆镇渊道:“帮你看伤。”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
      何承君礼貌笑道:“不劳烦将军了,我自己上药就好。”
      陆镇渊淡定地说:“你伤在后腰,如何自己上药?还是让我……”
      何承君完美的微笑裂开了,打断他道:
      “真的不必。我去拜托穆公子便好。”好歹是个大夫,他能放的开一些。
      作为断袖,让他面对自己中意的类型脱衣服露屁股的,算什么回事啊?
      然而陆镇渊想的却是:他们果然是老相好。
      对着明媒正娶了他的人不能脱,对着知道他屁股上有胎记的身份不明的人就能脱了?
      呵。
      陆将军被奇怪的嫉妒占领了心神。
      此时刚回到将军府的穆子清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道:“啧,狗皇帝又念叨我了?”
      ·
      两人经过友好的讨论,最后决定还是去拜托穆子清。
      穆子清不耐烦地跟着刘应进屋,言简意赅:“谁?”又瞥了眼陆镇渊的腿,“这么快就吃那个药?别吃太多,调养的药方继续喝。”
      陆镇渊颔首,指了指何承君。
      何承君此时已经被迫趴在床上,尴尬得无地自容。
      “又是哪儿不舒服了?”
      何承君招手示意他凑近些,才小声道:“臀。”
      穆子清先是一愣,然后用暧昧的眼光扫了眼何承君的屁股,又意味不明地看向陆镇渊:
      “将军,厉害。不过夫人的身体不大好,这方面还需节制。”
      陆镇渊:?
      “穆、公、子。是何某骑马时,不慎摔了。”
      何承君浅笑,牙痒痒地掐了一把穆子清的手背解恨。
      他瞥见穆子清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有一颗小痣,藏在指缝里,若不是被他掐得疼了,朝他张牙舞爪,他也不会发现。
      陆镇渊这才反应过来,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又若无其事道:“那我先回避了。”
      他兴许是太久没走路,竟不慎让手臂撞上了门框,身形僵硬了一瞬,跟落荒而逃似的。
      穆子清疼的龇牙咧嘴:“切,还以为你们……”
      何承君轻飘飘地看他一眼,温吞地笑。他止住了话头。
      随后他冷漠地扯开何承君的衣服,草草给他涂了些伤药就要告辞。
      出了房门,见到陆镇渊仍站在门口,耳尖红着,神思飘忽的不知在想什么,呆呆望着一旁淡黄色的腊梅。
      梅上盖着雪,沉甸甸地压垂了一朵。
      穆子清在心里叹息一声:这年头断袖真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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