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杨梅酒 ...

  •   阁楼原是储物的地方,各式各样的书籍以及占卜观星的道具占了一半。
      谢天泽当时从一辆马车上醒来,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抹着泪,梨花带雨地说:“哥,你怎么来京城看我,还把自己脑袋摔了,不知明德书院还愿不愿继续请你做先生。放心吧哥,我夫君对我可好了。”
      随后他就被送到这里,他心里疑问诸多,怎么觉得记不起一点儿事,怕是失忆了,但医师也束手无策,他只能靠“妹妹”的只言片语推测。
      他什么也不记得,生活自然无聊。昨天那个冒失的年轻人倒是第一个能跟他聊上,没被他的冷脸劝退的。
      ·
      任锦逸第二天还是按着昨日相同的时间来了。
      他的银杏叶过了一晚就干枯得不好看了,便没带来,只带了那把桃杏油纸伞。
      伞已经被擦得干爽,他敲敲阁楼的门,谢天泽闻声来开了,他便露出一个憨笑来。
      “先生,我来还伞。非常感谢先生出手相助。”他语气夸张,作揖道。
      谢天泽没眼看,道:“举手之劳。再会。”
      他又要把门关起来,任锦逸忙挡住了门框,“诶,我还没说完呢。”
      谢天泽险些夹了他的手,皱眉,“手不想要了?”
      “这不是着急嘛。先生都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
      谢天泽还是侧身让他进来了,让他自己找地方坐,再去准备茶水。
      任锦逸好奇地四处乱瞟。
      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干嘛用的?
      他一头雾水地看着那些笅杯龟甲铜币罗盘等。
      之后他注意到桌上的棋局,才下了一半。
      “先生,你刚刚在和自己对弈吗?”
      谢天泽把棋盘往旁边挪了挪,递了杯茶给他,“嗯。”
      “一个人下多没意思啊,我来陪先生下吧!”任锦逸兴致勃勃道,“不过我有个朋友老说我棋技差,跟我下还不如他自己下。先生可别嫌弃我啊。”
      “好。”谢天泽应下,眼底带上一丝清浅笑意。
      ·
      黑与白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任执黑,谢执白。不多时白子就渐渐落了下风。
      “先生……我是不是,好像,赢了……?”
      任锦逸迟疑道。
      谢天泽咬唇,不可能,肯定是他轻敌了。
      “再来。”他不服输道。
      又是快半个时辰。
      这次是白子将黑子逼得节节败退。
      谢天泽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语气都轻松了些,“你败了。”
      “先生太厉害了,简直就是虐杀呀。”任锦逸郁闷地垮起脸,“刚才肯定因为是残局,我才侥幸赢的。”
      其实谢天泽烂得和他不相上下。
      谢天泽唇角略微勾起,轻哼一声,“谬赞了。”
      任锦逸见他开心,乘胜追击道:“改天先生一定要教教我,待学成之后,让我朋友对我刮目相看。”
      谢天泽果然中招,没有迟疑太久,颔首道:“好,我每日酉时都空闲着。”
      任锦逸偷偷在心里比了个耶。
      ·
      任锦逸是个很健谈的人,谢天泽则不然,是以他俩凑在一块儿,基本全是任锦逸在说,谢天泽听,偶尔附和几句。
      几天之后,他已经连任锦逸三姑家表妹昨天刚出生的儿子叫什么都知道了。
      谢天泽合上棋谱,揉了揉太阳穴。
      任锦逸也消停了会儿,喝了口茶润喉。
      “先生怎么都不说自己家里的事儿,你说书院里调皮的学生,我总感觉我自己有被骂到啊。”
      “……无甚可说的。”
      任锦逸有些失望道:“还想着先生若有未婚配的姊妹给我介绍介绍呢。”
      谢天泽想了想他失忆那天看到的女子,道:“妹妹……是有一个,不过她身在京城,也有家室了。”
      “先生应当比我还大几岁,怎的还未成亲啊?”
      “……”谢天泽哑口无言。他怎么知道。
      他干脆冷哼一声就赶任锦逸走。
      任锦逸刚欲说天色还早,却见窗外已黑沉沉地下起暴雨来。
      “先生,又下雨了。”他凑到窗边,“这雨也太大了,我估计走不了,再让我待一会儿嘛。”
      谢天泽也到窗边眯眼看了看云层,若有所思:“怕是要下一整夜了。”
      “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啊——”任锦逸哀怨地转过头,却正巧谢天泽也转头叫他小点声,两个人的鼻尖都要撞上了。
      近得皮肤上的绒毛都能看见。谢天泽的眼睛很像一片夜空。
      两人都下意识退开,气氛有些尴尬。
      “那,既然雨不会停,我就直接回去吧。这次我可带了伞。”任锦逸摸了摸自己后颈。
      “……好。”
      你肯定会淋湿,要因此染了风寒就不好了,你可以住一晚的。
      谢天泽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只任他离开,自己静候在窗边。
      直到那个身影走出小观星楼,再次被雨幕淹没。
      ·
      第二日,任锦逸果然没来。
      他差人给谢天泽送了信,上书:先生……对不起,昨晚风有点大,我今天感觉不舒服,万一是风寒,可不能把病气过给你。我明天一定去!
      后面还画了个粗糙的笑脸。
      谢天泽暗想,我该留他的。
      第三日,谢天泽备好了要研究的棋局,可过了平时约定的时辰,也不见任锦逸来。
      但他说过今天一定要来,谢天泽便继续等。
      他见自己种的小花儿都合起了花瓣,便无聊地执起纸笔,写道:青州夏夜。花睡人未眠,剪烛候君颜。
      下一句该是什么呢?直到墨迹干透他也想不出。他喜爱诗酒茶,却并不精于此道。
      这时他的门终于被叩响了。
      “先——生——唉哟!”
      任锦逸刚进门便挨了一记爆栗。
      他一脸委屈:“你听我解释!我有缘由的!”
      谢天泽不听,板着脸道:“我刚睡下,你真会挑时候。”
      任锦逸垂着头,低声道:“抱歉,先生,我以为你在等我……我不扰你了。”
      “咳,谁许你走了。正好,帮我写句诗来赔罪。”他正要将桌上那纸拿起,却忽然想到什么,转而收在袖中,又道:“算了。”
      幸好任锦逸眼睛好,瞥见了“候君颜”三字。
      还嘴硬说没等我,分明连衣冠都齐整,怎会睡下了。
      他也不揭穿,提起手上的坛子恢复了笑模样:“我不会写诗,还是自罚三杯吧!”
      谢天泽才注意到他还带了酒,脸色缓和了请他坐。
      浅紫红的酒液入口酸甜,清爽不醉人。
      “最近倭贼好像要打来,我这个水军统领也有的忙了。”任锦逸的声音因着酒精,变得有些懒洋洋的。
      “知晓了。”原来他是忙工作才迟到的。谢天泽想。我是不是态度太差了点?
      任锦逸根本没放心上,看他又斟一杯,笑着问他:“我亲手酿的杨梅酒,怎么样啊?”
      谢天泽轻轻点头,“不错,就是淡些。”
      任锦逸道:“许是年头不够……哦对了,陵山上有我和朋友早些年埋的几坛,应该更好。”他咂嘴,“我明日休沐,不如一起去把它们挖出来?也当郊游了。”
      谢天泽应下了。
      ·
      他们约在山脚下见。
      任锦逸手上提着铁锹和一棵树苗。
      谢天泽问他怎还来种树了,他说,想从种杨梅开始酿酒。谢天泽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只是跟着他登山。
      要不说十几岁的少年淘气呢,埋酒的地儿在半山腰的杨梅林里,叫谢天泽走得腿都酸了。
      夏热还未消去,他额头渗出汗水,眼看要滑到眼窝处,任锦逸先一步帮他用袖子擦了。
      谢天泽一愣,看他许久,任锦逸却没再转过来,害得他差点没看清石阶一个趔趄摔了,还是任锦逸又及时扶住他。
      “先生,小心看路呀。要是觉得不好走,你可以牵着我。”
      说着他认真地把东西移到一边手上,空出右手向谢天泽伸去。他体力好,一点看不出累。
      谢天泽觉得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让比自己小八岁的牵,丢脸,倔强地说不用了。
      然而他下一刻又踩到青苔脚底一滑,被任锦逸不容拒绝地牵住了。
      任锦逸手心的温度比他要高。险些一路烧红他的脸。
      他只好默默走着,数了近百级石阶,终于到了地方。
      山上的空气很是清新,茂密的树叶也将阳光都遮了干净,放眼望去一片绿茵茵,确实心旷神怡。
      只见一排排整齐的杨梅树,却有两棵之间空着一块地。
      任锦逸松开手,说就是这儿了。没有几下就挖出四个坛子来。
      是以谢天泽的手才空下来,没来得及失落,就被突然放在手上的酒坛子给占满了。
      任锦逸冲他呲牙笑了笑,又屁颠屁颠递来一朵漂亮的白色野花,“先生,你看。”
      “你……它好好的开着,你摘它做什么。”
      “自然是送给你。你不喜欢吗?”
      “……”谢天泽不说话,垂首盯着野花看。给他一个男人送花?真奇怪。
      他接过来,任锦逸便欢快地继续他的工作,在那个只剩两坛酒的坑里种上树苗。
      等这棵树长大,何承君就找不到他的酒了。
      “好了。先生,我们下山吧。”
      谢天泽闻声拍拍手上泥土,拎起一坛酒起身了。
      他方才坐的石头前面,一朵白色小花正迎风招展。
      ·
      下山的路更容易滑倒,任锦逸把谢天泽的手牵得很紧,要不是谢天泽要敲他脑门,他都想把谢天泽的腰给搂着。
      看他脚步不稳也坚持着不说累,任锦逸再也忍不住了。
      “先生,你还走得动吗?我抱你吧。”
      他还在谢天泽身上比划两下,像在估计要用什么姿势抱他。
      谢天泽吓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瞪他一眼:“放肆!你是登徒子么。”
      “不让抱,背你也行嘛。你一看就很轻。”任锦逸笑笑,递给他水壶和布袋,“好了,歇会儿吧。我摘了小草莓。”
      谢天泽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了,打开布袋,看着那红色的柔嫩小果实,头疼道:“这叫覆盆子。”
      他刚刚跟个猴似的乱蹿就是在摘这个啊。
      “嗯嗯,知道它好吃就行。”
      ……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