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同游》归笛

86、天灯

　　“不敢当，”北煜看了奚翎一眼，“反倒是翎兄多次涉险救我。”

　　奚翎更心虚了，垂眸看着黑乎乎的湖面。
　　从前在梨溪谷习武受伤，师兄虽不斥责他，但会默默生气。

　　即便北煜不说，师兄迟早会知道。

　　奚翩语气变淡了，“阿翎一向如此，还望你多护着他些。”
　　“自然。”北煜重重颔首。

　　怕师兄深究，奚翎问：“师兄来此地有事？”
　　奚翩缓了神色：“有件小事，顺道过节。”
　　“可有空，咱们叙叙旧。”

　　奚翩看了看月亮，“明日咱俩一起吃午膳吧。”
　　“嗯。我交了不少朋友，明日晚膳介绍给你认识？”奚翎问。
　　“好，出门就该多交友。”奚翩以长辈的语气道。

　　而后，三人立在屋顶上赏龙。

　　两刻钟后，烛龙出河道，进入花神湖中绕圈，更是让人啧啧称奇。
　　窗口和岸边人头攒动，皆看着这盛景。

　　烛龙在河道里巡游时是慢的，但在广袤的湖上游得肆意张扬，快得游客不敢眨眼。
　　它舒展身子活动完后，便往城南方向游。

　　城南有个天灯池，是放置莲灯之处，也是烛龙潜水停歇地。
　　子时才能让游客去赏灯祈愿。

　　奚翩收回视线：“时候不早了，阿翎早点歇息。明日我去找你。”

　　“我在双福客栈。”奚翎说了一声。
　　其实师兄问问竹仪馆眼线就知道了，但北煜还在这。
　　唉，若是早点去竹仪馆，会不会早就碰上了。

　　奚翩点头，又揉揉他的脑袋，这才翻身下去。

　　奚翎心道不会吧……
　　他走到窗沿向下看，果真看到绘有竹子的灯笼。

　　巧得很，他们跑到竹仪馆楼顶上了！
　　难怪能被师兄察觉到。

　　奚翎问：“阿煜，还想看吗？”
　　“离子时尚早，先回去休息一二。”

　　从热闹处回来，厢房更显寂静。

　　奚翎察觉到北煜有些心不在焉，问：“阿煜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北煜坐下来倒了两杯茶水，“你们师兄弟，感情真好。”
　　他说着，把其中一杯递给奚翎。

　　奚翎很高兴，“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当然好。”
　　他喝了口茶，问：“阿煜不是也有师兄弟么？”

　　“有，感情也深厚……”北煜对上奚翎清亮的眸子，咽下后头的话。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奚翩对奚翎好得太过了。

　　“谷里年长的除了师傅就是师兄，师傅她不会照顾小孩儿。”
　　奚翎解释道：“于是师兄当爹当娘，将我带大，所以亲昵些，很正常。”

　　“原来如此。”北煜挑眉笑了笑，“翎儿小时候大约是个不省心的吧。”
　　才能让他师兄操两份心。

　　“哪有，我可安分得很。”
　　奚翎抬着下巴哼了一声。

　　难得这小子猜对了。
　　但哪个小孩没闯过祸？

　　子时初，两人与陌生游客挤上一艘船去天灯池。
　　游人多，来往的船舟都是满载的。

　　天灯池上铺满星点暖光，烛光摇曳下，恍然若仙境。
　　池子中央有条走廊，那里站满了人。

　　他们不喜欢人挤人，便走上池边的地，打算绕池子走一圈。
　　见识过了大龙盘旋的奇观，看这满池辉光倒让人心神舒缓下来。

　　人潮拥挤，两人明目张胆地牵手。
　　即便遇上腾赤云他们，也有借口掩饰。

　　奚翎盘算着要不要告诉师兄他们俩的事。
　　以师兄的权利，他迟早会知道的。

　　千机楼会监视江湖上有头有脸之人的一举一动，北煜乃盟主之子，自然也会被注视。
　　自己也是一份子，但无法及时传消息，不作数。

　　所以师兄知道自己受了多少伤，自然也清楚他们有多亲密。

　　奚翎脚步一顿，差点被北煜拉了个踉跄。
　　“怎么了？”北煜把他捞过来，免得被后面的人撞到了。

　　“没事，我在想这些灯，日后要如何处置。”奚翎勉强笑了笑。

　　假的。
　　其实是他想到去竹仪馆买画本之事，觉得师兄恐怕知晓了。

　　当初到底有没有让管事不透露消息的？
　　想不起来了。

　　北煜不太相信，但还是顺着说：“据说会留几日，而后捞起来烧了。”
　　“那游客的心愿岂不是打水漂？”奚翎颦眉。

　　“会做场隆重法事。”北煜握紧他的手接着走。
　　奚翎道：“这倒不错，教祈愿之人看了心里舒坦。”

　　算了，师兄又不是外人，晓得便晓得罢。
　　奚翎就怕师兄反对。

　　师兄爱操心，也知道他们往后的路恐怕不好走。
　　再加上一直想杀北煜的幕后黑手……

　　若不是有个“上一辈不能对晚辈出手”的江湖规矩，他们早被灭了。
　　哦，隐刃那个地境高手不讲规矩。

　　万一隐刃还有其他地境高手，一块动手，那可就难办了。

　　奚翎越想越愁，眉头微皱。
　　“想起什么难过的事了？”北煜捏捏他的指腹。

　　“没什么，刚看到有盏灯烛燃尽了，怕咱们的也早早灭了。”
　　怕咱们早早被灭了。

　　“无妨，咱们的蜡烛没那么短。”北煜实话实说。
　　心道他什么时候能说实话。

　　“也是，蜡烛总会燃尽。”
　　但他们的命数不是蜡烛。
　　奚翎燃起斗志，展颜一笑。

　　再不敌，他们也能逃跑。

　　有处栏杆无人，两人倚上去，静静看了遍地花灯好一会儿。

　　“翎兄。”北煜忽然开口唤道。
　　奚翎撑着栏杆转头，疑惑地歪歪脑袋。

　　“咱们不是约好，有心事不能憋着。”
　　北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啊，被看穿了。
　　奚翎想了想，该如何在不阐明机密事的情况下说出来。

　　搭在横栏上的手背一暖，奚翎刚要垂眸，就见北煜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这次就算了。”

　　北煜收回来，眉梢唇角带着些许笑意，黑眸沾染了些许暖光，令他神色无比温柔。
　　似乎还带了些宠溺。

　　奚翎心跳久违的聒噪起来。
　　凉爽的晚风都压不下他脸上的热意。

　　奚翎忍不住环上北煜脖子，扑进他怀里，高高兴兴地叫道：“好！”

　　若是以往，这小子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善解人意了！

　　北煜伸手抱住他的腰，掌心摩挲他的脊背，意味不明道：
　　“下次还瞒着我，我只好加次数了。”

　　奚翎笑容僵在脸上。
　　我收回善解人意这个词！

作者有话说

　　善解人衣（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