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同游》归笛

113、定亲

　　夜晚树林清凉，幸好彼此相触的体温足够温暖。
　　二人在野林厮混许久，树上树干草边，直到筋疲力竭，才舍得回去。

　　次日，奚翎醒来时，久违的感到些许不适。
　　半夜过去，红肿未褪。

　　昨日弄过头了。
　　奚翎艰难地翻身趴在草垛上，长长吁了口气。

　　不过这是他自作自受，非要缠着北煜几回……明明以前自己主张少做的。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正感慨着，恰好北煜从外面回来了，臂弯挂着干爽的衣衫。
　　他看到奚翎这姿势，马上从包袱里拿出药瓶，“痛得很么？”

　　奚翎不答反问：“吃早膳了？”
　　“不错。”北煜熟稔地给他上药，戏谑道：“我们这番像不像偷……”

　　“偷鸡摸狗。”奚翎没好气道。
　　北煜勾唇笑了笑，帮他系好腰带，“能坐凳子么？”
　　奚翎微微一动，点头：“能，保证看不出任何问题。”

　　若被娘看出端倪，臊也要臊死了。

　　装作平常样子的奚翎有惊无险地吃完了早膳。
　　整理屋子后，几人立即出发。

　　夏浅梨有孕在身，自然走的是水路。
　　村子往下有一条大河，直通海边，而海岸有开往东边的大船。

　　走水路小半个月，总算在九月抵达杜兰城以南的临海城镇。
　　他们坐马车回小龙村，与一直守在此地的奚翡汇合。

　　奚翎独自去龙窟山附近寻师父，跑一处喊一次，总算将她召出来了。

　　二人在一大块灰色山石上站定。

　　奚翡眼底有两片吓人的青黑，黯淡的眸子突然发出慑人的光。
　　她抓住奚翎的胳膊，焦躁道：“她呢？她怎么不在？”

　　这番焦心急如焚的模样，奚翎还是头一回看到。
　　他笃定道：“还在，平安无恙，在小龙村里等您……”

　　话还没说完，白色残影闪过，师父飞走了。
　　奚翎无奈地跟上，行至半路，差点与突然回头的奚翡撞了个正着。

　　只见她慌张捏自己的脸、整理衣冠，满脸希冀问道：“你看看我这副模样难看么？”

　　“……师父花容依旧，只是看上去精神不佳。”奚翎挑好了讲。
　　说重了，怕她只敢躲在暗处偷偷看。

　　还是边看边抹眼泪的那种。

　　奚翡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随即又遁走了。
　　奚翎默默合上嘴唇，只好自己先回去。

　　往日安静的小龙村今日有些热闹，村口被堵得水泄不通，哄哄人声和蛇嘶嘶声混在一起。
　　活像过节。

　　奚翎回来时，从人堆里听到了熟悉的嘤嘤哭声，无奈地笑了笑。
　　从带蛇村民头上飞进去，看到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他的师父依偎在一清雅男子怀中哭得梨花带雨，而北焓前辈杵在一旁，像不起眼的柱子。
　　夏浅梨身形比奚翡高一些，抱作一团，乍一看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奚翎刚落地，黑乎乎的长形脑袋就凑过来。
　　不用想，肯定是月袭夜。

　　它摇头晃脑蹦跶得像只跳兔，北煜拉都拉不住它。
　　奚翎双手不够用，恨不得有三头六臂安抚爱马。

　　“阿煜，你有见过他们这样么？”奚翎凑过去嘀嘀咕咕。
　　师父出去会面，从来不带人。

　　北煜啧啧称奇：“未曾见过。”

　　人群中央，夏浅梨笑着拧干手帕，继续帮奚翡拭泪。
　　冷眼旁观已久的北焓开口打断：“别压到肚子。”

　　“什么？”奚翡连忙抬头，对北焓怒目而视：“你又……不早说！”

　　北焓：“你听得进？”
　　“我耳朵没毛病！”奚翡叱道。

　　好好地，突然炸了。
　　奚翎和北煜都怔愣在原地，被月袭夜舔了个正着。

　　眼看气氛越发剑拔弩张，夏浅梨皮笑肉不笑道：“饿了，去吃饭。”

　　刚起的火花立即熄灭。
　　奚翡乖巧应了一声，北焓不咸不淡“嗯”。

　　随后，夏浅梨一扬手：“上马，走人。”
　　北焓孤零零独坐一骑，奚翡坐在夏浅梨后方。

　　不等呆在原地的小辈，夏浅梨给俩丢下一句“记得跟上”，便策马出人群。
　　这番熟稔，恐怕他们年少时没少这么做。

　　围观的村民也跟着散开来，两人刚想上马，脖子上环着白蛇的姬无勉兴冲冲跑过来。
　　“大侠，龙宫长啥样，是不是遍地珍珠？”

　　奚翎看多了丑蛇，突然见白玉般的“白郎子”，顿时理解村民为何要养蛇作宠了。
　　他斟酌道：“没有龙宫，反而到处都是黑乎乎脏兮兮的蛇，我们二人被暗河冲到千里之外……”

　　这么危险的地方，若为小孩子编造美好的谎言，他们恐怕会信以为真，争先恐后地去那险地。
　　那可是随时会坍塌的地方啊。

　　被打破幻想的姬无勉嘟着嘴，“大侠是不是想独吞珠宝——哎哟！”
　　他吃痛回头，见兄长没好气地看着他，曲起的双指还未收回去。

　　姬无涟转动手腕：“大侠是在告诉你别去送死！”
　　“大侠不是轻轻松松就出来了……”姬无勉捂着脑袋。

　　可是不管用，还是被兄长拍了后脑勺一巴掌。

　　“我要告爹娘你欺负我！”
　　姬无勉呜呜哇哇跑开了。

　　姬无涟无所谓地耸耸肩，转头对二人抱拳道：“此事我们会告知村长，尽量封住入口。”
　　有明白人知晓此事重要，他们便安心离去了。

　　城内酒楼一旦到了吃晚膳的时辰，便没有一家是安静的，处处充斥着喧闹声和杯盏碰撞声，人人都轻松快活。
　　但他们的厢房就截然相反，四下都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北焓在夏浅梨碗中放了小块酸甜山楂。
　　同时奚翡也夹了块素炒瘦肉片过去，见状眉头微颦：“怀孕之人不能吃山楂，你不知道？”

　　“这么点起不了作用。”北焓一板一眼，“她最近食欲不佳，正好吃点开胃。”

　　奚翎隐隐感受到北大侠语气中，带了点得意。

　　咳，本来要叫他爹，可看到他们之间这般水火不容，还是暂且先别叫。
　　免得师父斥他“认贼作父”。

　　这番吵嚷，让他们作为长辈的肃然霎时没了。
　　奚翎仿佛能看到他们年少时神采飞扬的模样，快乐鲜活。

　　夏浅梨用筷子敲敲碗，“打住打住，往后都是亲家了。一家人，不吵架。”

　　清脆的响声不仅让两人熄火，顺便惊醒了三个胡思乱想的小辈。

　　奚翡和奚翩皆一脸错愕：“亲家？”
　　而后探究的目光同时扫向奚翎。

　　奚翎被突如其来的注视哽了一下，差点就呛到。
　　他瞧师父的脸色慢慢爬上乌云，他仿佛感受到了风雨来袭的那种凉意。

　　此事，新认的娘淡笑着对师父道：“是我做主的，亲家意下如何？”

　　师父脸白了一瞬，瞧夏浅梨并无责怪之意，眼底漫上一层水光。
　　她飞快眨了眨眼，欣然笑道：“你决定的，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奚翎一听，脸上的笑像浮木一样，压都压不下去。
　　他转头看北煜，后者表情不夸张，但眼角眉梢透着明晃晃的喜意。

　　无人注意到，在一旁的奚翩飞快拧了下眉，而后勉强展露笑意，干了一杯满酒。
　　十几年的陪伴，奚翎看向他的眼神永远清澈如浅泊。
　　他从倒影中看到了晦暗的自己。

　　算了，做一辈子的师兄弟也不错。
　　奚翩这么想着，又给自己倒了杯对他来说有些苦涩的酒，又一口闷，而后在奚翎注意到时神色如常地道喜。

　　借着喜意，夏浅梨又抛出一个响雷：“既然说定了，那择个良辰吉日呗？”
　　奚翡刚想点头，被北焓抢了去：“咳，武林大会。”

　　夏浅梨滴溜溜转了转眼珠，一掌敲定：“在那之后选日子。煜，你觉得呢？”

　　北煜将所有情绪收起来，挺直腰背道：“太过仓促也不好。”
　　“不错，”奚翎也换上正经神色，“你们都同意，我们就很高兴了。”

　　成亲要宴请这么多人，而两人又不是什么喜欢热闹的性子。
　　对于他们来说，重要的长辈认可就足矣。

　　而且北煜苦练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武林大会一战，过了这次，又要等十年了。

　　北焓道：“眼下时日无多，明日辰时，煜与我一同出发。”
　　他作为武林盟主，自然是要早点回到武盟主持大事的。
　　捎上北煜，恐怕是要多训一训。

　　杜兰城到龙渊城，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趁早出发还来得及。

　　“我也去——”
　　奚翎怕北焓也像他娘子那般飞速打定主意，连忙开口。

　　其他人团团看过来。
　　夏浅梨似笑非笑，奚翩无奈笑了笑，北焓北煜父子表情淡淡，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奚翡则是一副“徒大不中留”的神情。

　　奚翎突然很想收回那三个字。
　　父子俩可能会练秘籍，他插进去算什么事。
　　而且他这举动活像离不开相公的小娇娘似的。

　　呸，什么小娇娘！
　　奚翎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刚想给自己找个坡下，北焓却点头了：“当然可以。”

　　奚翎笑着默默收好憋出的话，结果梗了自己的胸口。
　　目的达成，他却有些郁闷。

　　“正好路上能给我喂招。”北煜压下自己过分上扬的唇角。
　　奚翎轻飘飘瞥他一眼，正色道：“那你可有的忙了。”

　　此事定下，奚翡连忙道：“那我陪你坐马车。”
　　夏浅梨点头。

　　奚翡又道：“顺便陪到生下来吧。”
　　夏浅梨也点头。

　　奚翡继续顺杆子：“孩子眨眼就到百岁了，就到百岁吧。”
　　夏浅梨噗嗤笑了。

　　她身侧的北焓黑着脸：“你怎么不呆到成人礼呢。”

　　三个小辈听到了浓浓的嘲讽味儿，皆眼观鼻鼻观心。

　　“难得你出了这么好的主意，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吧。”奚翡得意地笑。

　　夏浅梨难得不阻止他们唇枪舌战，反倒觉得很有趣似的，就着吃了两碗饭。

　　奚翎感慨，师父出了谷，像黑白画像添了鲜艳的颜色，生动活泼。
　　虽然这么想不太好，但他还是觉得师父能一直待在谷外就好了。

　　与喝了半壶酒还清醒的师兄道别，奚翎回到厢房。
　　他关好门，当着泡在浴桶的北煜扒光自己。

　　北煜上扬的嘴角一僵，看到那人第二只长腿伸进来后，便伸手把人勾到怀里。

　　“哎哎，悠着点，明日早起。”
　　奚翎修长的手指点在北煜紧实的胸膛，慢慢顶开一点距离。

作者有话说

　　后来又收了回去（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