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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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荆溪市，热得像一团火球。
余悦正蹲在马路边的一棵老榕树下，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被太阳晒得白茫茫的路面。
正值午后，整条街都没见到什么人，只有头顶上的知了在苟延残喘的叫着。
他在等网约车，可惜打车软件显示那车还要三分多钟才能到这里来接他。
百无聊赖中，余悦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家酒店。
此时酒店的一间中式餐厅包厢里，他爸余怀祐，他妈周碧晨，还有余怀祐现任老婆米洛，和米洛的儿子余洋都在。
今天是他们的家庭团聚日，一个别人家都不会有，就他们家才有的畸形团聚日。
余怀祐是在他还没出生时就跟米洛好上的。后来他妈生的他，米洛生下了余洋，他和余洋只隔了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时间，两个女人为他生下两个儿子，余悦觉得余怀祐这命也是挺好的。
但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做一个捡破烂家的儿子，哪怕是乞丐也行。
余悦的脑子里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突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刺耳的噪音混浊在黏腻的空气中，让人更加心烦意乱。
不用特意回头看，凭借着声响，他也知道这是四缸大排量的摩托车。
真他妈的社会败类，这么热的天也要出来扰民。
余悦揪起胸前的T恤，扇了扇，抬起头来想看看有没有网约车的影子，那辆扰民的四缸大排摩托车居然就停在了他的面前，隔着两三米远的距离。
车上的人上半身俯撑在车把上，长腿支地，头上扣着双镜片摩托车头盔，手上戴着黑色摩托车手套。
余悦只看到那人的一双眼睛，修长的，眼神偏向于淡漠。
“请问国光中学怎么走？”
余悦一愣，声音倒是还不错，他凭着直觉，往右手边指了指，“应该是往这边走。”
“谢谢。”
说完，社会败类一收腿，拧了一把油门，摩托车重新嘶吼起来，很快风驰电掣地往前跑去。
在国光上了两年学，余悦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一号人物。
赶着投胎都不带这么着急的。
预估着网约车也应该快到了，余悦站了起来，余光里却瞥见了不想见到的人。
“一个月才一次的家庭聚餐，你也不耐心一点吃完。”
听到声音，余悦连头都没抬，继续看手机。
“哎，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打篮球啊。”余洋仿佛没看到余悦冷漠的态度，继续舔着笑。
余悦的视线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收起来，短暂地在余洋脸上逗留半秒钟，冷笑道，“菜鸡，小心被压着打死。”
“知道我菜，那你就不能让让我，好歹你也是当哥的。”余洋嗔怪道。
当年他妈和米洛前后脚生下儿子，那是斗得你死我活。谁都有筹码，谁都别想赢。
后来到他六岁时，他妈突然不想再斗了，这才和余怀祐离了婚。两人离婚后，米洛母子名正言顺地搬进余家，而他没了家。
也不知道余怀祐哪来的奇葩想法，居然希望两个孩子能兄友弟恭，便要他们一个月见一次面，吃一顿所谓的家庭团圆饭。
余悦往马路的一端看了看，然后将手机揣进裤兜里，“以后看到我装作不认识，别跟你妈一个德行，整天恶心死人不偿命。”
话音落下，远处一辆白色的网约车驶近，停在了两人面前。
余悦打开副驾驶室的车门，正要矮身坐进去，似是想起什么，他又回头问余洋，“国光中学是在这个方向？”
余洋纳闷地往相反的方向比去，“不应该往这边走么？你自己的学校你不知道怎么走？”
“……”余悦面无表情地坐进车内，再砰一声，重重关上门。
车辆缓缓启动，只留下一串尾气给依然站立在原地的余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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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冷气充足，余悦呼出一口浊气。两腿框在狭窄的空间里略显憋屈，余悦往侧面伸了伸左腿。
电台里女主播在用甜美的嗓音和听众介绍《送你一朵小红花》的创作由来。
他半眯着眼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却被一阵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安宁。
是他妈的来电。
余悦干脆闭上眼，等到来电即将要断掉时，他才接了起来，“妈，有事？”
周碧晨不带感情的声线说道，“你今天开学？”
“下午上预备课。”
“这学期搬回来住？”
余悦立即打住他妈的念头，“你觉得可能吗？”
周碧晨沉默，余悦不顾还有司机这个外人在，自嘲一笑，“妈，我就是一团糊不上墙的烂泥，你要想扳倒余怀祐，扳倒米洛，你自己扳，别指望我，真的。”
“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周碧晨的声音终于有了一点人气，愤怒的。
“现实一点，余洋去年就被保送到清北大学，我现在还在国光混呢，到现在你还不肯罢手？”
周碧晨颤着阴狠的嗓音说道，“人但凡没死，没到最后，就说不得谁输谁赢。”
“我去学校了，就这样。”
再说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余悦径直挂了通话。
甫一抬眼，就在后视镜里和司机耐人寻味的眼神相遇，余悦若无其事地又将冷清的视线转移到车窗外。
电台里，易烊千玺饰演的韦一航醉醺醺地说道，“我这个人走路喜欢挨边走，坐公交车我必须得缩在最后一排。我不想跟任何人产生联系，我怕我刚把我的真心掏出来我就死了。”
冷气开过头了，余悦往座椅后背缩了缩。
网约车在直通国光中学校大门的柏油路旁停了下来，余悦道了声谢后开门下车。
他先是环顾了一周，没看到那辆川崎，社会败类的影子也没看到。
就不该乱给人指路。
预备课是下午两点半，现在才一点，校门紧闭，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蒸得路面热气腾腾，连知了声都奄奄一息，一会儿才半死不活地叫一声。
酷暑难耐，余悦朝着最近的小卖部走过去，拉开立式冰柜的玻璃门，从最里面拿出来一瓶冰红茶。
“三块。”老板娘都没看他一眼，手指着贴在桌面上的二维码说道。
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咽喉入胃，余悦这才舒爽地呼出一口热气。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蒋文超那个二百五发来的。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悦儿，你在哪儿呢？下午就要开始上预备课了，我们就快要见面了，你激动了吗？】
“激动你妹！”余悦在心里接了一句，手指在屏幕上戳着，【嗯，好激动】
回完余悦就不想再聊了，没什么好聊的，但蒋文超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因为他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地来。
【我猜你就会激动，但是千万别急，我们马上就能见到面了！】
【下午我去你家找你一块儿去上学啊！】
【因为你，我这个学渣居然期待起上学了，我感觉到了一点点不可思议！】
【哦，对了，我听嘉禾说，我们班来了一个转学生，男的！】
看着这一溜儿的感叹号，余悦的头就开始大，这个老六，不管什么时候感情都这么充沛。
嘴角挂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余悦给蒋文超回了最后一条信息。
蒋文超爸爸：【我到学校了，别去我家】
手机又开始连环震，余悦没睬，径直朝校门口走去。
不锈钢伸缩门没开，但旁边的小门还留着，余悦走过去的时候，门卫从玻璃窗里伸了头出来看，见是学生模样，又缩回了头。
暑假两个月，其它班补课补了一个多月，他们班没有补，就算有也不会有人去上课。
说白了，他们这个班就是一群咸鱼聚集地，全都自觉地选择了躺平，班主任朱可欣用老命带都带不动。
余悦突然就想到了余洋，考进清北确实很了不起，还是保送，也难怪米洛能在他妈面前趾高气昂，嚣张得不行。
都这样了，他妈还不肯放过他。
余悦想到这就头疼。
是他这坨烂泥烂得还不够彻底？
是什么造成他妈觉得他还有机会超越余洋的错觉？
除非……余洋意外死了吧。
拐进通往教学楼的林荫小道时，一阵凉风猛地刮来，刮得他后背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怎么会想到余洋死了呢？
球场上响起了篮球砸地的声音，有三四个人围着打篮球，但余悦没有太大的兴趣，转身往教学楼后方走去。
位于教学楼西北角有一栋两层楼高的小楼，建筑历史得追溯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是美术艺考学生的画室。
国光美术艺考这一块并不盛行，几年也出不来一两个成绩好的考生，所以艺考学生便被踢到这个冷宫里来。
余悦喜欢这个地方，纯粹是因为这个地方清静，平常就没见过几个人，这个时间点大概率也遇不上人。
他正好补个午觉。
但大概率事件也有翻车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当他带着胜券在握的心态踱步到小楼前的那块草地上，看到草地上躺着一个人时，对，是人，余悦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有人霸占了他睡午觉的风水宝地。
只不过这人有点眼熟，就是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人。
纯黑色T恤，没有一点logo标致，墨绿色工装裤，黑白相间的运动鞋。
鸠占鹊巢的人对于有人在靠近似乎毫无知觉，他正面仰躺着，双腿交叠，手臂压在双眼上，手臂下是英挺的鼻梁和紧抿着的嘴唇，下巴微微抬起。
下颌线还挺杀，消瘦有型。
阳光被浓密的枝叶阻挡住，偶尔被风吹开，漏下来一两块碎片投在了他的脸上，晃得余悦竟走了神。
“咔嚓！”
余悦低头去看脚底下发出声响的物体，是他踩住了一小节干树枝。
就是这一声不大的动静，那人转过脸来，皱着眉头，半眯着眼从下往上看来，眉眼间还有点被人搅了清梦的不悦。
余悦和这拧着眉头的眼神打了个照面的同时，他便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个身影似曾相识。
社会败类。
脑海里瞬间便跃上来这个称呼。
社会败类依旧拧着半个脑袋看他，那眼神太直了，余悦怀疑他是不是还没睡醒。
踩着那节干树枝，余悦继续往前，“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
社会败类先是扭回脑袋，保持住原先的姿势，几秒钟后才放下手臂，仰躺着，像是在醒神。
在离着还有两米的距离，余悦站住脚，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绕了几公里的路找到这里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