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师》顾长希

2、突变

　　Vol.2
　　“爸，我回来了。”
　　夏东歌进了家门，换上拖鞋，向客厅里一个中年男人招呼道。
　　“恩。快去洗手吃饭，饭菜已经热好了。”夏爸爸点点头，从旁拿了份报纸开始看。
　　夏东歌没有进饭厅，却走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的墙上贴着各式各样动漫的海报，靠墙的陈列柜上也摆满了小巧逼真的动漫人物模型，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坐在书桌前看漫画。
　　“朝歌，还看漫画！快去吃饭！”夏东歌趁着少年不备，一把夺过他的漫画，凶巴巴的喊道。
　　“姐，你回来了。”夏朝歌的微笑软软的，让人想起了棉花糖。
　　东歌看着眼前小自己两岁的弟弟，不禁有些感慨，都是一个父母生的，为什么他长得如此美型？难道自己只继承了爸妈的缺点？
　　夏东歌很快收拾起自己的感慨，拉着夏朝歌去饭厅吃饭。
　　吃完晚饭，回到房间，夏东歌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低声呢喃了一句，“七夏，你中途转学过去的流远学院也不过如此嘛。”
　　夏东歌在心里默念道，安七夏。
　　她深蓝如黑的眼眸深处泛起淡淡的忧伤。

　　流远学院，全国有名的贵族学院。
　　它拥有的学生全是上流社会的精英后代，而学院里出色的学生数不胜数。然而最有名的就是“流远四殿”。
　　流远四殿是流远学院最优秀的四大美少年。优雅之殿——东方隐；傲雅之殿——南雏什；风雅之殿——北条初；清雅之殿——段纤尘。
　　流远四殿是帅哥中的极品，好学生中的典范，天才中的天才。用四殿的Fash的话来形容就是——此男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然而，就在新学期的第一天，优雅之殿东方隐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生用篮球砸了……第二天，这个消息就轰动全校。
　　女生们好奇，是谁如此嚣张？
　　男生们好奇，是谁如此厉害，可以忽视美色而狠下杀手？
　　还因为种种原因，夏东歌三个字，出名了。

　　高一六班门口，聚集了一大帮人。
　　“她就是夏东歌？”
　　“嘁~什么嘛，长得很一般啊。”
　　“就是她用球砸了东方隐学长诶！”
　　“这么拽？”
　　“你才知道啊！她不仅用球砸东方同学，还跟什殿吵架诶。”
　　“好拽哦……”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的响个不停。
　　明日香看看围在班门口的一堆人，用手肘碰碰了身旁正在看漫画的夏东歌，“东歌，貌似你出名了诶。”
　　“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夏东歌到今天才知道，昨天她得罪的不只是被她砸的东方隐，还有与她吵架的南雏什。
　　“你是挺强悍的，居然用球砸流远的优雅之殿。”日香感慨，虽然她没见过流远四殿，但是，既然他们这么出名，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吧。
　　东歌无奈的瞥了一眼门外的女生，心里不禁为昨日的行为开始感到后悔。“如果知道结果是这样，我绝对不会砸他的。”她绝对会息事宁人，决不报复回来。
　　“呵呵。”
　　就在夏东歌头疼怎样逃离这些可怕的女生们时，一个少年玩世不恭的笑声将嗡嗡的噪音切断，高一六班里里外外都变得异常安静。
　　一个身材瘦削的美少年从教室门口缓步向东歌走来。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绿色的眼眸里全是浅浅的笑意，阳光般闪耀的金发似乎隐隐散发着令人感到温暖的微光。
　　他的脸庞上似乎时时刻刻都带着无法捉摸的狡黠笑容。右耳上一颗绽放映衬着白皙的皮肤，散发着唯美有诡异华丽的气息。
　　夏东歌抬眸就看见以上画面。
　　又是美少年。
　　难道这几天她走桃花运了？看见的尽是些美少年。
　　日香嘿嘿的笑着，小声的对东歌说，“东歌，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帅哥啊，都不介绍给我认识。”
　　东歌看看日香，额头一排黑线。
　　美少年走到东歌的面前，停了下来。门外众人的视线紧跟着美少年。
　　美少年湖水般美丽的碧眸静静的凝视着东歌，狡黠而漂亮的微笑挂在他唇角。
　　东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时间仿佛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东歌的眉头蹙了起来。
　　“你看了这么久，眼睛一眨都不眨，你不累？”
　　美少年的笑容僵了僵，他没想到他放电的绝招被东歌以这样的一句话结束。
　　“夏东歌，我是来找你的啊。”少年风华绝代的笑道。
　　众女鼻血狂流，除了正等着看热闹，笑得没心没肺的明日香。
　　“我不认识你。”东歌语气生疏的答道，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意思是你可以滚了。
　　“我知道啊。”少年脸上依旧是阳光般明媚的狡黠笑容，“我是东方隐的朋友，北条初。”
　　“哦。”东歌简单的回应。北条初？有些耳熟。
　　“风雅之殿？！”明日香惊叫。
　　少年含笑点头。
　　东歌皱皱眉，之前好像听日香说过，流远学院有个什么四殿来着。她眼前的这个人是其中之一？
　　“就算这样，我们也根本就不认识。”言下之意就是——你是北条初又怎样？赶快滚吧！
　　“我只是来看看有勇气砸小隐的女生是怎样的。”
　　“那你现在看到了是不是很失望？”东歌开始不耐烦，“反正看也看完了，赶快消失。”
　　北条初不语。
　　眼前的女生长得很普通，可那双眼眸，异常的漂亮，宛如画师的杰作，有着吸引人的魔力。而且，她浑身带着不羁的气质，犹如悬崖上盛开的花朵，高傲而美丽。
　　“你不走，我走。”东歌见北条初没有想走的意思，冷然的说道，迅速离开教室。
　　北条初的食指和拇指曲起抵在下颌上，碧绿的眼眸若有所思的看着东歌的背影。
　　正如小隐说的，的确是很有意思的女生。

　　在夏东歌看来异常难熬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她和日香结伴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诶，东歌你有没有想过在高中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啊？”日香一脸憧憬，“流远四殿中要是能随便挑一个就好了。’
　　东歌勉强的笑笑，“但愿你美梦成真。”潜台词——做梦吧你！
　　“你啊，一天不打击我会死吗?”日香听出了东歌在说反话。
　　“不会死。”东歌微笑，“但我会生不如死。”
　　日香嘴角抽搐，不过她很快又恢复活力。
　　“东歌，你对流远四殿中的谁有好感？”
　　“谁都没有。”东歌深蓝如黑的眼眸平静无波，“像流远四殿那样身上带有光环的人，跟我这种人不该有太多交集的。我们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环境，完全不同的世界。”
　　日香确定，说完这话时，东歌的眼眸深处，是一片悲凉。
　　夏东歌脑海深处久远的记忆里，浮现的是笑若暖阳的少年的身影。
　　七夏，你看，我真的照你所说的那样，安分守己的过着自己平凡的生活呢。

　　“夏东歌！”
　　明日香的吼声打断了东歌的思绪。
　　“以前的你是不会这样的！你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觉得麻烦，认为做什么都是徒劳，不再每天都斗志满满的。你现在根本就是个不会哭不会笑的木头人……”日香顿了顿，“难道，你还没忘了七夏？”
　　夏东歌的瞳孔在听见七夏两个字时，猛的收缩了一下，很快就恢复正常。“想太多了吧你。”夏东歌慵懒的一笑，“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我只是对现实中的人不感兴趣，我只爱二维世界里的动漫人物，懂？”
　　日香没有答话，她只是觉得，东歌变得好假，一言一行都好假，就连笑容都不是发自内心的真实。
　　东歌很快的转移了话题，两人在谈话间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夏东歌家楼下。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东歌问道。
　　“啊——”就在明日香要说好啊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苍穹。
　　夏东歌和明日香本能的抬起头向声音发出的上方看去。
　　绿色的玻璃碎成无数片，零散的散布在空中，瞬间掉落在地面上。随后，一个中年男人从破碎的窗口坠下。
　　夏东歌还来不及反应，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仰面躺在她脚前。
　　夏东歌的胸口猛地一窒，瞳孔瞬间收缩。
　　男人被血迹污浊了的双眼瞪大，死死的看着夏东歌。他的双唇嗫嚅着，破碎的音节缓缓溢出。“东歌……快，快走…… ”声音嘎然而止，他的嘴角溢出一丝血沫，头微微向左边一侧。
　　这一刻，夏东歌只觉得胸腔中有什么东西，碎了。
　　“夏叔叔！“明日香惊叫，她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１２０，叫１２０……”她的面色苍白一片，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的吓到了。
　　夏东歌来不及理会惊慌失措的明日香，本能的朝四楼的家中奔去。
　　夏东歌刚进家门，便听见自己的卧室里传来朝歌的呼救声，她立马向卧室冲去，眼前所看到的，却令夏东歌的四肢百骸变得冰凉麻木。
　　两米多高的人形状身体，身体上却布满了不知明的奇异纹路，脸孔仿佛是兽化的人脸，异常狰狞恐怖，而且如野兽般长着巨大的爪子。
　　而此刻，它正用它的手爪紧紧地扼住朝歌的咽喉。
　　这是什么东西？妖魔？鬼怪？
　　“姐姐……”朝歌看见了愣在门口的夏东歌，声音晦涩艰难，“救，我。”
　　怎么办？该怎么办？
　　巨大的恐惧侵占了夏东歌的心头，让她不知所措。
　　就在朝歌要窒息而死的时候，怪物却突然松开了朝歌，回转过身，浑浊的眼睛盯着夏东歌。
　　“好纯的灵能。”怪物面无表情，可声音却像是在笑一般，“我找的就是你！”只要吞噬了这个女孩的灵魂，它就可以进一步提升力量，成为魅就只是早晚的事了。
　　夏东歌呆愣着，忘记了逃跑，她就站着，任那怪物向她攻来。巨大的手爪划过夏东歌的身体，尖利的指甲如利刃般在夏东歌的背上划出道道血痕。
　　“姐姐！”朝歌尖叫，想跑到夏东歌的身边，却根本挪动不了身体，缓缓瘫坐在地上。
　　夏东歌踉跄的后退一步，她听见衣服破裂的声音，她感觉到暖暖的液体顺势流下。夏东歌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头垂下来的时候，她看见自己肩膀处的血如流水般滴落在地上，一滩一滩。
　　自己，就要这样死去了吗？
　　夏东歌看着怪物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却无力逃跑。
　　自己就要死了吗？
　　夏东歌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雾气弥漫。等她再看清眼前时，早已不是自己的卧室。

　　“东歌，别老沮丧着脸啊。女孩子嘛，就要朝气蓬勃的才可爱漂亮呐。”
　　如暖阳般的少年眉眼间是淡淡的温柔。
　　“对了，这样笑才好看啊。要一直笑下去哦。”

　　“夏东歌，我累了，厌倦了。请你不要再介入我的生活我的世界.”
　　少年的语气生硬冰冷，“你该回到自己的世界平静的生活下去，我们原本就是不该有交集的。”

　　“七，夏。”
　　夏东歌看着眼前少年模糊的身影，喃喃的念道。

　　“东歌，要替妈妈好好照顾朝歌，因为你是姐姐。”病床上虚弱的夏妈妈气若游丝。
　　“虽然知道不该这么早离开你们，可是，妈妈还是会一直守护着你们的。”

　　“妈……”
　　夏东歌的神智开始恢复清醒。

　　“东歌，只要你会幸福，我无论多努力也要让你幸福。”十岁的明日香笑容灿烂无比，“你的幸福，我来守护，我的幸福也交给你守护。我们相互守护，一起幸福。”
　　……
　　那么多的人和事，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放下。
　　她还有重要的人，绝不能就这样死掉！
　　豁然抬起沉重的眼皮，夏东歌深蓝如黑的眼眸里的光坚定无比。
　　此时，怪物的手爪再次挥来，夏东歌根本无法避开。
　　亮白的光芒破空飞来，在怪物和东歌之间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阻隔了怪物的攻击。
　　一袭白袍的俊美少年站在东歌面前，犹如神祈。他半蹲下身，墨黑的眼眸看着狼狈不堪的东歌，他如清泉般的声音响起，“你，想活下去吗？”
　　东歌怔怔的望着出现在眼前的段纤尘，再看看不知何时昏迷过去的夏朝歌，虚弱且坚定的点点头。不管怎样，她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段纤尘，我想活下去。”
　　“你已经受了重伤，人类的医疗手段根本救不了你，你只有死路一条。”段纤尘墨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除非，你成为除却师。”
　　“是啊是啊，只有成为除却师，才能治好你这被魑攻击的残破不堪的身体。”不知何时出现的冥司在一旁说道：“我可以给你成为除却师的力量。你，愿意成为除却师吗？”冥司的脸上是少有的郑重。
　　东歌看了看被阻隔在透明结界外的被称为魑的怪物，脑海中浮现爸爸惨死的画面，清明的眼眸里闪过浓重的恨意。“我，愿意。”东歌的声音缓慢而坚定。
　　“这是你的选择，绝不能后悔。一旦决定了，你就必将走上这条路，不能后悔，也无法后悔。”冥司脸上没有往日的调笑，“你真的决定好了？”
　　东歌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知道，她的生命正一点一点的流逝，她没有多少时间犹豫不决了。“我愿意，无论除却师这条路怎样，是我选择的，我决不后悔。”她要活下来……她要活下来！
　　冥司满意的点点头。它的额头浮现一个火焰的印记，火焰印记慢慢脱离冥司的额头，漂浮到半空中，发出耀眼的红光。“以我红莲之名，缔结契约，认夏东歌为主，一生一世绝不背叛。”冥司的声音消失后，火焰印记迅速贴上东歌的额头，眉心间浮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火焰印记。
　　东歌只觉得在那一刹，一阵暖流缓缓流过她的全身，那种感觉异常的温柔舒服，东歌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口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了，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契约完成。”冥司看着东歌，“我以后就是你的斩魄器，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字，你要记好了，我叫红莲。”
　　东歌站起身，点点头。
　　“使用我时，就喊我的真名。”
　　东歌再次点头，她看向立在一旁的段纤尘，“请你把结界解开，我要，亲手宰了这个家伙。”
　　段纤尘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一阵白芒后，结界已然消失。东歌的身体挺得笔直，眼神倨傲而坚强，浑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红莲！”冥司的身体被烈焰包围然后消失，东歌的手中却多了一把细且长的剑。
　　光洁的剑身泛着微微的红光，隐隐之间发出一股凌厉的气息。东歌的身体本能让她举剑直劈向正欲攻击的魑，“莲潮。”
　　汹涌的火焰形如潮水般从剑身发出，瞬间吞噬了魑，迅速的燃烧起来，魑痛苦的嚎叫起来，却无法摆脱这种痛苦，只能承受着烈火焚身之痛在地狱邺火中化为灰烬。
　　东歌面无表情的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灰烬，唇角勾起一个微笑，“好像让你死的还不够痛苦呢，感谢我吧。”她深蓝如黑的眼眸微微一缩，一阵清风刮起，将灰烬吹散在空气中。
　　段纤尘的眼眸闪着黝黑深沉的光，看着宛如死神的东歌，竟然回忆起了以前的自己。
　　那时的他，根本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
　　东歌在段纤尘思绪时，扔下手中的剑，快步跑到夏朝歌的身边。“朝歌，醒醒啊！”她的声音里竟然有种哀求的感觉。她已经失去了所有，不可以再失去朝歌了，她不能承受，也无法承受。
　　东歌没有察觉到，她的眼泪已流了下来。她看着朝歌宛如睡着的容颜，心里全是害怕，害怕那双清澈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东歌忽然感觉到，脸颊上传来一阵温柔的触感，抬眼一看，原来是段纤尘用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哭什么，他只是昏过去了而已。”段纤尘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他的眉毛微微蹙起，大概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哭泣的女生。
　　听见段纤尘这样说，东歌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她看着身边的少年，内心某个柔软的角落被微微触动了，自己却并未发觉。
　　地上的红莲发出一阵淡红的光芒，然后变成冥司。东歌恍然，原来冥司就是那把剑。只不过，她刚才握剑的时候，为什么身体的本能就会使用红莲？就像是以前用惯了却生疏了的东西，在那一刻，被身体重新回忆起来。
　　她来不及细想，就被段纤尘打断了思绪。
　　“以后，你就是除却师了。”段纤尘将倒在地上的朝歌抱起放在还算完整的床上，然后走到东歌身边将她掺扶起来，“作为你的同伴，我会带着你的。”
　　“恩。”东歌机械性的点点头，现在的她来不及想这些有的没的。东歌的泪早已停了下来，只不过她的眼眸里有着浓浓的灰霾。
　　段纤尘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可以让眼前的少女不再为失去亲人的痛苦而悲伤。
　　“我走了，有事找我。”反正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帮助，不如离开。段纤尘使用咒术，瞬移消失了。
　　冥司歪歪头，语气里有着怜惜，“东歌，不要难过。”东歌没有任何反映，冥司低低的叹了口气。
　　东歌，痛苦虽痛，却是令人成长起来最快的方法。
　　没过多久，明日香带着警察来到夏家，警察联系了救护车将夏朝歌送往医院，夏爸爸的尸体也被抬走。
　　因为凶手是魑这种非人类的东西，警察根本采集不到任何指纹之类的东西，所以调查也无疾而终，夏爸爸的死因被判定为意外坠楼身亡。
　　明日香永远都记得当时她看见东歌的样子，仿佛灵魂已经死去，留下的只有一个躯壳，往日充满魅力的深蓝如黑的眼眸一片死寂，没有一点神采。
　　当时的明日香就想到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明日香记得，在夏叔叔的葬礼上，夏朝歌悲伤的哭泣着，东歌却面无表情的怀着夏叔叔的遗照，对每个前来吊唁的人微微弯腰致意。
　　不哭泣的东歌，看起来是那样的沉默，沉默的让人心疼。就好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娃娃，不会哭不会笑。

　　墓园。
　　“东歌，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日香看着站在墓碑前的东歌，轻声劝慰。朝歌已经被东歌赶回去，东歌执意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东歌的视线一直落在墓碑上的照片上，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动容。
　　“东歌，人死不能复生。”冥司在一旁小声的道，它看着东歌，心里晃过一丝愧疚。
　　“夏东歌，你究竟要傻站到什么时候？你非要折磨自己吗。”段纤尘的声音淡淡的，夹着一丝不屑，“你，太懦弱了。”他本是不关心东歌的死活，但他很好奇，她经历了失去至亲至爱的人的痛苦之后，会变成怎样。
　　明日香想要斥骂段纤尘这样说东歌，但她忽然想到，如果段纤尘把东歌骂醒，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懦弱？”东歌看向段纤尘，眸光清冷，“你凭什么对我做出这样的评价。”
　　“你连哭泣的勇气都没有。”段纤尘开口。
　　“不是没有勇气哭泣，而是明白，哭泣也没用。最重要的就是，这里痛的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夏东歌的手抓着心口处的衣服，声音听起来埋藏着深深的痛苦。“很痛啊，你尝过么，失去重要的人的痛苦。”夏东歌缓缓转身直视着段纤尘，“你凭什么说我懦弱？什么都没失去过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段纤尘清远的眼眸一黯，他想起儿时的他，站在亲人的尸体面前，撕心裂肺的哭着。
　　夏东歌压抑已久的悲伤泛滥成灾，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她面无表情，深蓝的眼眸却泪流不止，眼泪安静且无声的落下。
　　她半蹲着，双手怀着自己的肩膀，泪水滴落在地上，一圈一圈晕染开来。
　　就让她这样吧，泪水枯竭之后，也许就不会这样痛吧。
　　站在一旁的明日香见夏东歌这个样子，眼圈也红了。她很想为夏东歌做些什么，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
　　突然间，夏东歌感觉到一双臂膀将她拥入怀中。
　　“我知道，当然知道啊。”耳边传来低低的叹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们，值得我去牺牲生命保护的人——全部都已经死了啊。”段纤尘的声音平缓而宁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话。
　　东歌浑身一震，明日香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冥司一脸我早知道了的表情。
　　“别再难过了，只有好好活着，才是最好的做法。“
　　东歌抬头，看着段纤尘绝美的脸庞。
　　他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所以啊，别再难过了。”
　　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抚慰了东歌心上的伤。那时的夏东歌并未发觉，眼前这个少年，将会在她生命里划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怎么抹也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