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的快乐生活之星条旗下》风中作客

2、02 出发之前

　　杨光，咱走吧！先农胡同的清晨，西装革履的李先生一只手拎着自己的蛇皮袋子咣咣的敲着杨光家的门。脑门上的汗珠已经清晰可见。
　　杨光此时也穿着西装在院中和自己的父亲吃着早饭。“李先生，你要不先去胡同口等我们，我再和我爸说几句话。”杨光摆了摆手，转头却望向了如即将久别般望着自己的父亲。
　　“杨光啊，出国，可不是件小事儿。”杨大爷语重心长的对杨光说道。
　　“好了爸，在那一头啊，大把的机遇等着我呐！”杨光吃了一大口油条，满嘴油光可鉴。“得了吧，那些机遇，你倒是把握的住啊你。”杨大爷还是半信半疑。“对了，别忘了给家里打长途电话。”
　　“电话，那可就是国际长途了啊。”杨光说着又喝下一大口豆浆。“打几个电话的钱都够买个手机了。半个月前您不是也因为这事打过我来着。再说了，想我，你找刘奶奶去啊。”
　　“我找刘奶奶干啥去？”杨大爷却好生疑惑。
　　“您这一聊天，不就岔过去了嘛。”杨光却一本正经的说。眼看杨大爷还是一脸担心，他只得松了口，“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您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这，我出国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多保重。您放心，我每个月都给您打电话。”
　　“这下我放心了。”杨大爷刚松一口气，突然又转念一想，道，“不对啊，你这出国了，你原来上班的单位怎么办？”
　　“哦，爸，昨儿个我刚找队长办了辞职，您放心吧，给我开的工资，我放卧室里那铁盒子里头了。想我的时候，您就去吃顿好的。行了，时间也不早了，爸，我就先走了啊！”说罢，杨光便提着行李箱和蛇皮袋子，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记得到了给家里报个平安！”杨大爷在大院里看着自己的儿子远去，竟然情不自禁的眼眶一红。
　　“爸，您儿子，一定能出人头地！”杨光肿着眼眶，头也不回地踏出了门。
　　另一边，赵伯伯也在急急忙忙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斧子，榔头，刨子......还差，扳子，改锥，嗯，盒尺有了。诶，我那墨斗哪去了？”
　　“哎哟爸，您带这个干嘛呢？”赵伯伯的女儿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带过去干活用的啊，我这些家伙用一辈子了，我去干活用着顺手。”赵伯伯却一脸认真道。
　　赵伯伯的女儿看着这一箱子木工斧头，刨子一类东西，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东西中有哪一样能带上飞机。“爸，您别开玩笑了，还要上飞机勒。回头再给您当恐怖分子抓起来......行了，快收起来。”她说罢便又转头收拾东西去了。
　　赵伯伯却煞有介事的拿起自己的木工刨子说道，“恐怖分子就用这个啊。”说罢，还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李先生这边则了无牵挂，前些日子他自作主张变卖了所有的电器，全部换成了美元。他一大早就收拾了家中所有细软，出门等待。他是这些人中唯一下决心永久离开的一个。此时他正静静的坐在胡同口，看着自己生活了半辈子的天津小院。
　　另一边。
　　冬冬坐在沙发边上，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着。
　　大哥沉默了好一会，才艰难的开口道，“冬冬，爸爸呢，要去美国了。”却见冬冬止不住的哭泣着，大哥接着道，“别惹你妈生气，在门口别打架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在门口惹祸啊。”
　　他顿了顿，看着在一旁默默收拾的大嫂，又说，“要是让我回来，看你不听妈妈话，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爸，我知道了。”冬冬哭哭啼啼的答道。曹大壮抚摸着他，从心底里发出欣慰的叹息，“好孩子，好孩子。”
　　“爸爸这次从美国发财了，赚钱了，一定给你买唐老鸭，买米老鼠玩。”他安慰冬冬道。转头去看时，却见冬冬妈也泣不成声。
　　“诶，冬冬妈，别哭了，等我挣够了钱，我立马就回来。”大哥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一哭，我也不好受。”然而平日凶神恶煞的冬冬妈，如今也涕泪横流。
　　“我说大壮，你到了美国，不许喝酒，不许打牌，更不许跟外国娘们瞎搭咯啊。”冬冬妈一边哭一边说。
　　“当着孩子的面你说的都是嘛啊。”大哥却责备道，“我就是想搭咯，我也听不懂那外国话啊。行了行了，时候不早了，我也得走了。”大哥说罢，披上西装提着行李就准备走。
　　“你看你说要走吧，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冬冬妈说着，一家三口就拥在了一起。“害，别难过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走了啊。”大哥却十分乐观。
　　不一会儿，条子美滋滋的揣了几百块钱，朝着胡同外的数码店走去。“诶条子，你今天，不出摊啊。”条子一个邻居见他游手好闲，上前问道。“还做啥水果啊，我三轮都卖了。”说罢他抖了抖手里的钱。
　　“那你那买卖不干了？”那朋友有些好奇。
　　“当然不干了，我要出国了！”条子似乎无比骄傲，今天还特地穿了牛仔裤配的确凉长袖衫。
　　“上哪儿去？”那人上下打量了条子一番，十分不屑，“美国！”条子一脸骄傲的说道。
　　“那你还回来吗？”那人追在后面问道。“说不准！”条子说罢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至于他把那几百块钱换成了什么，咱们先不提。

　　半小时后，几人终于大包小包的集结在了胡同口。条子穿的最凉爽，牛仔裤配的确良，再加一顶牛仔帽。而其余四个人全是西装皮鞋。“条子，你穿的这身，真哏！”
　　“同志们，朋友们，先生们，女士们，老街旧邻们，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杨光此时站在几人中间大声问道。“准备好了！”大家异口同声。
　　“出发！”杨光一声令下，几人便打算提起箱子走人。
　　“等等！”条子忽然叫住大家，“让我再看一眼，生我养我的这条胡同吧。”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蛇皮袋，眼中饱含深情的看着这再熟悉不过的胡同。
　　水泥地，红砖墙，攀爬在水管上青翠欲滴的藤蔓，就连三轮车碾过的旧车辙印子，此时都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值得人们怀念一遍又一遍。
　　条子忽然看到了什么宝物一般，从那一株藤蔓中摘下一颗碧绿的小玩意儿。
　　“杨哥，再吃一口，刘奶奶种的葡萄吧。”他径直把那颗没熟的葡萄递给了杨光。杨光缓缓将它放进了嘴里，一股酸涩味儿顿时涌了上来。
　　“酸极了。”杨光捂着腮帮子说道，“和小时候咱偷吃的，一个味儿。”
　　条子也总算是了解了自己的一桩心愿。“走，咱上美国，吃提子去！”

　　他们到机场的时候，距离出发还有两个多小时。他们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滨海机场。这座机场其实不大，但是足够他们找一阵子了。“这次我给大家买的是，天津转香港飞洛杉矶的票，大家注意不要掉队。”杨光叮嘱道。
　　“啥，那咱们还得去香港停一阵子啊。”大哥摇着头道。“您放心吧，只要咱不出机场，那就没问题。”杨光拍着胸脯说道。其实前几天他连夜去网吧查阅了出国的注意事项。
　　过了一阵子，几人总算找到了核验护照和签证的队伍。“大爷，您这个工具箱，得托运啊！飞机上带不了这东西。”安检员看着x光和赵伯伯一脸茫然的表情，说道。
　　“哦.....”赵伯伯转头看向一百来米外的托运窗口，又看着刚办完托运回来的几人，“杨光，我说，帮我个忙呗。”赵伯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把木工工具拿去托运一下。”
　　杨光刚满头大汗的攥着护照过来，见赵伯伯如此要求，叹了口气，“好嘞。赵伯伯，您先拿好护照和签证。”杨光说着从他手里接过工具箱，见赵伯伯手里拿着他的护照本子，这才放心下来。
　　他又一个健步冲向托运口子。“诶，先生您怎么又回来了？”那个工作人员前几分钟见杨光离开，这会儿他又到了面前。
　　“托运点东西。”杨光说着把工具箱放到传送带上。“您小心点，这些东西尖的很。”
　　“这是啥啊？”服务员有些好奇。“飞机上不让带的，木工工具。斧头，刨子，改锥之类的.....”
　　“你这，根据我们民航的规定，得加钱托运。”那个服务员看着x光机扫描影像，却一脸的哭笑不得。
　　“行吧，多少钱？”杨光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有些焦急。
　　“二百。”那个服务员看着眼前手忙脚乱的土老帽，有些滑稽。
　　当杨光终于办妥一切，火急火燎的过完安检，查证护照以后，赵伯伯一行人早已在登机口排着队了。
　　“条子，你去看看杨光，咱们几个人，可不能忘了他啊。”李先生摇着扇子，看着前方等待上机的长队伍。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有打扮时尚的小年轻。有为工作奔波的中年人，还有戴着酒瓶底看书的学生。形形色色的人，组成了这个多姿多彩的生活。
　　\"杨哥，这边！\"条子此时在几百米外的岔口招呼着，杨光啥也顾不上了，行李箱往一个推车上一扔，便跳上推车向条子所在的路口飞驰而去。
　　周围等待其他航班的乘客眼见得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正踏在行李推车上飞驰，不由的有点滑稽。
　　杨光一个不注意，却成了空中飞人，连人带行李全部摔在了地上。幸亏行李箱质量好，否则又需要花时间去解决。
　　“杨哥，快点！”条子急忙跑过去扶起杨光，顺道捡起他的行李。“可摔死我了。”杨光扶着自己的臀部，手里却仍然紧紧攥着自己的签证。
　　他们的飞机此时马上就要停止登机了。
　　“快，四十七登机口。”杨光和条子紧赶慢赶，终于在起飞前几分钟飞奔进了机舱。
　　“哎哟。”杨光一屁股坐在沙发座椅上，好像完成了什么使命一般。吹着中央空调的冷风，他也渐渐感到舒服起来。“诶我说大光，这飞机可真够先进的啊。我们年轻的那个时候，坐的都是三叉戟，那噪音大的哟.....”曹大哥被杨光买在了靠窗的位子，他也有快二十年没坐过飞机了。这次无论是座舱还是座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是。大哥，咱把东西得收好，不然下机还不好办。”杨光又一次叮嘱道。
　　赵伯伯，李先生和条子则反复把玩着飞机座椅前侧的显示屏，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先进的东西。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大家调直座椅靠背，手机调至飞行模式....”听这熟悉的机翻报告声，杨光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没关。
　　“跟您老说说，我的快乐生活.....”这个时候，电话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杨光一看却是自己的父亲打来的。
　　“爸，啥事啊。”杨光接起电话，有些奇怪的问道。
　　“宝贝儿，你在哪啊。刚才我看电视上说的，那个苏丹红和沃尔塔，是骗子！”杨大爷在电话那头焦急的说道。电视上还播放着苏丹红一伙落网的新闻。
　　“爸，我在飞机上呢。哦她是骗子啊，我早知道了，半个月前还是我带着警察去逮人的。您放心吧。啥我都联系好了，到了哪儿，一定给您回电话！哦飞机开始加速了，我就先不说了，挂了啊。”杨光一口气说完之后，却见得手机的信号一格一格小了下去。
　　飞机的引擎声在耳边轰鸣，条子等人已经开始用显示屏看着电影，或是像李先生那样闭目养神了。只有杨光看着手机，许久没有说话。默默调成了飞行模式。
　　杨大爷缓缓放下电话，怅然若失的感觉充斥了自己的心里。四周，只有胡同口子，传来小孩在玩追逐游戏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