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之第一百次初见》susansusu

176、175 65th 三

　　久保田穗睁开了眼睛。
　　天花板上一片惨白，视野中有一些镶嵌闪烁小灯的仪器，LED屏上显示着数字和波形。
　　她听到药液滴落、仪器运转、风从窗外吹进房间，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黑衣组织成员波本，或者说公安警察降谷零，站在黑衣组织成员苏维翁白的病床边，对她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你醒了啊。”他说，“有觉得自己更黑化了一点吗，苏维翁白小姐？”
　　久保田穗：……

　　犬神会的天才们一直用着那种不专业的方式存放和分装□□，他们对这种完全不合规的操作习以为常，把侥幸的安全当做必然。
　　但是侥幸结束了。
　　被派上阁楼查看情况的喽啰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团体互殴，又在回到大本营之后发现陌生人闯进会社的隐藏阁楼，他被派去检查库房，转了一圈发现贵重货物都还在原地，于是他长舒一口气，决定抽根烟放松一下身心。
　　之前抽他大耳瓜子的那个人没一起上楼，因此，当他在那片雨布旁点燃香烟时，没有人阻止他。
　　神秘黑暗组织的三人刚刚走出犬神会会长的办公室，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恐慌的尖叫：“火！火！”
　　C4是一种应用广泛的炸药，在绝大多数条件下都十分稳定安全，高温甚至明火都不能将它引燃引爆，但犬神会实在是非常有服务精神，极富创意地将引爆物同C4分装在一起，还在操作过程中不忘保持环境卫生，铺设了两层塑料雨布。
　　从雨布被烟灰引燃，到整栋楼被夷为平地，前后不过一分钟而已。

　　贝尔摩德对阁楼上的场面一无所知，苏维翁白知道烟头的存在，却被波本挡住没有看到脸上有耳光痕迹的那人上楼，并且她还重伤昏迷，犬神会则几乎全军覆没。
　　因此波本得以毫无被拆穿负担地编了个心狠手辣的故事。
　　以至于朗姆都不得不问：直接把犬神会夷为平地会不会太极端了点？
　　汇报任务的波本在电话那头听出了朗姆的意外，心里为犬神会当时的惨状叹了口气，却还得表现得对几十人的生死毫不在乎：“综合全部条件，这是最快也最彻底的办法。”
　　朗姆沉默了几秒钟：“苏维翁白又是怎么回事？”
　　波本心中冷笑，朗姆派苏维翁白跟着他本意是要对他进行监视，自从他们两个“搞到了一起”，朗姆就把苏维翁白视为废棋，或许是“我给波本和苏维翁白这对狗男女牵线搭桥”这个事实令朗姆一肚子的恶心，他再也不提苏维翁白这个名字。
　　——苏维翁白对大减的活动经费非常不满。
　　朗姆对苏维翁白这次久违的关心大约只是为了隐藏情绪，对于波本引爆整栋楼的大胆残忍，朗姆心存忌惮而又不愿外露，这才用苏维翁白转移话题。
　　“爆炸时天花板坍塌，水泥块崩飞出来击中了她的腹部，不至于会死，不过还在昏迷中。”波本倒是泄露了一点真实情绪，“这家伙的运气还真是差得离谱。”
　　朗姆：……
　　冷血刻薄如朗姆固然不会给重伤的苏维翁白什么工伤补贴或者带薪长假，但也不至于没心肝到当着她的情人的面说她是个不堪大用的倒霉蠢蛋——尤其这个不堪大用的倒霉蠢蛋是他安排过去的，沉默片刻，只憋出一句“你最好真能看管好她”就挂了电话。
　　波本看着黑屏的手机，做了个深呼吸。
　　朗姆对于“波本和苏维翁白搞到一起”这件事的认识一直都跟事实偏差甚大，这次的事件恐怕会让他误解更深。
　　他拉开窗户和房门，让清新的空气进入病房，风吹动被角，病床上的苏维翁白看起来无辜且无害。

　　事实上，相比黑衣组织的其他成员，苏维翁白确实算得上是无辜且无害了。
　　这家伙是个实力强大的黑客（这才是符合“出门总是遭遇倒霉事”这种特质的职业方向），从十几岁开始就以卖bug为生，偶尔也会画一些插画，投向黑衣组织的原因是“在宽广的数据之海里畅游的时候不小心遇到一个数据裸奔的丑老头”。
　　她要是不带比喻还好，一旦使用了比喻，画面感顿时过强，波本因恶心结舌半分钟才找回理性予以反驳：“……以朗姆在组织中的地位，他不可能‘数据裸奔’。”
　　苏维翁白简短干脆地否定了波本的否定：“呸。”
　　波本：……
　　“他本来想干掉我，但是我手里有他的把柄。”苏维翁白一脸杀气地戳中牛排，“所以他只好暴力威胁我入伙。”
　　一个被暴力威胁入伙的人不可能得到朗姆的信任、被委以“监视其他组织成员”的重任，所以那时候朗姆派她接触波本是为了……
　　“他觉得我狂妄自大又愚蠢不堪，让我挑衅你、试探你、观察你，希望借你的手解决我。”苏维翁白得意洋洋，毫无餐桌礼仪地晃动叉子，“但我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得逞。”
　　——也不是没有得逞过，只是波本不知道而已。
　　“苏维翁白小姐，如果你对我的追求只是为了让朗姆不爽……”波本露出些微神经纤细情绪敏感心灵脆弱的表情，“我会很受伤的。”
　　苏维翁白起身越过餐桌捧着他的脸，面露欣赏：“你要是能一直保持这种演技，波本前辈，我会更容易投入的。”
　　波本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苏维翁白的话，但多方调查也没找到她说谎的证据，而既然她跟朗姆有这种渊源，自然谈不上对黑衣组织有多少忠诚和热情。

　　波本筹划着接下来的行动，发现苏维翁白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脸上没有死里逃生之后的恍惚，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之后，就很冷静地扭头看他。

　　久保田穗上下打量着降谷零，没发现他身上有任何暴露公安警察身份的物品。
　　看来这个猜来猜去的游戏，他还打算继续玩下去。

　　遭到波本的嘲讽之后，苏维翁白顽强回击：“朗姆老大对你的印象肯定更差劲了，波本前辈。”
　　在他们两人眼中是“苏维翁白俘获波本芳心”的剧情，对朗姆来说却是“波本通过勾引欺诈玩弄折磨他安排的眼线来挑衅他”，两人一边互相表演着爱与欲，一边还要对他人演一出混淆了精神虐待和爱情的烂俗剧。
　　或许是因为她现在状态实在不妙，波本没有理会她的回击，他按铃叫来了医生和护士，让他们检查苏维翁白的情况。
　　这间私人医院的投资人是黑衣组织成员，很多组织成员在有医疗需求的时候都会被送来这里，不过苏维翁白这次只是作为普通病人入住。
　　护士对她的恢复情况大加赞叹：“虽然运气不是很好，但恢复的速度很快呢。”她看看站在一边的波本，又笑眯眯地说，“你的男朋友虽然粗心大意导致你受伤，但这几天对你的照顾可是无微不至。”
　　“……粗心大意？”病房里重新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苏维翁白问，“普通人要怎么‘粗心大意’才会导致我被爆炸冲击重伤昏迷的？你在煤气泄露的厨房里抽烟了吗‘男朋友’？”
　　波本的表情有点微妙：“注意你的措辞……咳，病患久保田穗重伤是因为‘在楼梯上被家里的狗绊倒’，并且‘粗心的男朋友恰好在维修屋顶的时候把建材和工具随意放在楼梯下’……”
　　苏维翁白：……
　　这个借口能在医生那里过关，说明她几乎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身上只有擦伤和……
　　昏迷前的模糊记忆忽然清晰了一点，她看看波本，又看看腹部的绷带。
　　“……你的头部在阶梯上受到多次撞击，腹部又被钢筋贯穿……”
　　苏维翁白的脸色也变得微妙了起来：“波本前辈，我隐约记得爆炸的时候……”
　　波本摸摸鼻子：“我是好意。”
　　虽然这么做有悖他一贯的原则，但是波本真的很想把苏维翁白的重伤归咎于她自己的运气：
　　听到火警警报的那一刻，他当机立断踹开一间有窗户的房门，贝尔摩德知道犬神会贩卖武器的情报，看到波本的反应立即明悟，冲进房间抄起一把椅子打烂窗户，纵身一跃，跳上相邻建筑的阳台。
　　紧急情况下苏维翁白体术能力约等于无，波本脑中预演了两遍“先把那家伙甩到对面再紧跟着跳过去”，谁知道被甩过去的苏维翁白还没站稳，阳台的栏杆就嘎吱一声断裂……
　　他们两人保持着微妙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波本的手机忽然震动，他低头看看手机又看看苏维翁白：“好意给你提个醒，你下个任务的搭档要来这里接你出院。”
　　苏维翁白虚按腹部的伤口：“帮我转告朗姆老大，如果我过劳死，他的秘密就会被昭告天下。”
　　波本嗤笑道：“虽然这么说不好，不过你要是知道下个搭档是谁，就不会考虑过劳死的可能性了。”
　　“……不是吧……”
　　“是琴酒。”波本把手机揣回兜里，向苏维翁白挥手告别，“自求多福吧。”

　　琴酒对苏维翁白的造谣行为未必一无所知，不过以他的个性，不会因为个人声誉和好恶就决定同事的生死——久保田穗了解这点，但苏维翁白不应该知道。
　　估摸着波本已经离开这个楼层，她起身拔掉身上的针头和各种贴片，从门缝里向外观察。
　　走廊的另外一头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其中一个有一头顺滑的银色长发。
　　逃离的路线就这么被封锁了，苏维翁白叹口气，回头看向了窗户。

　　波本站在医院的墙角，脑中仍对行动做着复盘和预演。
　　假象、危机和烈火。
　　笑容、爱欲与谎言。
　　他们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抬起头，目光及处，穿着病服的年轻女性松开手跃向地面。
　　“波本前辈，我就知道你不忍心这么丢下我。”苏维翁白张开双手，脚步轻巧地跑向他。
　　波本半是震惊半是迷茫地也伸出双手，想要接住扑过来的人。
　　然而苏维翁白只是抓住他的袖子，扒掉了他的休闲外套。
　　波本：……
　　苏维翁白借着脱他外套的时机在他耳边轻笑道：“借车一用，波本前辈，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说罢，她就那么穿上他的外套跑开了。
　　波本望着她的背影片刻，叹口气，又露出一点笑容。
　　那间病房的窗前出现了黑衣的人影，波本跟那人对视的一刻，笑容已然消散。

　　久保田穗在远处回头望去，看到波本跟病房窗前的黑衣人对视，看到他表情僵硬地把手机放在耳边，好似在用假装接电话的方法摆脱尴尬。
　　她想起那一天，她跟着断裂的栏杆向下坠落，心里想着这次依旧走得不够远。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人拉住了。
　　降谷零拉住她的手，在他身后，一场大爆炸正在开始。
　　他把坠落中的久保田穗揽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了地面的撞击。
　　——虽然紧接着爆炸产生的建筑碎片就扎穿了她的腹部、反而是本意要救她的降谷零被她挡住毫发无损但是……
　　但是在那一刻，久保田穗心想：
　　“可是妈妈啊，如果他爱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