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天虞山散灵（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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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合。
雾失巷。
彼时这个小巷与前两日的情景大相径庭，宋醉来卖药的那日，这巷中人来人往，皆是能说会笑健健康康的人，日头晴得也很好，如今可能是病气大起的缘由，天气也是灰蒙蒙的。
天气灰蒙蒙的原因，也确实是因为雾失巷瘟疫肆虐严重，因为这场瘟疫的爆发，完全是始料未及的。宋醉一开始关心雾失巷，也是因为他在昭武殿时看到一个子弟不对劲，跟过去之后才一五一十地了解到了，可是那个子弟是被人踢下去的，比试之中，本来就很少有人去关注失败者如何如何了，更何况还输得这么惨，自然更没有人去关注了。
没有人关注第一个病倒的人怎么样，到后来受到关注时，就只能是这病已经感染了很多人的时候了。雾失巷的病区如今就是这个情况，加之宋醉一开始也无法对这个怪病下结论，所以知道的人很少，由是，雾失巷的病人逐渐多起来的时候，其实没有多少药师关注，也没有多少郎中关注。
因为没有郎中，这街坊之中感染了这种怪病的人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治疗自己，但是他们也不懂药也不懂医，治起来也就那几种方式——火烧，割肉，求神。
如今雾失巷灰蒙蒙的天气，就是这些有病患的家庭当中烧火，乱烧一些药材啦，病人的头发衣物啦，烧出来的浓烟汇聚而成的。
昭合作为东境人间最繁华的地带，某一处忽然怪异地起了浓烟，肯定是要被注意的，加上现在昭武殿的四方盛会还没有结束，来往于东境的，多是冲着四方盛会去的，所以主要到这件事情的药师，或者说仙君，少之又少，寥寥无几。
宋辞作为宋家的幺妹，有宋醉那一层，自然是最先注意到的。加上她与唐施几乎形影不离，所以她察觉到了昭合的浓雾有问题，唐施毫无疑问也能注意到。
她们关注到雾失巷时是宋醉昏倒的第二天。
宋醉能察觉到这病会感染，宋辞与他药术相差不多，也能感觉一二，所以在去往雾失巷的第一天，宋辞就命人连忙把雾失巷给封锁起来了。
但是瘟疫的肆虐总有一个过程，并非是一次性所有雾失巷的居民都病倒了，那些病得奄奄一息的人自然无法去管雾失巷有没有被强行封锁的事情，而那些尚未病倒的人，也十分关心这件事情。
毕竟谁都觉得自己不会感染这种怪病不会死，谁都心存侥幸，所以那些尚且康健的人在知道雾失巷被南华的两个仙卿设结界封锁起来的时候，是要闹事的。
要说把已经得病的人关在一起也就算了，把没得病的人和已经得病的人都关在一起，岂不是要大家一起死？
这群神仙安得什么心？
这些人无可厚非是害怕的，他们一害怕，聚集在一起，就容易生事。
秉持着悬壶济世不伤人不害人的本职思想，唐施与宋辞在布结界从来不会去加害群众。加之两位是仙卿，上面又都有着位高权重的父兄，从来没有直接和凡人打过交道。要说有，也仅仅是降福解厄，盛大节会时，会出席万人空巷人山人海的盛会。旁的，就没有了。
可是这些凡人，他们就像是中了什么邪咒一样，没病也疯狂，一个接着一个，鱼贯而出。对平时保护苍生的神仙弃之如敝，骂天骂地。
神仙的灵力也不是取之不尽的，唐施设的结界是和自己的灵力相联系的，这结界出了问题，她能感觉到，会受到些许的影响。总而言之，这些影响对于她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不足为惧。
好在宋辞在场，她跟莫白一样，擅长制药，也擅长制香，见此状况，她挥洒出许多的安神香下去。
第一天还好些，病倒的人不多，病况也没有那么严重，大家多是赶一个热闹，结界没见过，跟图新鲜似的，敲敲打打闹过一回后，就作鸟兽散，各回各家了。但是第二天，染病的人急剧增多，很多人家甚至是一觉醒来就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死人。
这谁能不怕？
所以第二天去闹的人更多。除了没得病的，那些得了病但是病况不严重、依旧能走能蹦的人也跑过去闹。
得病的没得病的，怕死的和不怕死的，想出去的和想同神仙讨公道的……鱼龙混杂，挤在一起。即使是没有人信这个结界能保护他们，没有人信布这个结界的，那两位神秘到现在都未曾抛头露面的仙卿能保护自己，没有人信被关到一起了还能不感染，但是大家还是挤在一起，你推我让。
没有人信。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凡人明明素日对神仙那么虔诚，消灾解难还靠神仙们降福，现如今两位玉面仙卿就在眼前，反倒是不信了。
他们就是一味地觉得住在雾失巷不安全，执迷不悟，有神仙也不安全，只要出了结界，离开这个污秽之地，他们就能活下来，那态度活像倔驴。
唐施与宋辞隐去了身形，让步于数尺之外，双双站立。
唐施道：“他们这病，怎么没个人来治？几十年前不是青龙方神布下的福道，连这么些邪祟都挡不住吗？”
宋辞凝眉，一言不发。片刻后，她才道：“这个病，我幼时似乎听我兄长说起过，没有一个固定的名称，也没有根治的可能。”
唐施面色略露诧异，道：“这世间还有神仙也束手无策的事情吗？”
宋辞道：“不止。”
唐施：“什么？”
宋辞面不改色道：“我二哥说，这世间神仙也无能为力的事情，远不止于此。”
唐施嘟囔了句：“宋离人？”
旋即，便见宋辞轻轻挥动自己的手臂，衣袖翩跹，她手中那串青色念珠随之飞出，裹挟着层层灵光，凌然于雾失巷之上。她变换手中的动作，那串青珠随之而动，灵光越来越浓密，彰显出宋辞于此所施的灵力。
一阵清风忽过，吹起了宋辞的衣衫。她收回手，凌空的青珠又飞出几尺高，自青珠而起，又生了一道结界。不过这层结界，专程是为了安抚众人的情绪。
结界即成之余，有人趁着结界灵力薄弱的时候跑了出去，她们都没能注意到。
唐施见宋辞把那念珠收回手中，道：“对了，你方才提起你二哥，如今他人在哪里？”
宋辞略一蹙眉，后道：“似乎在东境方神那里。”
“东境方神？”唐施说，“宋离人怎么会和他相熟？”
宋辞道：“我也不清楚。”
唐施道：“我一直觉得东境的江如故，没有传闻中的好相处。”
宋辞也没有问“何出此言”，跟完全没听见似的，一直注视着人群，直到众人的情绪终于被安抚，没有人去发疯了，她也依旧注视着他们。
因为没有得到回复，唐施偏过头看向宋辞。此时的宋辞，怎么说呢，是和宋醉气质最为接近的时候，唯一不同的是，宋辞因为是女相，面相柔和，那种独属于宋家人的淡薄，藏得更深。
为什么这样性情寡淡的人会选择做药师？
唐施一直都不太明白。
唐施向前一步，道：“佳人，你为何选择做药师？明明你的仙锁，丝毫不逊色那些仙官。”
宋辞薄唇轻启，道：“因为我二哥。”
唐施：“宋离人？”
宋辞道：“我能感觉到，我二哥心中有疾，我兄长和我双亲都束手无策，我希望能医治他。”
唐施略一踟蹰，道：“心疾？宋离人还受过什么情伤吗？”
宋辞淡道：“我不清楚。我没问过。”
正逢此时，逐渐沉寂平静的人群中忽然一声尖叫，原本趋于平和行将稳定的局势，随着这一声尖叫而土崩瓦解。人群再一次沸腾起来。怨天尤人的，哀声怨道的，哭天喊地的，骂爹骂娘的……总之吵杂声此起彼伏。
两人循声看去，这才知道，原来刚才是有一个人，忽然之间，就抽搐着倒地了。开始只有他近旁的人注意到，后来他近旁的人受病气感染忽然病发，脸上起了红疹红疙瘩带状疱疹，也就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了。
人群又寂静了片刻。
然后众人都开始不约而同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恐惧的呐喊，人也开始四处乱窜，他们喊得绝望恐惧，有的脸上还有刚刚长出来的疹子，模样看起来，就真的像鬼一样。
青天白日，人鬼不分。
唐施被喊得脑子疼，无可奈何，对宋辞说：“偌大一个东境，连个药师都没有吗？！”
宋辞没有说话。有一个挥散不去的想法在她心头，但不像是东境一贯的作风，她还是选择不予置评。
唐施又道：“左右无法，我直接将他们施法昏迷了，如何？”
宋辞抿嘴，说：“好，那你设法。南司官和东境大帝那边都说了吧？”
宋辞话指她们二人作为南华的仙卿，贸然来东境人间行用仙术，南华和东境的镇主都是要知道的。
唐施点头：“说过了，你放心。”
宋辞道：“那就好。你施法吧，我飞鱼传讯一下我大哥。”
唐施应声变换着手势施法，她仙锁优越，要使一个巷中的凡人安静下来，还是轻而易举的。等到那些鬼哭狼嚎、挨着结界四处乱撞的人都停歇下来时，唐施方松了口气，道：“找宋怀人做什么？”
宋辞一边用灵力变换了一个飞鱼出来，一边说：“我觉得这些人身上的病气很怪，很阴邪，就算不病，也被感染得像鬼一样。”
唐施道：“你是说，你觉得这病的源头在宋怀人……不是，在天虞山那里？”
宋辞道：“不清楚，总之先看看。”说完，她飞鱼也就做完了。
旋即，宋辞挥手让飞鱼飞了出去。
见飞鱼飞走后，她也不闲下，立马向倒地的人群跑去。
唐施道：“你小心那些人，他们那些病……”可能没办法治。
唐施没把话说完。这个观点仅仅是唐施作为一个非药师的仙卿这么说，在补结界的过程中，她或多或少能感觉到这些人身上的病是真的邪乎，有时候仙法都一点作用也没有。
她能察觉到，宋辞也就能察觉到，甚至是更多。
甚至是她能感觉到这些人身上的病不受任何一种调和药术的控制，就算是她撒了药，病气依旧疯长。
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去看病人的原因。
这个时候若是不看，等到这种病真的到了无力控制的时候，就真的无力回天了。更何况，这些人又不是什么罪人犯了什么大忌，平白无故要去遭这个罪，那也是数条性命，没法就这么忽视掉。
宋辞跑至最近的一个人身前，这个人是侧着倒在地上的，同时也背对着宋辞。她抬手把人转了过来，然后就看见这个人的脸上长满了红疮与瘢痕。
宋辞面生悲悯，运转灵气，想试试以往的法子对这个完全崭新的病有没有作用。
唐施站在原地没挪步，见宋辞如此举动，便道：“你小心。”
宋辞道：“我没事。”
随后，宋辞便这么对着那个病得还不是很严重的人注了一些化邪解厄的灵气，过了一会，这人脸上瘢痕不消红疹不止，宋辞方知药师的灵力对这病没有任何作用。
她受了手，叹道：“怎么都一点用都没有？”
她叹完，沉寂了片刻的雾失巷又响起脚步声。
唐施与宋辞同时望去。
只见来者是一只从未见过的羊妖，身上穿着淡黄色的褙子襦裙，走过来时模样很像神君。
等这妖靠近了，对宋辞与唐施行了一礼，说：“小女薛池，是天虞山的一只妖兽，这病症我在天虞山上见到过一些，或许能帮助二位仙卿。”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天虞山散灵（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