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与君歌一曲（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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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的黑天占了很长的时辰，子弟摸黑下学，摸黑练功读书，凡人亦是摸黑而作摸黑而息。
因此每日寅时、卯时，外头天还一片黑蒙蒙的，就能听见“叮叮咚咚”乱成一片，“嘿嘿哈哈”响成一团，真乃“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逐一将人从温馨的睡梦中叫醒，顺道再叫醒晨起的烦躁。
江夜被几个人服侍着起身，屋内点了数盏灯，炭火新添，屋内暖烘烘又亮堂堂的，跟外面寒风砭骨、乌漆嘛黑的环境仿佛是被割裂开的。
江夜很快就穿好了厚重的冬服，自己又理理衣袖坐在窗边，侍从井然有序地出去，估计是要去端吃食过来。
脚步声由近及远，逐渐转无。不多时，窗外又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应该是几个忽然被调到不知哪个地方的侍从杂役，匆匆忙忙地走着，还不忘记嘴碎。
其中一个声音沙哑仿佛嗓子被人划了一刀的人说：“你听说了吗，昨天半夜从方神寝殿里传出来的吵闹声？”
另外一个声音听着十分敦实：“听说了听说了，方神重回故地谁不是八百个心眼子关心着？据说是方神和那位九元仙客的争执声，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个公鸭嗓答：“怎么可能？门口的侍从早就说了，那是两个男子的声音，不过吵什么就没太听清了。”
“没听清？”那个厚墩墩的声音说，“我看是不敢说吧，那里头要是方神和什么人吵起来了，内容是我们能知道的吗？”
“说的也是，”公鸭嗓说，“哎，赶紧走吧赶紧走吧，不是说东境大帝的儿子江图良仙君今晨病了吗，赶紧去把这些被褥送过去。”
另外一个人说：“你说这东境的仙君也不省事，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赶在大清早，你说他昨晚干嘛去了今早突发恶疾？”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视一眼，然后纷纷心道“不可说不可说”，互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抱着被褥连忙走了。
江夜又拨了一下梅花枝。那截短枝终于是在太过温和的环境下不堪重负，撒手人寰，“嘎吱”一下断了，枝头上一片含苞待放的粉红花苞也随之掉在瓷盆的泥土里。
那两个侍从聊了几句就透出了不少信息。江廷病了，从那俩人口中的“争吵声”推测，估计是昨晚被陈忘拉去对峙，然后被这个喜欢“小试牛刀”的方神使了阴招，回去就病了，只不过现在才发现。
江廷一病，那事情就不那么好办了。江夜心想。如此一来，本来该江廷去做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江夜的身上。
江夜拾起那截断枝，彼时刚好方才出去的侍从又端了早饭进来，江夜在她们出去之前就交代过自己要吃粥，所以她们端进来了一共九碗粥，品相各不同。他略扫了一眼，指了一碗莲子粥，说：“这碗放到案几上，其他的都送出去吧。”
侍从欠身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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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过后天还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江夜传人将残羹带了出去，自己走到窗边，开了一小角，通过窗槅子望着夜色。
几处厢房点了烛火，远处的长廊之上还有几个闲人提着灯笼在打闹，江夜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几个闲人就是南华的四个人。
殿内站着一个侍从遵时准备添灯，江夜招手把她叫到跟前。
那人唯诺着欠身。
江夜道：“今天是有什么大事吗？”
那位侍从答：“回星神，今日玄武方神要在玄武殿设宴，预备设个灯盏斗会。”
江夜眉心一拧——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北冥连一群死灵都镇压不住，还能这么铺张浪费，给陈忘挥霍？
那位侍从又道：“仙君，方神有令，辰时三刻需在殿外聚集。”
“知道了，”江夜说，“下去吧。”
“是。”
江夜再抬眼望去，远处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
回笼觉是不可能睡了，莫白在亭子那边和南华的人欢闹着，说明贺枝这会没和莫白在一起讨论昨晚刚刚发生过的八卦，贺枝也是药师，估计是在给江廷看病。这么一想，江夜索性起身，也往江廷的住所走去。
道中庭的建筑和瑶台一般无二，除了一个里面住满了仙神，一个里头几乎都是凡人之外，从外观上看无差，真正住进来也是觉得相差无几。这里和东境仙宫的朱墙琉璃瓦便大相径庭，很不一样了。
好在东境来的仙神安排的住所离得都很近，不用走多远多绕的路，但是不管往哪里去，都会经过陈忘的寝殿，因为他的寝殿位于正中央，最是宏伟壮大。
江夜一路上又遇到一批侍从，急匆匆地从陈忘楼阁里出来，左顾右盼交头接耳，迎面撞见江夜后，连忙欠身行李赔不是，而是又噤声急匆匆走了。
在那群侍从越过江夜后，江夜并没有接着往前走，而是站在青石砖路的巷口，驻足长身而立，回顾了那群侍从。
不多时，那群侍从果然又按捺不住心情，小声议论起来。
领头靠左的女生说：“估计是摔东西了，殿内都是玻璃渣。”
右边的女生接到：“谁说不是呢，我去收拾的时候手还差点划破了，你说方神和仙客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就吵成这样了？”
左边第二排的女生说：“难不成真是东境来的那位江图良仙君的缘故，不过我看仙客和这位仙君，似乎也不是很熟。”
右边的女生又说：“谁说不熟，人家两个人熟不熟能让你知道吗？一开始谁能想到方神会喜欢仙客呢？”
左边领头的女生说：“那不还是因为一开始仙客为了进道中庭，女扮男装，方神没能识破，后来仙客又告诉的他，两个人才得以在一起吗？”
右边第二排的女生插话道：“不过我看，方神对仙客很有耐心，放下身段去哄，可是仙客似乎不领情，还抬手砸了花瓶。”
右边领头的女生立刻道：“我也觉得花瓶是仙客砸的，进去的时候我还见到方神很是担心的样子，估计是怕碎片划到仙客。”
左边第二排的女生说：“这么看来，方神倒是很惋惜仙客，只是仙客……”有点不知好歹了，还和别的男子不清不白。
不过后半句话那女生没说出来，但是大家都心如明镜，互相对视了一眼，眼见着要路过几个人在的凉亭，立刻也就收声不说话了。
那后半句话江夜自然也是能猜到。不得不说道中庭的侍从还真是够嘴碎的，自己觉得没人了就什么话都往外说。听完这通话江夜也没什么惊讶的感受，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旁观者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别人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有些感想的。第一，无忧女扮男装进道中庭这事贺枝这个行走的三界八卦典籍知道吗。第二，江廷不会真的和无忧有一腿吧？
如此一想，他越发觉得有去看望江廷的必要了。
江廷的台榭门前有几个侍卫，估计是在昨日陈忘来的时候在某个角落偷看过，一见江夜就认出了他是谁，恭敬着欠身行礼，将江夜请了进去。
江夜一进门就是扑鼻而来的浓重草药味。这味道自他三百年前和宋醉分别后就再没闻过，而且宋醉那个草屋的药味也没有这么浓郁，骤然再一闻到如此苦涩的中药味，他有些不适地蹙下眉。
江廷房内的设置和江夜房内的并无二致，一样的水墨画屏风，一样的文房四宝岁寒三友，唯一不同的是，江廷病着，房内的炭火烧得格外多，门窗紧闭着，房内一丝气也不通，炭火味和药汤味混在一起，待久了都会有些不适。
彼时贺枝正坐在江廷的床头，一勺一勺苦药往江廷的嘴里送。江廷估计是病得昏睡过去了，全无意识任人摆布，贺枝一勺多少药汤，他就拧紧眉心咽多少药汤。
江夜脱下氅衣随手挂在屏风上，对贺枝说：“他睡着了？”
为人医者多父母仁心，贺枝和江廷虽交往浅薄，但也是微皱着眉。听江夜开口，贺枝叹了口气，说：“不是，是一直没醒。”
江夜疑道：“一直没醒？”
贺枝放下药碗，扭了扭酸痛的手腕，说：“是染了风寒，估计从寒霜开叶之后就有些受冻，到了道中庭又耐不住冷，东境那里有这么冷的时候，所以就病倒了。”
屋内有个太师椅，江夜走过去坐下，说：“那些传言你听了吗？”
贺枝疲惫的声音终于显现出一点活气：“什么传言？”
果然，贺枝是在江廷刚病下就前来侍疾，那些侍从杂役又不敢当着正主的面议论是非，所以倒霉的贺枝不仅昨晚没睡好觉，还错过了一场绝妙的八卦。
江夜也不吊人胃口，开门见山道：“说是江图良昨晚去找九元仙客，和陈见欢发生了争执，陈见欢肆意报复，才害人得病的。”
贺枝双手一摊，一脸疑惑：“江图良是怎么认识的九元仙客？”
江夜耸肩，满不在意道：“我怎么知道。”
贺枝按耐不住躁动的心，说：“江图良昨晚去找九元仙客，真的假的？”
江夜道：“传言如此，是真是假，要不听陈见欢的，要不现在把江图良弄醒，你问问他。”
贺枝勾嘴一笑，心说我可不敢。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与君歌一曲（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