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相约在人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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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夜似乎不怎么愿意看见他们，不耐烦地别过脸。
十分巧的是陈忘脸皮罕见的厚，可能和他是这场宴席的主角的缘故，做什么都给人一种不容拒绝、自满神气的气质。
可能北冥的东道主就是如此吧，陈忘似乎没在意江夜的举动，而且最惹眼的是，他的手还牵着九元仙客的手！
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男一女手都牵到一起了，不正是坐实了那些传言了吗？
那现在跑到江夜和宋醉面前又是做什么，总不至于是要牵着九元仙客的手转遍整个场子，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俩人的手牵到了一起，将那些传言坐实，以这种清奇的方式公之于众吧？
陈忘颔首，对着江夜又道：“上次见面的时候没来得及问，还不知这位仙君如何称呼？”
江夜也不抬头去看陈忘，给自己盛了杯酒，说：“我叫招星。”
陈忘挑了下眉，说：“招星真是个好名字，招揽群星，你是东境的星神吧？”
江夜不耐烦道：“是。”
“我看这位仙君，甚合眼缘，明日我就会和无忧启程去往道中庭探望旧友，不知道招星能否赏个脸，随我们一同前往。”
江夜深感困惑，看着陈忘说：“你们探望旧友，我过去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他们。”
陈忘似乎料到江夜不会同意，从他这个从容不迫又趾高气昂的样子来看，刚才江夜和宋醉的对话内容他应该听去了不少。
果不其然，又听陈忘转而对宋醉说：“招星仙君的心气还真是高，不过我看你的朋友倒是很想去，如果你不能来，他应该也会伤心吧？”
这回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陈忘。
陈忘不等两人回应，他就一摊手，神色有些许施舍的意味，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告诉冬神，明日未时，松周海见。”说完，带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九元仙客扬长而去。
那位九元仙客原身为鹿，似乎很怕冷，裘领斗篷看上去都比旁人的要厚重。此时裘领染了晚露，雪白的毛领末梢更是起了一些寒霜。
余下的二人先是一脸冷漠地目送着陈忘与无忧离开，而后又沉默着对视了一眼，一种怪异的氛围油然而生，而且谁也说不上来哪里怪。
宋醉又呷了一口酒，说：“陈见欢说的那个去人间探访旧友，估计上阳会很乐意去。”
他这么说无疑是想摆脱“如果江夜不去，他会很伤心”的这套莫须有的说辞，虽说话是从陈忘嘴里说出来的，但是套在他身上还是会有些不舒服。毕竟这并非由他的本意。
谁知江夜根本不关心这个，也没顺着宋醉的话往下说。他依旧看着已经走远的陈忘与无忧，疑道：“为何那位九元仙客，一句话也不说？”说着他眯起眼睛，略一思忖，说，“总不会是害羞吧？”
江夜又抬手撑着下巴，说：“总不会是在生闷气？”
“……”宋醉噎了一下，说，“夫妻两个人的事情，还得关起门来自己看。”
“你为什么觉得他们是夫妻？”
宋醉：“……”
他冲江夜抿嘴笑了一下，以表无言以对。
刚好他唇上的那滴痣被他这么一抿又给抿没了，平常见惯了就不觉得怎样，他一笑时隐时现存在感反而更强了。
江夜盯着他的嘴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说：“虽然说大家都觉得是，但我觉得不登对，估计真在一起了，也没什么好结果。”
“怎么说？”
“心气高，傲世轻物。”江夜说，“之前听贺听淮说，这位九元仙客，陈见欢很欢喜，视若珍宝，孤芳自赏，不愿其示貌与众人。凡事过尤则不及，跟陈见欢在一起都不见她说一句话，估计是在生闷气。”
宋醉不语，只是也望着陈忘和无忧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其实说来，他们二人也算奇怪。从陈忘被无忧救下，带到道中庭，再到飞升后，两人一起风光地住进玉瑶台，所有他们经历的一切，看上去都是一件极其顺理成章的事情。这样的故事若是编成话本放在凡间，谁听了不说一句璧人佳话？
可是怪就怪在，这样类似“佳偶天成”的祝福与赞叹从来没从冬神嘴里说出来过，甚至从陈忘的某些举动来看，也只能说明两人关系不同旁人，毕竟陈忘也从未口头承认过，一切仿佛都是外人的自作多情，硬要说的话，说陈忘与无忧是莫逆之交也无可厚非。
然而流言蜚语从未断过，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在场的各位谁不自诩一句千载难遇的奇才，矛盾的就是，陈忘也不否定，从他的态度上看，反而他好像很喜欢众人这么去说。
宋醉能想到的江夜自然也能想到，但是郎情妾意，本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旁人不好多说什么。
碰巧江夜压根也不想聊这两个人，对宋醉说：“你能听清陈见欢和他们说了什么吗？”
彼时陈忘已经辗转走到了江廷和贺枝的身前，因为旁边端站着祈福的缘故，所以大家都会把江廷和贺枝当做半个北冥人来看。
不过江夜这话问得十分诡异，因为江廷站的地方位于宴厅的中央，离他们非常的远，人的模样都看不多清，遑论对话的内容。
而江夜之所以语出惊人，主要还是因为方才宋醉施了个仙术在九元仙客无忧的身上，使得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听见看清无忧与陈忘的言行举止。
那个仙术十分隐晦，化成了霜雪粘在了无忧的裘领上，就连被施法愚弄的陈忘和无忧都没有察觉，却被江夜不知从何时识破了。
宋醉淡笑了下，说：“邀请他们明后天一起去道中庭呢。”
江夜道：“能不能让我也看见？”
“你凑近些就行。”
于是江夜离开了宋醉对面的位置，坐在了宋醉旁边。他刚一坐下宋醉就在了身上点指成了一滴霜雪，顷刻间，陈忘与无忧周遭的场景便若近在眼前，甚至连燕席上的歌舞声都洞若观火一般。
只见江廷对陈忘和九元仙客的到来喜出望外，扬起来的嘴角就没放下过：“…既是方神做邀，我们自然是受宠若惊。”他似乎是找不到话题了，嘴上没个遮拦，心直口快道，“我先前听闻这位九元仙客容貌倾城，如今一观身姿，直觉可以想见，就是不知能否有幸，一睹佳容？”
陈忘挑了下眉，低下眼帘掩盖去他眼底的不愉快，一点面子也不留：“恐怕不行。”
看到着，江夜情不自禁发表了一番看法：“这位仙客这么神秘，宋离人，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
宋醉耸耸肩道：“我也不知。”
那边江廷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这一茬，面露窘态，自罚般的端起一杯酒，说：“是我冒犯。”
陈忘却忽然抬手制止了他，另一只手对着仆从招了招也不知在示什么意，紧接着就对江廷说：“图良不必如此，你也算是半个北冥人，没有什么冒不冒犯的，”说到这，此前被他示意的那位宫人新端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送了过来。陈忘接过，递给江廷，笑吟吟地说，“这是北冥特酿的美酒，不如你试试，看看能不能喝的惯。”
陈忘此举是要冰释前嫌，毕竟是他的场子，怎么说都得给个台阶，而且这个台阶，还是赏了一觞好酒。江廷自然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去了，端起酒杯就是一通豪饮，北冥的酒比东境的入口要烈，他咂了一遍嘴，说：“好酒！”
“喜欢就好，”陈忘说，“冬神来了，我和无忧就先过去了。”
冬神是个楚君一起来的。满堂宾客先是沉默了会，纷纷向冬神来的方向望去，而后又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喧哗。
冬神为镇压北冥妖兽邪灵的神主，额间有一滴十分醒目的蓝色水状印记，华发之上凌蓝白色光晕，耳后的一方为鹿角状。身上的精美配饰璀璨夺目，楚君和他站在一起要矮不少。
只见冬神款款走到殿中央，正要开口说话，两个人就听到另外一通声音。
那声音青雉雀跃，又拖着调子，俨然是喝醉的上阳：“师父，你们怎么在这？”
宋醉快速地掐断了仙术，远处的光景又复归远处。再一眨眼，便见上阳、莫白和宋浔三个人歪七扭八地朝他们走来，看上去一个比一个醉。
不等宋醉开口，宋浔便道：“嗳，招星也在？”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坐在了江夜的右边，顺势抬手勾住了江夜的肩膀，对江夜劝酒道，“招星，我看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十分有眼缘，就觉得无比的亲切，觉得我们以后一定会成为亲人，来！跟哥喝一个！”
宋浔说完就抬起了他另一只手，江夜这才发现宋浔手上一只提着一壶酒。
那酒一看就是从中殿拿来的，应当是北冥的烈酒。东境的酒多醇香，后劲大，但是不上脸。看宋浔这个火烧脖颈的模样，这壶酒应该比陈忘给江廷倒的那杯还要烈上几分。
“我不……”江夜虽然能喝，但还是想推脱掉。
“让我尝尝吧。”身后的宋醉忽然伸出手，稳稳当当地将酒杯接了过去。
宋浔楞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宋醉喝酒很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世间男儿哪有几个不饮酒作乐的，这错愕也转瞬即逝，下一霎他又笑道：“哈哈，好！离人，许久不见，让为兄看看你酒量上涨了没有。”
很遗憾，宋醉的酒量并非海量，而且他也没练过，没能做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反而是自己一路从脖颈烧到耳后，惹了另外两个人的取笑。
江夜正坐在宋醉的斜后侧，刚好能看到氅衣裘领下，宋醉脖颈与耳根的红晕，像是灼烧得正旺的烛火还在滴蜡。
江夜是在这时忽然想起宋醉的名的。
宋醉摇摇头缓了缓酒劲，问宋浔：“兄长，这酒叫什么名字？”
宋浔呷了一口酒，道：“叫花醉。”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烈酒热人身，宋醉拨了拨衣领，一手撑着脑袋倚靠在桌子上，似乎有些不胜酒力。
对面的莫白和上阳还在人来疯，宋浔带过来的酒也很快被三个喝上头的人一分而空。上阳本就为妖，酒醉之后意念不怎么能够凝聚，一条赤色的狐狸尾巴从刚才拖到现在。忽然一阵寒风吹酒醒，上阳跟莫白东倒西歪，一个激灵起来，道：“有狐狸的味道。”
说完上阳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撒腿就朝中殿跑去。
莫白眯着眼睛也闻了一闻，说：“那不就是你狐狸尾巴吗？嗳嗳嗳！上阳你去哪？等等我！”说完起身，迈着十分矫健的步伐跟着跑了出去。
宋浔一看两个酒搭子也走了，二话不说站起身，中气十足地喊到：“嗳！你们两个要去哪？等等我！”
三个人风风光光地来又匆匆忙忙地走，这座亭阁热闹了一会又重归寂静。再向宴席中央望去，陈忘和冬神都不知所踪了。
江夜低头看了眼宋醉，发现这个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抬手请轻拍了下宋醉的肩膀，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道：“宋醉？”
然后他就看到宋醉顺着他拍肩膀的力道，十分流畅地歪头倒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江夜：……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相约在人间（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