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何必曾相识》三点勇哥

4、失眠

　　文静大意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晚上喝过一杯咖啡了，刚才忘了这个茬，还自以为是。
　　前年工作紧张，经常加班到深夜，基本上就是靠一杯咖啡维持下来。时间长了，有时候咖啡也不怪用，该困还是困，久而久之，她有个幻觉就是晚上喝咖啡也没问题。
　　不过，那段时间并不长，之后就不忙了，也就没有晚上喝咖啡。但是只保留了早上和白天喝咖啡的习惯。
　　今晚只是喝了半杯咖啡而已。
　　她有点失眠......

　　到家以后，已经错过了和家里面联系时间，她就给老妈留了一段语音，简单问了问家中的情况。
　　卸妆时，看着镜中自己疲惫的脸，她有点惊慌失措，脸色不仅特别苍白，还失去光泽，变得很灰暗。
　　她猜想一定是咖啡因的缘故，不仅让皮肤供血不足，还失去光泽。这也太可怕了，以后一定要提醒那个大男孩，喝咖啡最好选现磨的咖啡，千万别再选调和的，估计咖啡因有问题。
　　难得回家之后心情还不爽，不知道是没有联系家里，还是没有接到期待中的电话。每次回家就是回到自我状态，都是一天最轻松、最愉悦的时候，今晚却是完全不同。
　　归根到底，还是被那杯咖啡搞坏了心情。
　　大男孩太搞笑了，大晚上请女生喝咖啡。更搞笑的是自己，居然还喝了半杯。
　　今晚破天荒没有想练习瑜伽，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工作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又合上笔记本。说是工作，也就是在网上漫无目的地浏览，收集相关信息而已。
　　说实在的，尽管她意识很清醒，但是思维却跟不上节奏。好像一直都在思考，却又总是没有结果，更别提好的想法。没有思考能力的意识，让她有种百感交集的焦虑。越是无法开动脑筋，越是想要让自己的思维动起来，越是清醒着没法思考，越是感受到失败的疲惫。
　　最后，她干脆放弃了。
　　音乐声还在整个房间弥漫。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想要在无边无际的音乐声中，让自己的身体伴彻底放松，让自己的灵魂伴着失重的身体，在空中漂浮。
　　她又失败了，过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飘起来，相反越来越沉重。

　　文静回到卫生间，打开所有的灯光，房间立刻就变得晶莹剔透起来。在莹白的光线之中，她充满好奇地审视自己的身体，从上到下，前面后面，左转转、右转转，越看越看不够。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晰而又目的的欣赏自己，看过之后，除了惊喜，还是有不少遗憾。尽管岁月是把杀猪刀，好在对自己还手下留情了，没有多少被磨砺的痕迹。但是，身体还是掩饰不住地，又些许您自己不太满意的地方。
　　虽然说不上一切依旧如从前，应该比同龄的也不差，关键是这样的没有会怀疑，她仍旧是青春常驻。
　　经历那么多事情，还能够保持她希冀的青春的妩媚和活力，她还是非常感恩自己，感恩自己这几年从来没有放弃的自我完善和努力。不管多么不顺利，还是多么繁忙，她都锲而不舍地努力提高自己，从里到外，从精神到身体。
　　抵抗岁月的侵蚀，除了努力以外，还有就是有一丢丢小运气。她就是这样。
　　既然不想干别的事，也不想马上睡觉，那就对自己好一点呗。
　　来一场久违了的自我保养。
　　她给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彻底放松、清洁和保养，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部位，特别是平日里照顾不到的地方。
　　卫生间堆满的各种护肤保健用品，许多都是工作原因获得的，也有不少是自己买的，买起来都很昂贵，每一次没有多想也就买了。花钱的目的只有一个，不仅要有年轻的身体和心脏，依然还要有年轻的外表。
　　大部分化妆品每天都用，但还是有部分都变成摆设。有的很少用，不是忘了，就是临时有点倦怠，总希望下一次再来过。一个下一次接下一次，就很长时间没有使用。
　　除了自己美饰以外，多少还有点功用性质，所以有时候难免有点懈怠。工作与生活分不清的时候，最容易出现的状态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还年轻，尽管内心总是暗示自己不年轻了，但是她仍然固执地坚持，至少坚持让自己年轻。
　　想起刚才坐在自己身边，身体笔直，四肢粗壮的小朋友的时候，她就有点小小的目标感，年轻多好，自己也需要年轻，就是年轻女孩的那种年轻。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美容院了，这个月美容院已经打电话催过自己好多次了。可是抽不出时间，就只好自己保养自己。
　　许佳宁好像还是她唯一可以去美容院的闺蜜，她俩的品味相投，也聊得来，可是也好久没有联系了。

　　她拨通了许佳宁的视频。
　　手机里面显示一个像晚霞是的暖色调的暗淡之光，那是佳佳喜欢的暖色调，尽管手机中显得很昏暗。文静猜想她可能已经窝自床上了，但愿床上不会出现一个男人。
　　果然，抱着头巾，蒙着黑色面膜的一张脸在屏幕前晃了晃，又后撤，靠在垫子上。
　　这么早就上床了？
　　大姐，不早了好吗，平时就是我美容觉的时候了。
　　切，睡睡这么早，谁信？
　　哈哈。
　　那边嬉笑几声。
　　亲爱的，还是你懂我。
　　呵呵。
　　文静也呵呵几声，马上问一句关键的。
　　身边没人吧？
　　要是有人，她就只开语音。
　　许佳宁的生活节奏比自己快多了，有时候工作比自己还要忙，可是一点不耽搁她谈恋爱。而且她谈恋爱好不避讳，好几次通话视频，身边都会有男朋友的身影，刚开始搞得文静很尴尬。次数多了也就习惯，偶尔还能与某个相识的男生打声招呼。
　　今晚特殊一点，她就提前了解一下对方状态。
　　放心，没人。就我一个，我还在工作呢。
　　你在床上工作？
　　她不怀好意地讪笑几声。
　　对方也不恼，跟着她的话就进来了。
　　老娘我想在床上收费来着，但是现在还不需要。现在暂时还有本钱随意玩儿，大不了多花点钱。
　　你就浪吧。换男友比换床单还勤。
　　哈哈，才女就是精辟。你让我先换着床单，等换不动了再说。
　　到时就怕你已经人老珠黄了。
　　大姐别那么悲观好不好，我们都是别人手中独一无二的掌上明珠，只要找对了人，永远不会珠黄的那天。
　　没想到你还很浪漫。
　　哈哈，三更半夜的两个白骨精在这里花式互夸，给谁听啊。你那边不会有男人吧？
　　有就怪了。
　　我想也是。
　　那张黑晶晶的脸突然凑到屏幕前。
　　大半夜的你那边灯火通明一丝不苟地在干吗？
　　这也看不出来，女人都要对自己好一点。
　　看出来了。
　　黑紧紧的脸盯着屏幕欣赏一会，又变得很小、很模糊。
　　可惜了你的天生丽质，何时才有人来认领。
　　我都不急，你就别操心了。
　　我们这样的女人，拼命地工作挣钱，还不就是为了保持独立和自由。好不容易做到了，还要拼命的美化保养自己，却是为了不自由、不独立？想有个男人来欣赏，来匍匐在你的石榴裙下。我们真实矛盾啊，做女人就是命苦。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得了吧，花期不待春风来。
　　你刚才还说只要人对了，谁都是谁的珍珠还是珠宝。
　　哈哈，说不过你。你还是和你的那个什么公子去撩吧。
　　呵呵。
　　怎么，最近没聊了？
　　好几天没聊了。
　　我也觉得线上不靠谱，关键是你们也不开视频认证一下，声音好听管什么用，就怕是歪瓜裂枣，还不如早点清退了。
　　不想太操心了。
　　你是不想太上心。主要是你负担重，不像我，可以随心所欲，既不错过每一次午后的太阳雨，也不会陷进泥地。
　　还是你活得敞亮。
　　哪有你敞亮啊，看你亮的。怎么样，还要我陪吗？不要的话我可要工作了，今天我可是退掉一个帅哥，专心回来工作的。
　　看样子我还是比帅哥重要。
　　在我这里闺蜜第一，哪怕被闺蜜斜杠也在所不惜。
　　拉倒吧，你是吃准我不会斜杠的。
　　哈哈，聪明。
　　你做什么呢，这么晚还加班。
　　我们一个项目要编英文文案，还不能是简单翻译，所以我正在绞尽脑汁加工呢。
　　好吧，那就不打搅你了。我现在老子一片空白，要不也可以帮你一把的。
　　困了还不去睡，还在这里臭美。
　　不是困，是空白，反而没有睡意。
　　喝酒了？
　　喝酒怎么有这反应？一杯咖啡，准确讲是半杯咖啡。
　　不会吧。
　　屏幕里，许佳宁居然端着自己的咖啡杯晃了晃。
　　咖啡不是对你没用吗？
　　我也这么想啊，估计是外面咖啡店的咖啡因含量有问题。
　　你在外面喝小店咖啡啊，怎么也得找一家手磨的呀。
　　大意了。主要是别人递给我的，不接不好。
　　你遇见一个欧巴？
　　一个小帅哥好吧？怎么到我这里就是欧巴了？
　　哈哈。难怪呀。这么晚了找我叽叽歪歪的，感情被小帅哥撞了一下腰，小心呕，千万别闪了你的小蛮腰。
　　切，一个服务生好吧
　　哦，服务生啊，那就算了，还不如那个什么公子好一点，好歹也是公子哥儿......
　　手机里再次传来许佳宁银铃般的笑声，然后俩个人么么哒以后，就关了视频。

　　她套着真丝睡衣，在落地窗前落座，手上端着红酒。
　　本想弄点吃的，结果冰箱里除了猕猴桃等水果以外什么也没有。
　　她只能喝一杯素酒了。
　　关闭了房间的灯光，拉开窗帘，让外面的月光像水银似的倾斜进来，在窗前投射出梦幻般的光亮，那是对面大楼映射过来的月色。
　　窗外是静谧的黑夜，月光已经转向了屋后，只有映射在对面楼体上若隐若现的光亮。
　　隔壁几幢大楼还有很多房间透着灯光，隐藏在窗帘后面。窗帘后面同样的隐秘的还有他们的故事，文静突然好奇他们的故事。
　　现在还没有睡眠的人，要么是还在疲惫学习的学生，要么是加班工作的上班人，要么就是玩得黑白颠倒的游戏达人......
　　她非常平静地巡视每一间还亮着光亮的房间，解读房间中的故事。其实什么也看不见，除了影影绰绰的光亮，什么也没有，即便到她离开，也没有窗帘后面晃动的影子。
　　没有欢动的影子，就没有想象中的故事，更没有令人动容的情节。
　　她只能凭借想象拼接好全部所有的故事。
　　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她甚至怀疑自己不去连载小说，可惜了了。这世道，谁不是谁的作家和写手。
　　她举起红酒杯，夜色中，玻璃酒杯折射的鬼魅的影子，红酒残酒中转动的色彩，就像她现在的心情，没有着落，更没有依托，就是杯中的红酒，如果没有了杯子，也就洒了一地。杯中映射出的世界，并不是酒的世界，酒的世界仍旧是她自己的世界。

　　夜色中，说不定也有像自己一样夜不能寐，在窗前静静等待什么事情发生，或者可以窥见别人的隐秘的。
　　她突然想着或许远处的地方，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她心中有点不寒而栗的感受。起身拉起窗帘，重新打开室内的灯光，还是有光亮的地方更安全。

　　她重新蜷缩在沙发，一边继续品红酒，一边饶有兴趣地刷朋友圈。
　　酒已经没有品茗的感受，而是继续填补酒精作用后的那种强烈的渴望，这种用酒精弥补酒精空虚的感受，让她的身体有了飘飘欲仙的状态，或许这就是喝酒的追求。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喝酒了，自从喝酒喝出事情以后，她就没有过了，今晚，难得自己又开始豪饮，这样夜色阑珊的时候，一个人没有对手地豪饮。
　　更让她奇怪的是自己居然也看是好奇别人的私生活，或者说是公开的私生活，这是她比较少的时候。
　　因为自己不怎么发朋友圈，所以她刷朋友圈的时间远远少于别的女人。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在线下，不在网上，没有像很多人似的，把自己的生活搬到网上。既然没有生活在网上，也就很少关心网上别人的生活，她一直是非常重视线下生活的人。
　　喝了点酒以后，她真的有点好奇网上的那些真真假假的故事，就想刚才好奇周边人的若隐若现的私密生活。特别关心自己周边的人，可能别的人更让她感到好奇。
　　她最关心的聊城公子的朋友圈对她不可视，她对他也是不可视，这还是她的建议。只聊天，不视频，也不涉及生活，就靠纯粹的语言沟通，保持一种简单、纯粹的交流关系。
　　这样的约定，可以保平日的安静，但是关键时刻却变成一个可笑的限定，可聊而不可见。
　　今天本来最想开语音或者视频，但是忍住了，之前的一次主动被拒绝以后就再也没有主动过了，一直等待对方主动，而且她还没有拒绝过对方的主动。
　　他们好几天没有任何联系，除了微信他们没有任何联系渠道，刚才自己特别清醒和特别空白的时候，心中涌动的那一点主动的念头，一旦消失了，就再没有勇气去主动开视频，或者说失去兴趣了。
　　什么东西，老娘我还不稀罕，本小姐更不稀罕。
　　她总是提醒自己，自己还是小姐，还够不着老娘。
　　现在已经没有联系、沟通的想法，她现在与任何人聊天估计都聊不出什么结果，除了翻来覆去说醉话以外，应该都没有太多的结果。
　　所以，她现在不想聊天，却突然想要窥视别人的隐私，甚至是自己的隐私。自己的能叫隐私吗？那是自己内心的欲望和秘密。
　　她很费力的刷了一阵，也没能在聊城公子的名下打开一点缺口，她已经算是半个网络白痴了，注重线下生活的自己，还是应该加强线上训练，否则会被时代淘汰的。
　　想到这，她不由自主地笑出声，为如此努力的自己需要加油鼓掌。
　　她为自己喝了一口。
　　佳佳的朋友圈还停留在两天前，她发现佳佳与自己有关的照片也挺多，还算她有良心，没把自己排挤在帅哥以外。
　　根据她的朋友圈的密度，甚至都能感受到她的工作节奏，忙的时候很少发信息，只有在消费、购物和泡吧的时候才是她的高发时间段。
　　她饶有兴趣地浏览着别人公开的生活，特别是那些与自己有工作关系和往来的人，不出意外的，她发现那些人的生活基本上与生活中的生活完全不一样。网上的其实已经不是真实的生活，而是被修饰过了的生活，准确讲是给对自己非常不熟悉的人看的。
　　看着看着，她还是发现问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变化是，各种鸡汤文章不见少，还夹杂了大量的各种商品推荐。做销售的还好，有的推荐自己公司的产品，有的看上去就是完全不同的产品，看上去好像想在朋友圈中销售。
　　这倒是一个明显的销售方向，她饶有兴趣的逐个点开看了看这些商品，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微商应该是一种趋势。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文静突然悟出点什么门道。
　　她又为自己喝了一口酒。
　　周围人的变化都不大。

　　她已经起身加了好几次酒了，刚开始还把酒瓶放回酒柜，后来干脆就把酒瓶放在茶几上了。添了几次就以后，酒瓶里只剩下半瓶酒了，但是她还是缺少睡意。

　　床头的各种抱枕和绒毛玩具，让她感受到非常舒适和放松，文静重新回到床上，把自己深深地陷入其中。
　　躺在舒适的床上，身体慢慢就有点放空。
　　她突然记得自己好像在那个地方还有一点小电影，于是翻箱倒柜找出来，插上笔记本电脑，戴上耳机，躺在床上慢慢欣赏起来。
　　酒精在身体内作用，浑身慢慢的燥热，身体也不安地有了反应，她甚至都能够感受到自己脸颊微微发烫，就像被火炙烤着，全身都跟着躁动不安。

　　默默地，她开始进入梦想。
　　她好像回到学校的课堂，分不清是中学还是大学，等到她分清楚的时候，发现居然是公司。
　　小帅哥出现了，他露出迷人的微笑，和自己肩并肩地坐着，仿佛就是同桌在上课。
　　他想说什么，但是又发不出声音。
　　她焦急的等待，她希望听见那个他熟悉的低沉有磁性的男声。她心中暗自窃喜，原来发出这种又魅力的声音的，居然是一张如此年轻英俊的笑脸。
　　她转过头，小帅哥也刚好转头看她。
　　她惊讶地发现，那是一张清白消瘦，有着满脸大胡子的男人的脸。她刚要发出不屑的鄙视的切的时候，没想到那个男生却开口了。
　　是我，你不认识了。我就是你喜欢的小朋友啊。
　　她这才凑近了看，灯光昏暗，她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一会儿是小帅哥无误，一会儿又好像是辉总的模样，一会儿好像以前的某个人，甚至还会变成其它的任何一个人。
　　切，男人都一样。
　　她失望了。
　　她感受到浑身的燃烧正在结束。
　　男人不一样。
　　不是她希望听见的那种磁性的男声，而是一个女生，她不能确定，但是能够看见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已经变成女生了，是许佳宁吗？还是马晓莉？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了。
　　她马上又被带到另一个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