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首阳念六

7、投桃报李

　　第二日林嫣然又故技重施，她做小伏低的讨好，确是堵了我的嘴，我气哼哼的称不舒服回了房，暗想着住这半月余，若日日都是如此，真是活不出来了。

　　等到入了夜，我又钻了御膳房。

　　我的难友已经在里头生了火等我，我莫名的生出一股救人于水火的骄傲来，昂着头走到灶台边，准备在他恳切和可怜的目光中大展身手，做一顿令他终生难忘的好菜。

　　能巡夜的御前侍卫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嗣，东宫空悬，说不准要有宫变，若我宫里有人，何愁不能探得最新的消息。

　　我想明了这一点，心里更加得瑟，偷吃个饭还能拉拢人脉，不愧是我，父亲真是得此女夫复何求啊！

　　我干劲十足的撸袖子，他突然出声：“今日不必麻烦，我带了好菜来谢你。”

　　我回头看他，只见他以拳抵唇，一副憋笑憋得什么难受的样子。

　　我瞬间不淡定了，尴尬地想钻进灶膛里。

　　他轻咳一声方忍住，摇了摇手里的油纸袋，香味四散开来。

　　是糟鹅！

　　大女子能屈能伸，看在好菜的份上，我等会再尴尬。

　　我们照例蹲在灶前，一边烤火一边吃肉。

　　寒风渗进来，我抬手招呼他：“快，披风给我盖盖。”

　　他愣了一下，我以为他不肯，努努嘴：“士别一日，你就变了，你昨日还给我盖呢！”

　　他笑得前俯后仰，干脆的坐在地上，携了披风过来给我披上，微微叹了一口气，里面尽是笑意和妥协。

　　我趁他分心，一手一只肥嫩的鸭腿攥在手里，一边笑他手慢，一边指点：“你这肯定是东街买的糟鹅，味道不够香，下次去买西街那家，保管你吃了再也忘不掉。”

　　瞧见他沉思模样，怕大冷的天寒了人家的心，拍拍他安慰：“却也勉强可以果腹。”

　　他笑着回：“是，姑娘不弃且浅尝尝，明日我给你带西街那家。”

　　我点头肯定：“好兄弟，讲义气！”又关切道：“你为什么总是吃不饱，这宫里还克扣饮食不成？”

　　他垂着脑袋，一副丧气模样：“我惹了首领的不快，如今四处都排挤我，自然混不得一顿饱饭。”

　　我好奇：“如何惹了他？”

　　他脑袋垂得更低，艰难挤出一句：“头一日入职要交见面礼，也就是贿赂首领，我不知这里面的规矩，便疏忽了。后来知道了，又觉得被人逼着交钱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便将此事搁置了，长此以往便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我气极：“你做的对，贿赂本就不是好的风气，你不同流合污是对的！”

　　想了想又劝他：“不过大环境如此，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可以先虚与委蛇一下，日后得了他的把柄再揭发他。这样直愣愣的顶回去，叫人冷落了，饭也不给吃，真是可怜。”

　　他依旧不肯抬头，看来是平日里被欺负狠了，心里还郁郁不得志呢。

　　如此艰难的环境下，还能投桃报李，给我买糟鹅，可见人品卓然。

　　我心一横，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别做这怂包模样，不怕与你说了，我是威远将军之女，以后你出去便说是我的挚交，保管没人敢欺负你。”

　　我解下腰间玉佩，递给他：“这上面有我江家符印，他们看了自然会信，你放心吧。”

　　他似乎还在做心理建设，我深深叹了口气，啃了一口鸭腿，心里的创伤总是要给点时间治愈的。

　　许久，他终于抬起头来，紧紧抿着唇，面上憋得通红，眉头紧紧蹙着，眼睛更是通红一片，缓缓挤出了一句：“多谢姑娘。”

　　要不是他紧紧捏着玉佩的郑重样子，还有眼里含着的泪花，我都要以为他在憋笑了。

　　我也抿着唇点点头，做出理解的样子，轻轻拍拍他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