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若凌君》CHA枝洱

41、金衣女子

　　一开始，姜媃并没有防备，才会被疼痛搅得十分狼狈。

　　眼下她已经做足了准备，若是抽痛再次袭来，她也能在荆远骞面前伪装得滴水不漏。

　　姜媃并没有想到此事会牵扯到镇上的金春楼。

　　那是一所青楼。

　　金春楼与别处的青楼不同，他们收十四岁以下的少女。

　　起初他们也只是胆大一试，毕竟炎湖镇很少受到魄童巫的危害是公认的事情，只是无人敢越过那条界限，而金春楼却成功了。

　　金春楼不知从哪买来了几个十来岁的小少女，经过半个月的胆战心惊后，无事发生，于是他们便逐渐扩张起了女童“卖艺”。

　　金春楼生意爆火，许多外地的人也慕名而来，他们也愈发肆无忌惮，直到最后，楼中竟没有一位姑娘是过了十四岁的。

　　但金春楼在一场滔天大火之中被毁，便彻底不复存在，不少人为此失意至极。

　　楼被毁时，姜媃不过才八岁，此前她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地方。至于她为什么会记得，那是入了华封派之后的事情。

　　当时，许多地方效仿金春楼，大肆购买少女，最终成了魄童巫的板上鱼肉。

　　由于死伤人数超乎想象，门派立即采取了措施，严厉惩治打击此类行为，各地才有所收敛。

　　因为处理这事的是民事组，姜媃并不知道详情，但她听说那金春楼位于炎湖镇，于是趁休沐日返乡时，向荆远骞询问起这事，他当即脸色大变。

　　如今想来，那时的荆远骞就已经表现出了不对劲，只是姜媃被他含糊骗了过去。

　　至于姜媃为什么会与这样一所专门卖女童身子的青楼扯上关系，便是因为许夫。

　　许夫那时约莫十二三岁，是荆泗渊的玩伴，也与姜媃关系很好，时常给她带一些小吃或玩具。

　　对此姜媃没有一点印象，但她记得其他几个与她要好的少年，虽然长久不往来，已经忘了他们的相貌，但相处的记忆仍然存在。

　　也就是说，唯独关于许夫的记忆消失了。

　　那天，荆泗渊被他爹领着进城，学习置办药物，而药坊由姜祈看管着。

　　姜媃静静地坐在堂屋的桌椅前，背对着药柜前的姜祈，手里抓着毛笔画画。她在纸上画了一把匕首，匕首的柄上有细致的花纹，她正在专心地绘画。

　　这是有一次，许夫来药坊时带来的匕首，他说那是他爹在城里买给他的，不便宜，这引起了荆泗渊的羡慕之声。

　　其实一把匕首并不至于令人为之颠倒，但那把匕首为七大派之一的华封派所造，这才是令人羡慕的原因。

　　匕首柄上的纹路便是与华封派有关的印记。

　　实际上华封派并不是铸造匕首，卖家不过是借着华封派的名头为自己的器具增添买点，想借此抬升价格罢了，但当时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些，还为自己触摸到了大门派的匕首而感到欣喜。

　　那时姜媃被匕首上的印记给吸引住了，虽然是假造的，但也与真正的印记有几分相似。

　　她觉得那是个神奇的印记，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令她为之着迷。

　　仔细想想，姜媃就是那时开始对华封派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我去仓库拿点东西，要是有人来了，你就叫我。”

　　姜媃的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笔尖落下的墨，没心去听姜祈说了什么，只从喉咙里发出了闷闷的应答。

　　姜祈刚走，门口便来了人。

　　直到那人走到姜媃面前时，她才抬起头。

　　“许夫哥哥。”

　　许夫满脸欢喜地应答，他对正在放笔站起的姜媃说道，“媃儿，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什么好玩的地方？”

　　“那有很多这样的匕首。”许夫指着桌上的画，补充道，“还有剑！”

　　姜媃双眼放光，激动地确认道，“是他们拿去打巫妖的那种剑吗？”

　　许夫点了点头，她雀跃地跳起，“我要去！我要去！”

　　“嘘……”许夫看了眼方才姜祈离开的方向，小声说道，“但是不能让你爹知道，你忘啦？他不喜欢你弄这些东西，要是被他发现了，我肯定要挨骂的。”

　　这是事实，从前姜媃喜欢漂亮首饰时，姜祈不论便宜或贵，都会买给她，可后来她迷上了这些攻击性的器具后，他便十分不高兴。

　　许是姜媃向来的要求都被满足，忽然被拒绝，她心里很不好受，气了姜祈好一阵子，偏偏姜祈反常地一点也不让步，就是不让她碰这种东西，她也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但她气不过，所以一有时间便故意在姜祈面前偷画刀剑器具的小画，若是被他发现了画，姜媃就会很得意地跟他吵闹。

　　频繁的吵架就会让阿爹知晓自己的决心，说不定哪天他就被打动了。这是荆泗渊教她的。

　　“我要换衣服吗？”

　　姜媃每次外出都要乔装成男童，否则会被街坊邻居骂的。

　　“不用了，很快就回来的！”

　　许夫拉着姜媃飞快地朝外跑去，姜媃吓了一跳，连桌上的小画也没来得及收起。

　　他们挑小路走，尽量不被人发现，最终到了一个姜媃从未去过的地方。

　　巷道末端，白色石墙里陷进一扇红木门，木门顶上挂着一块牌匾——金春楼。

　　金春楼的名气很大，却坐落在这样一个隐秘的小巷里，着实令人想象不到，难怪许多人找不到它，还需要付钱请人带路。

　　实际上带路的也是金春楼安排的人，这样的设计反而更加吸引客人，因为那加强了客人想找到它的欲望。俗话说，轻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金春楼如此难寻，便已经令客人带上了不一样的目光去看待。

　　踏入室内，与外面的朴素截然不同。

　　穿过一条暗淡的长廊，里面显现二层围楼，外观华丽奢靡，四周悬挂着鲜艳的彩色帷幔，其间规律地挂着一盏盏模样偏长的橙色灯笼，流苏缠在周围，坠在灯笼下端。

　　阁楼包围着一口池子，池中散落着金箔，尽显奢靡。

　　屋子仿佛会散发香气，空气中充斥着诱人的芬香，但味道过重，姜媃没忍住咳了一下。

　　她听见有人说，白天没什么客人，夜里比较热闹。

　　那声音带笑，由远到近，抬头看起，是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子。她的身后跟着两个男人，打扮略微朴实。

　　从声音便能听出她并不年轻，但她在脸上抹了胭脂水粉，头上戴着恰到好处的首饰，衣服修饰着身形，竟也有一番风韵。

　　姜媃一直牵着许夫的手，此时她向下拽了一把，许夫便低头看她。

　　“为什么白天没什么客人啊，买东西不是应该在白天买吗？”

　　没等许夫说什么，那女子便走到了她身边，持着笑容摸她的脸，手中握着一块紫色的手绢。

　　“小媃儿，夜里卖的才是好东西呀。”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姜媃没有躲开她的手，反而被她手绢上的气味所吸引。她仔细去嗅，忽然一阵头昏，倒在了那女子的怀里。

　　“来，把她带下去吧。”

　　女子把姜媃交给了身后的随从，脸上笑意更深。

　　“那个富人，今晚就会把她带走对吗？”

　　女子笑意不减，好似天生便一副与谁都亲近的模样。挥动手中的绢布，她说道，“放心吧，贾公子可会疼姑娘了，小媃儿生得这么水灵，他肯定往死里疼她，到时山珍海味，锦衣玉食的，她指不定就把这忘了。”

　　“媃儿会不会太……”

　　“我这的姑娘，像她这么大的，都不知道接了多少回客人了。”见许夫有些退缩，她轻快地大笑，“许小公子，你不用想这么多，何况没有人知道是你把她带走了，不是吗？那贾公子为了小媃儿，出手这么阔绰，可见他是非常喜欢她呀，又怎么会亏待她呢。”

　　许夫已经把那沉甸甸的银子收了，这么多钱，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而且他深信，姜媃被带走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她那么爱美，到了富人家，就会有数不尽的漂亮衣服和精致首饰，这不是她最想要的吗？他也算是为她实现了愿望！

　　“把自己说服了吗？”女子像是看穿了人一般，眼角含笑。

　　“……嗯。”

　　“他是怎么知道媃儿的？”

　　“嗨！谁叫他们家不把这漂亮小姑娘藏好，反而总是带她上街，这不是，前几日被贾公子见着了。”女子看穿了许夫所想，掩嘴笑了好几声，“贾公子能看不出她是女娃娃？”

　　……

　　四周嘈杂至极，哪怕关锁着门窗，也仍然抵不住这股吵闹。

　　姜媃被一阵嬉闹声吵醒，醒时处在一间暗黑的屋中。窗外的光线打进屋内，才令她的视野清晰起来。

　　“许夫哥哥……许夫哥哥。”

　　姜媃跳下床，绕着屋子不停叫喊。

　　她试着开门，但门从外面锁了起来。此时她才开始恐慌起来，不停地大喊许夫。

　　声音被外面的喧闹盖过，她彻底放弃了叫喊，转而向窗户跑去。窗外是奢靡的彩色世界，数不尽的美艳女子正倒在男人的怀中，看着年纪不大，却熟练地矫揉造作，与身边人嬉笑不停。

　　窗户并未被锁起，但房间位于二楼，不可能由窗跳出。

　　门口传来动静，姜媃飞快地躲起。

　　开锁后，那人进到屋内，见床上无人，惊叫一声，竟连四周都没查看，直接跑了出去。

　　姜媃趁机立即逃离房间。

　　四周刺眼的光线令她一时无法适应，慌乱之中竟摔了一跤，险些从楼上滚下去。

　　定睛一看，楼下正是白天见到的那女子。她没了那时的笑容，一脸恼火，一边火急火赶地向楼梯走去，一边冲方才开锁的男子怒骂，另外跟着的几人大气不敢出，就这么匆匆赶着脚步。

　　姜媃维持着跌倒时的高度，躲避他们的目光，飞快地朝别处爬去。她进入到一条光线略暗的通道后，便连忙跑了起来。

　　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一扇一模一样的门，房门后不外乎都传出了怪异的动静，但姜媃顾不上这些，只一个劲地向前跑。

　　跑了许久后，她终于看到了与方才同样刺眼的光线，便知那是另一侧下楼的通道，然而当她快接近时，却听到了捉拿她的喊声。

　　一时无措，她连忙躲进身后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