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你的信息素》晞桃

22、回家

　　之后一段时间就是定时定点的去继续治疗。

　　从检查结果来看，各项数值都在稳定上涨，魏煦引导信息素运行也越来越熟练。而宋絮嘉在习惯过后，逐渐学会了配合他的动作。这也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所感受到的痛苦。

　　回宋家的前一天，二人刚刚结束一场治疗，正在等着医生的检测结果出来。

　　天气越发冷了起来，加上实验室长期保持着低温，出了一身冷汗后的宋絮嘉被裹着薄被坐在椅子上，双手掖着被角一同缩在怀里，发着愣，甚至没注意到魏煦的靠近。

　　直到一杯水被递到他的眼前，宋絮嘉才神思归位，从胸前缝隙中伸出一只手接过水杯，对着魏煦道了声谢。

　　魏煦在他对面坐下，他不像宋絮嘉一样怕冷，而是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卷着袖子露出半截手臂。手臂上有几条青筋格外明显，宋絮嘉的视线停留了几秒。

　　魏煦见他慢吞吞的将水喝下，眼中不由得露出一点笑意。

　　“笑什么？”宋絮嘉捧着杯子问他。

　　亮眼的灯光从二人头顶上落下，魏煦眉骨优越，在眼眶处落下了一片阴影，因此遮掩了一些情绪。

　　“没什么。”他笑着摇头。

　　但宋絮嘉还是感受到了，他又出现了之前那样的犹豫，只是这次藏得十分迅速。

　　慢慢收回视线，宋絮嘉心中沉了沉。

　　“不错，比预想中恢复得快很多！”李医生拿着报告过来，给二人看。

　　上面的数值已经缓缓离开红线值，进入黄色数值区域，与绿值只差一小段距离。

　　“李医生，我们试试。”宋絮嘉迫切的想感受自己现在对于别人靠近的反应，松开被子向李医生伸手。

　　李医生卷起衣袖，配合的靠近。魏煦也紧盯着二人，靠近了宋絮嘉几分。

　　手掌与手臂相触，他们在心中默默数着时间

　　五、六、七……一分钟……五分钟……

　　直到宋絮嘉眉头开始皱紧，手臂开始颤抖时，魏煦想抬手安慰他。

　　但宋絮嘉制止了他的动作。

　　一直到再忍受不了，开始大口喘气满头冷汗时，李医生先收回动作。宋絮嘉的手无力落下，在半空中被魏煦握住，顺着这个动作，宋絮嘉肩膀抵在魏煦胸膛上。

　　他缓缓阖上双眼，在魏煦的触碰下平复心悸的感觉。

　　即便魏煦没有刻意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但温暖的感觉还是源源不断的传递进他的身体之中。顺着骨头缝隙一寸寸安抚他动荡的灵魂。

　　“怎么样？”他的声音在头顶传来。胸腔随着说话震动，让宋絮嘉觉得格外踏实。

　　身体有一种脱力后的疲倦。

　　“好了。”魏煦借力让他坐直，看见他面色苍白，发丝粘在脸上的脆弱模样，不由自主的伸手去勾下他额角凌乱黏住的头发。

　　旁边默默伸来一张纸。

　　魏煦沉默接过，抬手的时候被宋絮嘉拦住，自己拿了过来擦拭脸颊。

　　李医生打断二人互动小世界，说：“这次在魏先生没有介入的情况下能够触碰七分钟，而且触碰过后的反应也减轻了许多。”

　　“戴上手套这些的话……”宋絮嘉话中有话。

　　李医生点了点头：“时间只会成倍延长。”

　　那这样说来，晚宴的危机之一也算是得到了解决。

　　眉心松缓了许多，宋絮嘉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谢谢你。”他清亮的眸子看向魏煦，目光真诚。

　　魏煦被看得愣了会儿神，像是感觉有点突然。但随即轻轻摇头。

　　“不用说谢谢，能对你有所帮助也是我的荣幸。”

　　他好像不求回报，对此也觉得是举手之劳。魏煦是一个十足的好人，任谁和他相处，都会被他的真诚感动。

　　看见魏煦对他一笑，宋絮嘉只觉得自己之前想利用他的心越发狭隘肮脏，一时间不敢和他对视，慌乱的错开视线去。

　　“那我们先走了。”他整理好自己起身，再次全副武装，先一步踏出实验室。

　　魏煦不明所以，在他后面跟上，几步和他走到一条线上。

　　宋絮嘉面色平静，看不出神色。但也不说话，好像在思考什么。魏煦安静的走在他身边，帮他拉开车门。

　　他前段时间专门回去拿了驾照，又自己找了辆车熟悉了下，现在已经能正常驾驶了。

　　这两次出行都是他负责开车。

　　回校途中安静了一段路程，也没有放音乐，只有车轮滑行与风擦过的声音，低沉的很悦耳。

　　宋絮嘉压下不断翻涌的各种情绪，心里很不好受。

　　他感觉自己逐渐在失控，这种失序难以挽回，因此升腾出绵长的无力与慌乱。

　　同时又因为魏煦的真诚善良而深受触动，感觉内心所有的恶念被光照得无处遁形，他直视自己内心，被心虚、畏惧、内疚以及敏感死死缠住淹没。

　　手指头都快被掐烂了，疼痛才能让他保持表面的清醒与镇定。

　　魏煦不止一次悄悄打量宋絮嘉的神色。

　　直到下车，他都保持着上车刚刚坐下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还是魏煦最后提醒他到了，他才动了动身体。紧绷后久坐的身体很僵硬，宋絮嘉走出停车场，在树林长道上被风一吹，才缓缓吐出口浊气。

　　魏煦站在他身边挡住了一半风。

　　二人并肩前行，宋絮嘉迎着斑驳的路灯光亮抬头去看他，视线描摹他硬挺的五官。

　　这个角度看上去一些人就是张大饼脸，但魏煦下颌线很清晰，五官也立体，并没有因为昏黄灯光柔化脸部线条。

　　他在短暂犹豫后再次询问这个问题：“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魏煦侧过头看向他，虽然疑惑他为什么又问了一遍，但还是回答：“没有啊。”

　　“你这样帮我，我怎么报答你……”

　　“不用报答我，这是我自愿的。”魏煦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说了。

　　他掷地有声，不求回报可以是善良。但宋絮嘉现在却不是之前那般无谓的想法与态度了，总觉得有所亏欠。

　　装可怜得来的怜悯，不是因为爱和责任，他不是君子，却也不是纯粹的小人，无法对魏煦的付出视而不见。

　　心下有了想法，他便没再和魏煦多争执什么。二人走到楼下，宋絮嘉想起自己要提前回家的事情，在分开时叫住了他。

　　“魏煦。”

　　那男生转身。

　　“这段时间我有些事要处理，不在学校，治疗就暂时告一段落，等我回来了再找你。”

　　二人距离也不远，魏煦清晰的听见了他的话。

　　但他有所顾虑，还是走了回来，担心地问：“去多久？你现在这个情况…没问题吗？”

　　想起宋家那些事情，宋絮嘉沉默了一瞬，不想告诉他。于是找了个借口：“大概三四天吧，没问题的。”

　　二人一时间都没说话。他不知道魏煦有没有发觉自己的敷衍，心虚的将目光落在其他地方。

　　等魏煦妥协的说了句：“好吧。”

　　他挥了挥手，先逃一般的回了宿舍楼，害怕再被问到什么。

　　隔天下午，杜齐便派了辆车拦在楼下，强制性的将宋絮嘉带回了宋家。

　　宋家立于京西高处，占据一整个山头，将小半个京城收入眼底。庄园由好几个区域构成，占地70几亩，这只是他们在京城中的临时住宅而已。

　　真正的宋宅宋絮嘉只在小时候去过，只记得如同国外皇宫城堡般奢华。

　　白天的宋家很安静，佣人行动悄无声息，像是阳光射下的物件影子。

　　唯一活着的也只有面对宋絮嘉似笑非笑的杜齐管家。

　　“三少爷，欢迎回家。”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中甚至有回音弹射回来，像是魔咒般紧箍着宋絮嘉的心脏。

　　“杜爷爷。”宋絮嘉扯起嘴角挂上标准微笑，看起来麻木空洞，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少爷和老爷去公司了，小姐出门玩了，三少爷现在还可以回房间休整一番。”他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背挺得直直的，燕尾服将胸膛勒得高高翘起，像只神气的公鸡。

　　“半小时后，设计师会来为您量尺寸，定制最能将您的美貌衬托出来的礼服。”

　　单片镜后毒辣的目光阴恻恻的落在宋絮嘉身上，好像他只是一件空有外表价值的商品，在他面前只有被评估的资格。

　　他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宋载重的态度。

　　宋絮嘉低下眼睑，一副很好柔弱拿捏的模样，轻声道：“好的。”

　　杜齐眼神一飞，一个女佣就带着他回到房间。

　　帮他把门关死，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单调的卧室，没有一点私人的物品。这里的一切都是宋载重让礼仪老师为他量身定做的范本。

　　监控藏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他想要短暂的自由，只能去卫生间。

　　在浴缸旁边坐了会儿，宋絮嘉洗了把脸，也不能呆太久，关掉手机坐到了卧室书桌边，拿出本书静心看着。

　　看一会儿走一会儿神，没多久就等到了门被敲响三声，女佣带着设计师推门而入。

　　“三少爷，先让我为您量一下尺寸。”

　　设计师是个温和沉稳的omega女性。

　　她的动作很轻，仔细的量完，详细记录在册。

　　关于礼服定制也没有和他沟通什么，想必是一早就得到了宋家的授意，完成工作后礼貌道别后就离开了房间。

　　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也不能一直看着手机。只要他对于通讯工具的注意力持续太久，过不了五分钟，他的手机就会得到彻底的检查和清洗。

　　回宋家时，宋絮嘉从来不带私人手机。

　　天黑时庄园热闹了起来，他在房间中听见了院子里传来的欢笑声。

　　走到窗边拉开一角悄悄往外看，几千一平的草皮上，宋唯唯开着自己的新玩具——一辆装饰可爱的越野在草皮上自由自在的转圈，追着女佣操纵的无人机跑。

　　大家都配合着她欢呼雀跃、吹捧追逐，打破了庄园的寂静，变得活力起来。

　　再之后下班回家的宋家父子也闻声来到后院，一个宠溺，一个包容，在旁边看着她像只快乐的小鸟玩闹，最后在她的甜腻声中拥抱住她。

　　对比之下，宋絮嘉像是在偷窥别人幸福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