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二）桂花古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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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洛云山......某猎户陷阱中。
“唉......”余念晚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拿出一个小药瓶，接着脱下右脚鞋袜，手法娴熟的为自己肿胀的脚腕上着药，一边嘟囔道，“为什么这么戏剧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啊？”
说完，她抬头看向前方——
只见上一刻还十分关心她伤情的江澈，此刻却转过了身去，只留一个挺拔的背影面向她。
余念晚疑惑皱眉，“江澈，我伤的不过是脚，你......用得着这样吗？”
闻声，江澈身子微微偏了偏，余光瞥见她已经重新穿好鞋袜后才转过身来，正经地道，“正因为是脚，所以才必须回避。”
经他这么一说，余念晚很快反应过来了，但随即却更是不高兴起来，她皱眉道，“怎么？我那么让你不愿负责吗？”
“不不不！”江澈急忙摆手否认道，“我只是不愿因此束缚住你。其实.......我一直以为‘看了女子的脚，便要娶她回家’这话不大妥当，说是‘负责’，倒不如说是‘强取豪夺’。所谓负责，也该是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之上的。”
“喔？”余念晚第一次听到这般的见解，只觉新鲜得很，再仔细想想也确实觉得不无道理。
但眼珠子调皮一转，她还是准备再逗一逗他，便道，“唉......在你眼里我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啊？就这么让你觉得我会以此为要挟，让你娶我？”
江澈不慌不忙，也笑望着她，回道，“自然不会。但阿念希望的话，我乐意之至。”
“噗——咳咳.......”没想到对方居然完全不接招，反倒是余念晚自己被他盯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不自然地移开眼神，仰头望向被树叶遮住、只露出一半的天空道，“我们、我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出去吧！”
......
一个多时辰前，众人按照昨日想好的，准备在返程回去前再采些芙姬萝，于是又上到了洛云山来。
......
不知不觉间，余念晚竟越走越远，渐渐脱离了大部队。再抬头时，望见的便是一棵参天般的古树，高大粗壮的树干，成荫的叶群......
余念晚蹲下身，随手捡起一片树下的叶子，目光短暂停留后再次仰头望树，喃喃道，“椭圆叶、端渐尖，两无毛、缘锯齿，上凹下凸......”
虽未到其花期，未见其花，但因为足够熟悉，她还是认出了面前的古树正是一棵桂花树。
“嗒——嗒——”余念晚一步步走近古树，然后她抬起手，轻抚上那粗糙的树皮。随着脚下绕着古树的移步转动，她的手掌也摩挲而过。
“在我幼时，家里的院中也有这么一棵桂花古树......”
忽然，指尖在抚过树上一道突兀的横向划痕时凝住，余念晚的身子也猛然一颤，她扭头望向那道划痕，果然在它的下面又看见了几道相似的划痕。
“呵......”她咧开嘴，勉强一笑，有些久远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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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徵历201年，京城余府。
“爹爹~爹爹~”
刚下朝的余颂前脚刚踏进家门，还未来得及脱下官帽，便被一个软软的小家伙扑来，抱住了小腿。他低头一看，不是自己小女儿又能是谁？
随即便一把捞起小家伙，抱在怀中，笑着问道，“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念儿这是怎么了？想爹爹了？”
刚满六岁的念晚团子此刻瘪着个小嘴，委屈巴巴，摇头如拨浪鼓，“不是不是！”
原来不是想自己了啊...余颂不禁觉得有些失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笑着又问道，“那是怎么了呀？”
“是、是......”余念晚吸了吸鼻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是哥哥！他又把娘亲做给我和姐姐的糕点都给吃掉了！哇呜呜呜呜呜~”
这时，八岁的余莹也走了过来，举止端庄地朝着余颂行了个礼，乖巧道，“爹爹好~”“好好好，莹儿也来——”说着，他腾出一只手来，伸向余莹。
“好！”余莹笑得露出小虎牙，也扑了过去。
余颂拥过她，又问道，“莹儿你说，是不是承儿抢了你们的糕点吃？”
“可能、可能......”余莹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弟弟他实在是饿了吧。”
“哼~怎么可能！”被余颂抱着的余念晚，小嘴撅得快能挂上一个油壶了，“......呜呜呜呜呜他就是喜欢抢我们的东西，坏哥哥！”
眼看家里的小哭精又要发功了，余颂忙安慰道，“不哭不哭，我们念儿不哭哈，等爹爹教训他！”
“呜哇哇哇哇哇哇......”
结果余念晚越哭越来劲儿，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日子，余颂在脑中大叫不好，心想必须赶紧转移这小家伙的注意力......
他突然脑中灵光一现！稍用力颠了一下怀中的余念晚，接着又攥紧握住余莹的手，大步一迈往院中奔，一边道，“女儿们！为父带你们来——”
“比身高！”
余念晚被放下时，脑子还是嗡嗡的......小小的人儿在巨大的古树前，显得无比渺小，如同硕大天地间的一只小小蜉蝣。
在她愣神间，爹爹已经将她的背按在树干上，自说自话地，“唉......念儿你还是比莹儿矮啊！”说着，又见余颂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把小刀，沿着她的脑袋正上方，在树干上划了一道，直摇头。
“......”余念晚先是偏头望了望身边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笑成一朵花的自家姐姐，接着又转回来，抬头瞅了瞅自家爹爹，没忍住吼道，“我要是比姐姐高就有鬼了啊啊啊啊~”
本来是很有气势的喊叫，却因为身为小孩她自带的奶、声、奶、气，反而显得甚是可爱。果然，下一刻便惹得一左、一前的两人抱住她，怜爱地揉起她柔软的头发来......
余念晚涨红了小脸，“唔......爹爹和姐姐你们不要再摸我的头啦，那样我就、我就更长不高了哇——”就在她受不了，准备举起自己胖乎乎的藕节小手反抗时，忽然听见了娘亲那温柔悦耳的声音，
“莹儿、念儿，我重新做了些新的糕点，快来！啊，嘘...别让承儿知道了。”
见状，余念晚瞬间收起哭腔，趁余颂和余莹不备，凭借自己小巧灵活的身躯，从下方溜出.......小跑着奔向长廊阶梯处的余夫人，“娘亲救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丫头反应还挺快！”余颂叉起腰仰头大笑，一旁的余莹也掩面笑道，“噗嗤，妹妹你慢点儿。”
余夫人也急忙将手中盛有糕点的盘子递给丫鬟，蹲下身，朝着飞奔而来的余念晚张开双臂，笑得绚烂如花，“念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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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19岁的余念晚抚摸着面前的这棵相似、却又不是的桂花古树失了神，喃喃自语着，“我们一同在桂花树下长大...
春日嬉戏打闹，夏日乘荫耍凉，秋日摘花做糕，冬日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心不稳，身形跟着一晃，眼前似乎也浮现出余莹的幻想来。
余念晚面上戚戚一笑，“姐姐...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那么......对我啊！”随着这一声的吼出，她将捏成拳的手重重地打在树干上！
“啊——！”
结果却也因这一拳动作过大，牵动身子往前倒去。余念晚慌忙间踩上一截裸露在土外、光滑的树根，随即脚下一崴，摔了下去——
她还完全来不及爬起，身体便因重力原因顺着山坡滚了下去？！翻滚间，堪堪只能用手护住头部，其它的，听天由命......
不知滚了多少圈后，余念晚终于感觉自己到了一块小平地上停住了......
尽管胳膊和腿，还有腰都酸痛到不行，但她还是挣扎着想要赶紧爬起身来。可这刚刚稍微一动，又发现不妙来！
身下的......不是实土？！余念晚的心马上悬了起来，硬着头皮转过脑袋去，低头一看，透过被树枝架住——表面上虚掩着的、已有些枯萎的草，她看到了些深坑下的景象......
霎时，她心中猛地一怵，不敢再动。
好巧不巧，这时江澈寻她而来，一步步靠近并道，“阿念，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来了......”
余念晚额头上渗出豆粒般大的汗来，大声喊道，“别过来！”
随后又抖着声音，解释说，“我、我，身下是猎户的陷阱，只要一动我大概就会掉下去......”她不自觉地压着自己的声音，却还是止不住地带上了些许哭腔。
“什么？！”江澈大惊，立即轻了脚下的步子，隔着些距离、绕着余念晚观察起来。
......
一刻钟后，江澈拽住身旁的树干，倾斜了身子，朝余念晚伸出手去，温柔地笑笑道，“阿念别怕，把手给我。”
余念晚咽了下口水，点点头，缓缓抬起手，将它一点点往江澈的手伸去......
然而，却在两手交握的同时，余念晚身下的陷阱彻底坍塌，她的身子随之往后倒去！
“阿念——！”
几乎是同时，江澈松开了抓住树干的那只手，另一只手用力一拉，将余念晚的身体护到自己怀中来。
“哐！！！”
两人一同掉进了陷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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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徵历201年，京城余府。
余莹捧着用帕子包好的几块糕点，一路小跑着往自己的院子去。尽管跑得小脸通红，但她心里却依然是兴奋欢乐的。
“这么好吃的糕点，一定要让娘亲也尝尝～！”
……
“啪——！”只见几块糕点被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余莹面前的女人怒目圆睁，骂道，“我才不吃那个贱人做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不怀好意地下了毒！”
“娘、娘亲……”余莹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望向女人，“母亲不、夫人她不会的……”
不曾想此言更是激怒了白芍，她气愤地咬咬牙，随后竟抓起桌上的茶杯便朝余莹砸去，“小丫头片子，到底谁才是你亲娘？！”
“啊！”余莹躲避不及，额角直接被茶杯砸中！不一会儿，她只觉头上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下，随即左眼的视线也被一片鲜红所遮挡……“娘亲，对、对不起……我错了……”她脸朝下趴倒在地上，不敢再动，但身体依然不自觉地发抖。
白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全然不顾余莹的伤势，只一个劲儿地咒骂着余夫人，“贱人！！！抢了我的男人，还要抢我的女儿……要不要脸？！”一会儿又自怨自艾起来，边哭边道，“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生了个不成器的丫头片子……”
余莹偷偷抬头望她，却依然不敢动半步。好一会儿后，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抱住，她颤抖着仰起头来，“娘、娘亲……？”
“莹儿、我的莹儿……”只见此刻白芍紧抱着她，一只手轻抚过她受伤流血的额角，带着泪、满脸自责地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原谅娘亲，娘亲不是故意的……”
“娘亲，我、我没事的。”乖巧的余莹举起小手试着拍了拍白芍的背，一边道。
白芍抱着她，依旧自顾自地边哭边说着，“莹儿……但你要知道啊，要不是那个贱——女人！你爹爹怎么会冷落我们母女俩！明明是我同你父亲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但如今我却只是个妾，她却是妻，凭什么！”
“贱人生的孩子还是贱人！我们莹儿乖～不和他们玩……”
被她抱在怀中的余莹仿佛一个没有感知的布偶娃娃，她默默偏过头去，不愿听。视线掠过屋中衣架上挂满的绫罗绸缎制成的衣裙和梳妆台上的各种珍宝首饰，眼神暗了暗……
第二日。
“嘶——”余莹被洒在自己伤口上的药粉蛰得龇牙咧嘴。
在一旁杵着下巴的小念晚脸也皱成了一团，担忧地道，“姐姐一定疼死了吧，念儿看着就觉得疼！你走路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余莹努力扯起嘴角，咧出一个笑来，“没事，姐姐不疼的。”
正在给她上药的余夫人全程一言不发，脸上却满是心疼和不忍。待到上好药后才长叹了口气，不自觉道，“唉——姐姐她居然还……”
然而在看到余念晚一双瞪大的、求知的双眼和余莹悄悄低下的头时，又立刻噤了声。好一会儿后又开口喊道，“莹儿。”
余莹转过头来，乖乖应道，“母亲我在。”
余夫人笑得温柔，抬手摸了摸余莹的脑袋道，“莹儿乖～以后想吃什么告诉母亲，也在这里吃完再回去罢。至于你娘亲……如果她缺什么，我会让人送过去的，你不必担心。”
接着，她拉起余莹的手，又拉起余念晚的手，把两只小手叠放在一起，笑笑道，“小孩子就该做小孩子的事，每天开心快乐便好。”
小小的余念晚对这话似乎很是赞同，顿时眼睛一亮，一阵猛点头，看向余莹，“对对对！姐姐，新秋千爹爹扎好了，我们一起去院子里玩吧～！”话还没说完，便拉着余莹拔腿就往院子里跑……
身后的余夫人无奈地笑笑，“你们慢点，别摔着了。”
“好！”余莹笑得露出了小虎牙，随后也紧紧地回握住余念晚的手，一同跑出门去。
……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十二）桂花古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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