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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才出机场到达大厅,便听得一把熟悉的嗓音在嘈杂的人群中热烈响起:“莫词频,这里。”
      杨安安酷劲十足的架着黑超,卷发缭绕的垂至腰间,愈发显得香肩更窄,柳腰更弱,未遮住的半边脸小巧精致,灯光下瑕疵不染。倒仿佛什么明星微服出巡一般。引得正自接机的人群纷纷开小差,别过头来看她。
      转而又看向我——谁有这种待遇,引得美人如此大呼小叫。
      我拿杂志遮住头,慢慢的蹭到她身边。正听得旁边一个男人冲她问:“你是Angel?”
      我用没带眼镜的眼睛十分默契的冲他翻了一个嫌恶的大白眼,那人立即吓得不敢再看。
      杨安安在本地一个二流电视台主持一档半红不黑的少儿节目,虽然上镜时做纯真可爱装扮,与她日常穿衣风格天差地别,然则仍然有机会让人当街认出来。
      我们走出大门,才放开嗓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笑完,立即狐疑的问:“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夜半三更来接我。”
      她爱娇的拿手臂缠住我,笑颜如花的道:“我有好事,等不及告诉你,上车说。”
      我们上了她那部雪白的日本小车子。我忍不住揣揣不安的问:“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她刮了我一眼。自己先笑一笑,才道:“我今天在你们公司楼下,碰到了一个极品男。”
      我闻言,这才一颗心落了地。拍拍胸口,说道:“真好。不是你又将信用卡刷到爆炸。”
      她“切”了一声,不依道:“你认真点。这回是真的。”
      她一年到头,总有三五回碰到这些极品男人,并宣称坠入情网。与她同居达五年之久,已经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到头来她还在花丛中打转,啥也没捞到。
      我称之为间歇性花痴发作症。
      也是,这大好春天,正是发作高峰期。空气中这些暧昧的花粉,朦胧的月色,暖风拂面,一切都昭示,这本是一个发春的好季节。
      我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车子正好停在红灯前,她空出手掐了我一把,娇声道:“你起来。”
      如果我是男人,我得说,一定被她这一掐,三魂去了七魄。杨安安不穿那纯得吓人得蓬蓬裙,头上不带蝴蝶结,不用极其亲切的语气和小朋友交谈――那是很美的。尤其是她冷着脸,薄唇抿起来,小下巴微微翘着。我个人认为,如果有一部国际大片的女主角供她演,让所有聚光灯往她头上一打,也许她能红过章子怡。
      至少,她应该主持时尚节目,而不是少儿节目。硬生生乱点鸳鸯谱。
      她对自己的工作倒使一个混字诀,极之得过且过。此时她自顾自说道:“你不是下午差我去帮你拿电脑。就在大堂。我当时一边走一边发信息,没想到撞了一个人。我的手机掉了,他的文件也摔了一地……”
      “然后他帮你将手机捡起来,你发现他长得像金城武/黄晓明/郭品超?”我帮她接上去。
      她哈的大笑一声,百忙中得意的飘我一眼,才说道:“不。你错了,他不像任何人。”
      我打个哈欠,假装很有兴趣的问:“那他像谁?”
      杨安安这个人,怎么说她好呢。人家是正经的医科大学毕业,实习期间也战战兢兢的拿了刀子在手术台上无影灯下照着别人肚子肠子比划过的。不能说她无知无脑,而且她说起红楼梦来,也头头是道。奈何对选择男人这一项,硬是明目张胆的看重色相。色相这关先过了,再谈其他。
      以她自己的话说,一个男人连样貌都没有,谁还去关心他有没有内涵。
      是以她过往那些男朋友,无论是设计师银行经理酒店主管以及网球教练,都有一个共通特点。不用我说,你知道的,那就是:靓仔。
      这回想必也不例外,她沉醉而温柔的道:“他不像任何人,他只像他自己。”
      我被酸得咕隆咽下一口唾沫,胡乱道:“那不得了。”
      这个被那不知名帅锅蒙蔽了神志的花痴信以为真,忙道:“对呀。你不知道,就在那一刹那,我抬起头,看到他的脸,只一照面,便感觉世界静止了,身边的事事物物全部淡出,我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本听得心不在焉,此刻却微微愣了一下。想起多年以前的校园,那个黄昏的夕阳里,玉兰花暗香浮动,初见光影中走来的董其方,何尝不是如她所说,世界瞬间静止,人声寂灭,只余下自己心跳。但那是什么时候,十八九岁吧。不作数。
      我只奇怪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还会用这种夸张手法来形容自己,并且如此理直气壮。
      “我脑中马上跳出一个词。纳卡索斯,他有一张纳卡索斯般的脸。真的,他的眼睛就像两潭湖水一般,明明很清,却感觉见不到底。我当时蒙了,他还冲我笑,说,不好意思,你看手机坏了没。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声音也很磁哦,简直和大提琴一般……”
      她快速而夸张的描述着这一次艳遇,我害怕她稍不留心,哈喇子便要哗啦啦流将下来。
      于是截断她,说道:“哪个公司的啊。改天带出来我验个货。”
      她被我这一问,明显的焉了一下,才说:“我还没有弄清楚他是谁呢。这不是托你去打听么?”
      我大奇,不由道:“你没有搞定啊,这是什么世道。”
      我头一次听说还有杨安安搞不定的男人,照理吃惊一点情有可原。
      她却委屈了,笑脸收起来,居然惆怅的说道:“什么话。人家也有不为人知的伤情史好不好。”

      我眼下只渴望我软绵绵温暖的大床,显然对她那不为人知的情史没有兴趣。不耐烦的说道:“你连人家姓甚名谁都搞不清。我怎么给你打听?难道上下百来间公司,逐个去问。”我捏起嗓子,“请问贵公司有不有一位纳卡索斯。”
      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立即又笑了,道:“我知道他的名字。”
      我横了她一眼。她于是说:“他的资料撒了一地,我看到有一页写着:欧文韬。”
      我翻了一个白眼,不以为然:“你刚才还说只有心跳呢,怎么又抽冷子看了人家名字。倒不闲着。”
      她迅速的眨了数下眼睛,做娇羞状,道:“这不是重要线索么。我还看到那文件夹上印着‘达人广告’。”
      我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个广告公司。”
      转念一想,又道:“现在连人家姓甚名谁,何方高就皆一清二楚,那还关我什么事。”
      她不依,直道:“我好端端一个女孩子,哪里有这样冒冒失失找上门去的。人家会怎么想。”
      我颓了一回,方冒着冷汗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婉转害羞了。”
      她抬起眼睛,无限哀怨的看着我。我立即拿手挡住,一迭声道:“好好好。都依你。”
      第二天我回杂志社交差。
      老大看着那些照片,表情平常。我再迟钝也知道她不怎么惊喜。
      欢姐在一旁走过,探头看了看。吐吐舌头,指了指茶水间。
      我终于结束了一次无言的审讯,火箭似的逃离现场。
      欢姐已经替我冲好咖啡,低笑着说:“她老人家又逢那几日。偏生你回来撞着风头。”
      我无奈的摊摊手,说道:“再坏也就那样了,总不能现在了还叫我回去重新拍一次吧。”
      一时几个小字辈的家伙也凑了过来,纷纷道:“莫姐姐,我们的特产呢。”
      我们办的这是一本休闲旅游杂志,每期除了介绍新鲜景点,亦广为搜罗当地美食,民俗传统。诸如此类。故时常要飞到各地采稿。于是外出归来带点土产吃食,也成了惯例。
      我们这一组三人,欢姐幼儿才三岁,日日朝朝暮暮,定死了要接要送,抽不开身。阿陈正走蜜运,整日上班也拿着手机不断的嘁嘁喳喳,每隔三分钟发一条短讯。隔个十多分钟车程,亦生怕个妞同别人跑了。此刻若让他出个公差五七十日,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死掉。故此出远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自然而然落在光棍一条的我头上。
      我打发走那群好吃之徒,忙忙的处理了一上午工作。
      会合大伙开饭。
      一般来说,午饭时间是交流八卦新闻的高峰期。各种远的近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的八卦,通通满天飞。混合着众人四溅的唾沫星子,激情四射的佐着餐。
      说到大楼新来的美女。我猛的想起杨安安的重托。于是清一清嗓子,喂了一声,问道:“谁认识一位欧文韬。”
      众人一片肃穆。
      啊,估计这帅哥平时挺低调啊。否则怎么会出现这种石沉大海的局面。最不济也得有人哗啦一声,自餐盘中抬起头来,发表一点意见。难道杨安安的神经搭错线,看花眼,这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小妹一见无人理睬,十分捧场的接了一句。“哪家公司的。”
      我在混乱的脑子中搜索了半刻,终于搜到:“达人广告。”
      这回欢姐抬首回答:“达人广告啊。我倒是有一妹子在那做文案。”
      我很高兴,吃完饭便立马催促她联系。
      欢姐一手抓着话筒,一边狐疑的道:“你诚实招来,发生什么事。”
      我极快的盘算了一番,眼见她愈来愈神色暧昧的脸,意识到一般借口无法打发她,终于决定义无反顾的出卖杨安安,道:“是我的朋友杨安安啦,她要打听人家。”
      欢姐失望的哦了一声,一边拨号一边说道:“我还道是你红鸾星动呢。白激动了。喂,小童啊。欢姐。最近好吗?……”
      她打探了约莫半小时,终于举着一张纸条回来汇报战果。
      我见那便条上林林总总的例了一张关于这欧某人的相关信息。
      她叹息着用那种明显含有嫉妒的声音道:“杨大美人果然有眼光。据我那小妹子形容,这位欧姓先生实乃她们公司大老板,三十有七,博学多才,内涵丰富,乃她们公司上上下下一干怀春不怀春女性心中之梦中情人。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至今未婚。”
      我拍了一下大腿,道:“这就对了。”
      欢姐撇撇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道:“十三点,代旁人打听而已。你高兴个什么劲。”
      “能交差,自然高兴。”
      欢姐抄起手,一边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的眼神看着我,一边说:“我见你这么些年,尽为了别人折腾去了,撮合得人家倒是有一对是一对。自己倒还整天竹篮子打水。是不是不像话了一点。”
      说起我得战果,那迄今为止,真可谓硕果累累。我做媒人做得顺风顺水,连那当初扬言要追我的会计男,都成功的介绍给了我那泼辣出名的小师妹。弄的人跌破下巴。话说,这男人也够精的。眼见此路不同,立即转台。作为当事人的我,好歹也有些感叹人情凉薄。
      欢姐还待发表研究成果,眼见老大的房门动了动。赶紧踩着凌波微步远遁。

      我与杨安安约好晚上回住处碰头。这家伙居然在家洗手做羹汤。我忙推开窗户往外看。
      她奇怪地说:“干嘛?”
      “天没有下黄雨阿。怎么你老倒下厨房了。”我浩叹。
      她噗嗤一笑,“你该知道荣幸了。本神仙姐姐历来不食自家烟火,一年只下三次厨房。”她挥挥锅铲,“去摆桌子。”
      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难吃。“进步神速。”我忙不迭赞美,“居然油盐都放齐全了。再接再厉。”
      我给足面子,将三菜一汤吃个底朝天。她一高兴,连碗也洗了。
      二人窝在沙发上喝柠檬水消食。电视里正播新闻联播,数十年不变的主持人那两张面孔,端方得如同电视机的外壳,再也瞧不出一丝变化出来。
      “这种主播誰不会阿,每天就是某某同某某,出席某某会议,探望某某工人。稿子都不用看,张口就来。”杨安安抱怨。
      “切。你行。不见找你播。”
      她撇撇嘴,表示并非她不能,而是她不想。她撇嘴也是美丽的。上帝在造某些人的时候,确实偏心。
      “对。”我想起白天打听到的情况。放下杯子,打开皮包翻那张便签纸。摸了半天没摸到,索性哗啦一声,将所有东西悉数倒在茶几上,一样样翻找。
      杨安安‘啧啧’连声,不忘鄙夷的说:“瞧瞧你。一找不到东西就来这么一下。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好习惯。”她弯下腰,自茶几下拣出一张东西,嘴里唠叨:“啥玩意?又是明信片。春天应很好,倘若你在场。新生药品研究所董其方收。”她咕隆,“你这人做事,有点新意行不行。真受不了。”
      她将卡片丢回茶几。“收这么一抽屉明信片。一本正经写好地址,又不发出去。”她学玛西对薄荷帕缔的口吻:“先生你真是个怪人。”
      我噗嗤笑出声来。
      她托着头,开始哼哼春天应很好那首歌。哼了几句,忽然叹息一声:“哥哥自杀那年。我们刚好毕业。”
      “刚好愚人节。”我想一想,索性坐在地板上,忆起当年来,“非典。隔离。又害怕又刺激。”
      “我刚好在医院实习……”她的目光看向室内某一角落,长发垂下来,过一刻,突然冒出一句:“你说如果董其方现在回头找你,你们还会不会有可能。”
      “切。”我白她一眼,“我们散伙又不是什么年轻气盛一言不和。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为时间这东西是吃素的。”
      “说的也是。”她有点感慨,“不知道梁广斌会不会还记得我。”
      梁是她大学时候的男友。她很为他劳神了一阵子。
      “你算了吧。”我终于在一堆的零碎物品当中,找到那张便签纸条。递给她:“呶。我的任务完成了。”
      她收起那点惆怅,美滋滋的读起来。完了弹一弹纸条,眉花眼笑的扑过来。说道:“什么时候帮我约人。”
      “啥?”我将一几子东西胡乱扫进包里。瞪大眼睛反问她:“誰帮你约人?”
      “喂。当然是你啦。”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难不成我自己去约么。太不矜持了。”
      “你。”我气结。
      她换上一副谄媚而狗腿的神情,要多腻歪有多腻歪的道:“知道你最好了。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嘛。对不对。”
      我被逼得缩到一角,鸡皮疙瘩哔哔啵啵的掉下地来。最终耐不住她无耻的攻势,只得忍辱屈从。
      约人这事挺伤脑筋,这青天白日的,一竿子陌生人摸上门去,无端端请人家出来吃饭喝茶,怎么样也说不过去。况且人家公务繁重,哪里有空搭理你。
      最后还是七搭八转,又是欢姐另找了个能卖面子的中间人,拟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才定了这饭局。
      欢姐痛心疾首:“你自己的事有这么热心,我看你娃都好几个了。”
      切。好几个娃还了得,当国家的计划生育不是政策么。我腹诽。求人办事难,给她念几句,总好过让杨安安荼毒。
      台子订在兰堂,那地方的好处是不似一般的中餐厅般吵杂热闹,房间设计得颇雅致,又多临着水,池子内蓄着锦鲤,在灯光下自由自在的游走。窗户半开着,春天的风清新微凉,徐徐徐徐的吹进来。光白坐着,也觉得舒服。
      我们一行三四个人,去得较早,少顷,一个中等身材的方脸男子走进来,小平头,戴眼镜。样子虽看上去离纳卡索斯有点距离,但是中间人与他寒暄,又替我们介绍,大家忙着叫菜叫酒。他的个人魅力散发出来,我们这几个陌生人立即陷入愉快的交谈之中。欧文韬显然十分善于交际,难得的是不给人油滑之感,他言谈爽利,又不失风度,不遗漏在场的每个人。
      我与欢姐轮流一边吃一边天南海北的胡侃,场面控制得满热闹。倒是顶能说的杨安安,这会子却淑女起来,脸上挂一个微笑,偶然才搭一句话。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最后中间人要出头买单,孰知欧先生已经先行买过。省却一堆的你争我抢,所以最后他是主人,我们倒成了客人。
      回程我与欢姐达成一致意见,觉得这人相当靠谱。又商量杨安安在事成之后可通过哪几种方式对我们表示感谢,一时激动得如同这男人已经进了杨安安口袋。
      直至我进了房间,洗了头发出来,发现杨安安靠在阳台上神游。
      不由得走过去,调侃道:“怎么。这回真中招了?你不会这么没道行吧。”
      “嗤。”她说。
      我白她一眼,没好气,“你嗤是什么意思。”
      她忽然长叹一声,恹恹道:“是就好了。我们找错人了。”
      我本拿着一条大毛巾在擦头发,一时会不过意,等了一下,才问:“你是说,你要找的不是这个人?”
      她摇摇头,“不是。”
      怪不得她一晚上都话特别少,原来是因为失望。我们都误会了。
      我同情的看着她。过一会,才勉强道:“其实那个欧先生也不错哇。”
      那个人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欧文韬,天知道杨安安所看到的那个,是另外一个人,还是当中有什么误会。闹哄哄大半天,原是一场乌龙。想想,那位先生虽则不错,但到底离帅锅二字,还有点距离。
      她垂着头,没精打采,“不错有什么用。”
      说的也是,千好万好,不是那个人,又有什么用。
      阳台上没有开灯,楼下是小区的花园,路灯透过树叶打在水池上,不知为什么,显出一种滟滟的蓝色来。隔一条马路,对面是城市中心璀璨光丽的闹市与灯海。她的小小的脸孔隐在长发里,只得侧面一条的弧线。大眼是幽暗的,带一点茫然,说道:“其实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我奇道。
      “如果我们终其一生,也找不到那个对的人。那不是很可怕么。”她说。
      大小姐一时感慨,顺带连人生都感叹起来了。平日里我们两个疯疯癫癫,神神叨叨,但每个女人心里,总有一个柔软的某处,等闲碰触不得。我靠过去楼住她,笑着道:“打起精神来,不就错了一次么。咱们得屡败屡战,排除万难,找到那位对先生。”
      “这茫茫人海,怎么找。”她轻轻道。长睫毛盖下来,别有一种我见犹怜。
      这样一个美女。我替那个惊鸿一现而下落不明的小子可惜,他怎么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可怜的杨安安。我看不下去,一时拍着胸脯,许诺她,“别急。我帮你找。”
      这一次她表现不太积极,强笑一下,说道:“算了。不过一面之缘。过几天就好了。”
      我倒知道她过几天肯定会好,如今这世界,总也不至于为了个见过一面的男人茶饭不思相思成疾。只是她这种焉哒哒的状态,让人看了,也实在于心不忍。
      在这个“几天”持续至五还不见多少改善的时候。我觉得事态有点超出预计了。
      外头人自然看不出来,但她回到住处,脱掉鞋子,找一杯小酒,便窝在沙发上,宴懒得赴,脸懒得敷,话也懒得讲。渐渐有因此发展成伤春悲秋症的趋势。
      “也许我们的世界根本没有家明。”她说。
      这是十多岁开始念亦舒的后果,深中其毒。有了她这个反面教材,我发誓有朝一日如果有了女儿,一定让她离亦舒远一点。女孩子,其实伶俐不如痴。
      “你也不是丹薇。”我试图通过打击让她清醒。
      她轻叹一声,说道:“也是。”
      随即回头看我,慨然道:“以前董其方是不错的,倒有几分家明的感觉。”
      董确实清俊,有股书卷气,样子永远是干干净净的。但那是多年前的事了。隔着影影憧憧的人事时光红尘往回看,有种朦胧感。这么些年来,我也就一个董其方作为谈资,真是失败。
      “是。”我承认。
      “他也该回来了吧。三四年了。”杨安安说,歪在沙发上,将遥控器来来回回按个不停。“要是他知道你写一抽屉的明信片给他。不知道他怎么想。”
      “怎么想。”我叹口气,“不关他的事。我只是没有地方可寄罢了。”
      因为时常出差,全国各地的跑。每到一处,都买一堆明信片。又觉得光秃秃的难看,无中生有的写一些字在上面。不过是为自己纪念罢了。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狗血。只是大约给谁看到,都要误会的。内情只有杨安安知道。
      大好春天,我们两个正当好年龄的女人窝在家里双双对着电视机,实在让人觉得沮丧。
      是以隔一天上班。我历经多方侦查,在午饭时间,终于于一家茶餐厅内截到欧文韬。
      老天助我,他一个人。
      我装模作样路过又折回惊喜交加的笑着道:“欧先生,好巧。你也在这吃饭!”
      “啊。你好。”他在翻餐牌,闻言抬起头,笑着说:“莫小姐。请坐。”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于是老实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下来。点一个套餐,与他闲聊。一时天气交通电影聊完,我切入正题,问他:“我们同事说你们公司有一帅哥,貌比潘安,才盖子建,神彩过人,简直会得爆镜,是不是真的。”
      话才出口,我已经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原来我比我自己想象中的逊的多。
      欧文韬笑:“我们公司人才济济,帅哥多的是。你指哪个。”
      但现在已经开了头,临阵逃脱不是义士所为。我只得绞尽脑汁回忆杨安安的描述,“呃。被我同事发现那日是星期一,下午,约四点左右。他经过大堂。带着文件,上面有你的签字。”
      “喔。”他做明白状,随即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原来你们要找的不是我。”
      靠。
      我在心中暗骂,这稍有不慎,马脚便露出来了。只不知道那中间人还说了什么。
      唉。如今社会,勇敢的猎人再也斗不过狡猾的猎物了。
      “认识欧先生其实是我们没想到的,属意外之喜。”我觉得自己的笑容像放置久了的水泥,慢慢开始发硬。“意外之喜。”
      难得这人没有继续为难我,而是打了个哈哈,自嘲道:“知道Angel想认识我,还害我高兴好一阵子。实则我老早以前认识她,只可能她不知道。头一天还以为天上掉馅饼,原来空欢喜了。”
      今天这趟义气算是淌在浑水中了。我希望我可以站起身,说我吃饱了,然后溜之夭夭。可是事实上食物还没有上来。
      “我们真丢脸。”因此我只能说。
      “不要紧。”他说着,略一思索,接着道:“星期一。你别说,我还真知道你指的是谁。”
      杨安安要是知道我如此大张旗鼓而非不动声色的在外头帮她打听男人,估计等不及回到家,便要拿砒霜感谢我了。女人,帅哥重要,矜持更重要。
      “你知道?”我有点将信将疑,“这么多人当中?”
      “呵。事实上,真正为女士们一眼便能相中的俊男,也并没有那么多。”他笑一笑,补充,“更多的需要慢慢发现。”
      “不过据我所知,欧先生是许多女职员眼中的完美男人。”我忙说。
      欧文韬摆摆手,表示跳过这话题,继续思索着道,“我猜你朋友看到的,是我们分公司的同事。”他似乎找到那人,肯定的道:“对。徐剑那天拿的文件刚好由我签好。”
      这大约错不了了。杨安安看美男的眼力,我本不该怀疑的。真是那种人物,估计谁都会更留心一点。
      “这样好了。公司有集体照。等下我叫秘书小姐发几张照片给你。你核实一下。”他提出建议。
      “呀。太谢谢了。”我激动起来。手忙脚乱,不太有创意的说:“这顿我请啊。”
      “别客气。助人为快乐之本。”他笑着说。
      这个男人虽没有郭品超金城武的脸,但他的风度是一流的。况且看起来对杨安安的感觉也不错。我惋惜的想。
      我把照片给杨安安看,她立即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又回到了风和日丽的晴空下,一下子活泛起来了。之前几天的忧郁症一扫而光,眉端眼角再度呈现得意的春风。
      我见成果如此显著,也受到鼓舞。再接再厉替她打听那人行踪。
      谁知得到结果,这人已经被派往外省主持工作。历时恐怕两年。剧情急转直下。
      欧文韬略带歉意,说道:“这便是我也不太清楚。”
      我道谢,又道歉。
      为了这么个不太上得台盘的理由。打扰他委实也够多。人家没有不耐烦是他修养好,再罗唣下去,未免太过不识好歹。
      到这地步,我的失望几乎也与杨安安一样了。
      自照片上看,确是剑眉星目的男子,因为高大,在一堆的人中,也是鹤立鸡群的。
      “没这缘分。”杨安安叹息。“算了。”
      她宣布丢开手,追求花样美男的故事,到此打住。
      直至又过了一个多月,春天都快要过完,街道早开的玉兰开始在这座城市隐隐的飘起香味。在我们渐渐的将那纳卡索斯遗忘的时候。
      这天欧文韬打来电话,说道:“徐剑刚好回来开会,Angel与频频如果有空,不妨一同出来坐坐。我就说是我的朋友。”他还记得,真不容易。
      我大喜过望,忙忙将杨安安叫出来。她听得这消息,果真又惊又喜。推了工作,又推了饭局。前来会徐郎。临出门时还嫌我背包难看,硬塞给我另一个。
      我抗议,“这包丢在那好久没洗,灰都几层。”
      “切。总比那只强,与你这衣服一搭,人家以为你是我家欧巴桑。”她不给我发表意见的机会,“咱们得做姐妹花。”
      我除了诅咒她有异性没人性之外,别无他法。
      饭局又由欧文韬做东,大家吃吃喝喝,气氛轻松愉快,那徐剑真人比照片更好看。杨安安美色当前,兴致很高,两人一来二往,妙语如珠。旁边人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未了欧文韬说起新上映的电影,说:“那部片子值得看看。”
      我会意,立即说,“我不爱科幻片。你们去。”
      欧说道:“我看过了。你两去看看。”
      就此达成协议。他们去看戏,我坐欧文韬的车子回家。
      “欧先生真有心。”我由衷的道,“太感谢了。”并不是每个陌生人,都愿意自百忙之中,将其他人的琐事放在心上,花钱出力的。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笑,“你不也是为你朋友。”
      “我与她!”我摊摊手,终于觉得不是三两句话能交代清楚的,故此笼统的说,“我们不一样。”
      “我倒知道你们都是很好的女孩子。”
      “何以见得。”我笑起来。无论什么时候,女人总也不会对赞美表示嫌弃。
      “我说过我以前认识Angel。是有一次在帝君酒店,我们一些同行参加完交流会前去吃饭,旅游大巴停下来,当时乘客基本走空,便见一个女孩子走过来,说道,请问你们车上有空的矿泉水瓶子么。我当时奇怪,这么一个时髦漂亮的女孩子,要这东西干什么。待后来看到她身后跟着的老人以及他袋子里五颜六色的饮料罐子,才明白过来。那老人家不懂普通话,又羞于前来沟通。她正好看到,当了这差事。”欧文韬说着,一本正经的道:“虽是小事,但我印象至深。”
      这倒像杨安安会做的事。“呵呵。”我笑,“因为这些,比如助养小学生之类,她其实没少被人指责是作秀。”
      当时她自己叹息着说:作秀的太多了,能怪谁。
      “Angel实在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欧文韬道。语气是诚恳的。若我没听错,仿佛还带一分惋惜。
      呃。可惜她爱美色多过内涵。
      车窗开着,街边的树叶在夜晚是一种浓重的墨绿,公园的铁丝围墙上攀满馥郁的响铃子藤,挤挤挨挨的叶片当中,有小朵小朵的花瓣绽开,路灯霓虹交织,分不清黄与白。纵使车辆川流不息,亦仍然能闻得丝丝缕缕的香气自鼻端飘过。行人不少,看上去神情多是愉快的。
      我被这春天的微风一吹,适才喝下去的几口白酒酒劲上来,精神便恍惚起来。要很集中注意力,才能继续我们之间的对话。临下车,在包内找钥匙,半晌又找不到。只得重复杨安安所不齿的那一招,将整个袋子里的东西倒在座椅上,找到钥匙,再悉数倒回去。
      回到住处,迎头倒下。居然立即睡着。
      做一堆乱梦,一直听得董其方轻拍着我的头喊:频频猪频频猪频频猪。
      待早上醒来。阳光泛滥,甚至还传来鸟叫,孩子们在小游乐场玩乐,尖利的笑声直冲上十几层的高楼来。窗户没有关,对门不知谁家的音响开得极大,隐约听得哥哥的声音:“春天应很好,倘若你在场……倘若你在场……”
      我坐在床上一会,只觉额外的索然。
      杨安安居然在。正捏着嗓子讲电话:“……我是她的室友莫词频……是的,她去出差。可能两星期左右……我不很清楚她为什么没带手机……徐剑先生是吧。我回头转告她。……再见。”
      我吓一跳,看着她。问“你玩什么把戏。无端端说你自己不在。”
      她摆摆手,一副别提了的神情。说道:“这是最简单的做法。以后也不用接听这人电话了。”
      “发生什么事。”我吃惊,脑海中闪过一系列可能剧情。
      杨安安拿一个抱枕蒙着脸。闷声闷气的道:“我咎由自取,还带累你们。”
      “他是同志?已经名草有主?”我大叫。差点跳起来。
      “不是。比那更糟。”杨安安懒洋洋的说道,“一整晚他翻来覆去都在谈论他自己,关于上级如何器重他,女孩子们如何欢迎他,客户就光对他一个人满意。甚至有富婆花高价试图同他交朋友,而他高尚的拒绝了。凡此种种,没完没了。我完全幻灭。”
      她坐起来,绝望地哀哀道:“你说这么好看一个人,怎么就……”
      “哈。”我被这结局逗乐。“你小人家扑腾半天,溯洄从之,寤寐思服,费了这么大力。原来是这样一极品。”
      “我幻灭了。”她还在哀伤。
      “你是咎由自取不错,怎么能要求人家有了外貌,还要有灵魂。”
      “那么好看的一个人……”她还在唧唧歪歪。
      鱼与熊掌哪可兼得。得了一样,必然需要舍弃另一样,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
      杨安安快三十岁的女人,还装这种天真。实在可耻。我不再理会。提醒她:“你记得请欢姐和欧文韬吃顿饭,人家是好心好意的。”
      她哼哼道:“知道了。就这周末吧。”
      “这周我没空。”我说,“你自己和她们去吧。”
      “唉……”她充满挫败,“欠这么多人情,真是,竹篮打水。人生无趣……”
      那顿饭吃完。杨安安果真将她破碎的纳卡索斯丢诸脑后,发奋做人起来。我是在好久以后,夏天的日光已经达到发热的程度,满街的女孩子纷纷露出玉背长腿的时候才知道剧情原来还有其他进展。某一天,杨安安突然说:我带个男人回来给你见见。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她虽则花丛中打滚多年,但正经八百带男人回来,实在是头一次。
      更何况她还说:下个月我爸爸出差过来,顺便也给他看看好了。笑咪咪的样子。
      慌的我忙将我们乱得狗窝似的房子整理出来迎客,带上门的却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热心的欧文韬先生。杨安安那日一双九公分的高跟鞋,欧先生站在她身边,身高还是略有差距。难得这女人终于从以貌取人这条不归路上回头是岸,开始懂得欣赏真正有内在的男人。
      “大约就是他了吧。”她微笑着说。
      我由衷替她高兴。
      两人进展稳定。到五月,已经欢欢喜喜结伴前往瑞士度假。
      玩的大约相当尽兴,一个电话也没有。
      今年的天气也反常的很,已经热到穿短裙的时节,忽然间冒出一阵黄梅天似的阴雨,淅淅沥沥,将断不断,没完没了的拖下去。将人的梦都浇的湿漉漉的。
      恰逢情绪低落的这几天,想想已经年届三十,前头的日子都这样忽悠悠的混过去了,工作成绩一塌糊涂。日渐的更加残花败柳,犹自独守空闺,光棍一条,父母跟前简直不敢抬头。
      生日之前害怕大家记得,而前来恭贺我又老去一岁,那种悲伤逆流成河的状态下,还要对来人笑脸相迎,简直百上加斤。然则真正如愿以偿,完全没有一个人记得,又觉得失落遍地成灰,就这么一天,将自己打落到黯然神伤系列,怨的要死。
      难为杨安安,寄了一束花,夹张卡片,没头没脑的写一句:夏天亦很好,倘若你在场。大约是走之前订下的。我找出一只水杯装了,摆在桌子上吸收电脑辐射。大片灰色调中的一点红,让我略微好过一点。
      同事们走过,微笑着说:“好漂亮的花。”
      我赶紧澄清:“杨安安送的。”
      整个下午都被一个自认为才华盖世的作者纠缠,我的耐心被磨得七七八八,只好告诉他他的文章太深奥,我几乎理解不了。
      电话也响个不停,财务告知我新填的报销单与票据对不上号,令我速速重填。芝麻大的事,他们的口气当颁布圣旨。
      这头才放下电话,手机又响。
      我喂了一声,听不到回音。
      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狠的又道:“喂!”
      还是没有声音,我等得不耐,就要挂电话。那头忽然说:“频频!”
      我本伸着手在笔筒里拿一只笔,听得这两个字,不知怎么的定位系统瞬间失灵,一整个笔筒被打翻,笔与别针橡皮涂改液,听听框框撒了一桌子。
      满室各种声音突然悉数消失掉,只余下耳朵一阵轻微的嗡嗡作响。
      那头又说:“频频。”声线清越,一如往昔。
      我听得自己轻轻道:“是你么。”
      “是我。”对方说。
      “你回来了?”
      “是。”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尽可能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从容自在一点。
      “不久前。”
      “喔。”我这个电话接的猝不及防,只得干巴巴的问:“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怎么想起?不是那样的,频频,这三年十个月以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给你打电话。”他轻轻道,“但每当我想及,你也许会说,其方,我们已经分手,请别再打扰我,立即丧失勇气。”
      他等一等,接着道:“直至我收到你的卡片。”
      “卡片?什么卡片?”我奇道。
      “你寄到我以前研究室的卡片。我同事打电话给我,于是我从英国赶回来。你说:春天应很好,倘若你在场。”
      我张开嘴,又合上。倒吸一口气,呐呐道:“那张卡片。”
      那张卡片。我想起来了,有一次坐欧文韬的车,将袋子倒出来找钥匙。大约是那样遗落在他车上的。怎样到董其方手里?也许他顺手帮我寄了出去。
      “是。我看到那张卡片,心想也许上帝听到了祷告。我若再犹疑不觉,那么便是终身遗憾,也属活该。”他说。
      我拉开抽屉,早些时候收到的花,花里的卡片被随手丢在抽屉。
      “那。花是你送的?”原来不是杨安安。
      “生日快乐。”
      “谢谢。”我说。
      “下了班去吃饭。”
      “这个……”我的脑子还处于应激的混沌状态,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肯定不是最好的见面时候。与我想象的重逢相差太远了。我理想的重逢场面,应该是我容光焕发,风生水起,拖儿带崽,身旁丈夫体贴入微,我微笑着,闲闲说:“你好吗,其方。”——绝不该是现在这等一团糟糕,苦大仇深,满面尘灰之态。
      “别再抓你的头发了。再抓,就要变瘌痢头了。”我听到他轻笑着说。
      我闻言,立即反射性的将抓头的手放下来。
      听筒里又一阵笑声。
      我这才回过神。猛然转过头去。透过林立的格子间,众人埋头各行其是,他站在玻璃门外含笑看着我。一千多个日子,我们狠狠的兜了一大圈,在这一刻又回归到起点。
      如果这是命运的有意安排的话,我决定认命!
      时间又过了很久,一日大家聚餐。男士们去停车,女士们先行占座。才坐定,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熟络的对杨安安说:“美女们,你们好。”
      我们笑起来,亦热情的说:“你好。”“真巧,在这也能碰上。”
      杨安安道:“还在原来的公司高就?”
      对方做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说道:“没有了。换了家公司。老实说,我觉得原来那家公司大是比较大一点,但容不得人。所以我找了家更有发展前景的。现在我主要负责公司VIP客户……”
      我们挂着笑容,不住“啊”“多好”“真不错”的赞美了半天。邻桌女客好奇的转过头看一眼,待会儿,忍不住,又回头看一眼。
      这个人真是好看的。怪不得杨安安当初为之劳神许久。
      好容易打发走。我们不由坐下来哈哈哈大笑。笑完了杨安安道:“他叫什么来着。我忘记了。”
      “叫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我们的记性是越发的坏了,这么漂亮一个人,居然忘记他尊姓大名。
      “回头问问欧文韬。”杨安安说,自己摇摇头,“那时真是鬼迷心窍。”
      “你得谢谢他,不是他,你能嫁得了欧文韬。”我说。
      “切。你不用谢他,不是他,你家董其方哪会那么快回来找你。”她不甘示弱。
      说的也是,不是他,杨安安不会认得欧文韬,没有欧,谁要帮我发那张明信片。
      男士们谈笑风生的走过来,我喝一大口水。心满意足。
      也许有些人出现的意义,只是为了成全另外一些人。
      “方才走过去的那男人是谁?”他们问。
      “路人甲。”我们笑着,齐声说。
      倘若你在场,其实春天夏天秋天冬天,都很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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