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豪门大佬一见钟情》独立桥头

36、彼岸花

　　谈爷和邹哥儿在雪地里，温暧着彼此，站了好久。

　　风寒露冷，可二人的心，却是热乎乎的。

　　“太冷了，邹哥儿，咱们回去可好？”

　　谈爷如今慢慢学会了另一种口气，仿佛他是一个当家的，邹哥儿就是他的小媳妇儿，他说话，就变得无比地柔情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相处模式，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是，他喜欢这样。

　　邹雪云何尝不是这样。

　　“有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呵呵。”

　　邹雪云念了一句词，洋洋得意。

　　他的脸上，挂着倾城的笑，就那样在风寒露冷的夜空下，将谈爷的心，彻底俘获。

　　“从哪学的这词，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你是个大才子。”

　　谈景琛笑。

　　“戏文里呀。我只要说出文人墨客的那些诗句，肯定就是戏文里出现过的。”

　　邹雪云一脸天真。

　　谈爷不由有些心疼。

　　“邹老板，我说过，只要你愿意，余生，我都可以陪在你身边。”

　　“恩，你是说过，可我常常觉得，好像做梦一样。有不真实感。”

　　邹雪云头靠在谈景琛肩膀上，脸摩挲着谈爷肩上那冰凉的冷气：

　　“谈爷，你上次抱我是什么时候？”

　　谈景琛将大衣解下来，裹在邹雪云肩膀上。

　　“不记得了。怎么，又想考验我臂力了？”谈爷问。

　　邹雪云觉得，只要谈爷一回北平，他就踏实了，就累了，就倦了，就渴望着做一回无知又懵懂的少年，任由谈爷牵了他，陪了他，到任何一个地方，相伴着彼此。

　　邹雪云不作声，细柔的呼息，穿过谈爷颈项，就仿佛那无数个抵足而眠的日子，明月升起来，房间亮着恰好的灯光，头颅碰撞到头颅，头发能拧出水来，彼此的呼息，淹没在烟火的伦常里，谁也不肯负了谁，谁也不肯弃了谁。

　　就这样融化了彼此，该多好。

　　邹雪云紧靠着谈景琛，谈景琛不忍动一下，怕一动，就没有了这份美好。

　　邹雪云揉了揉发红的鼻子。

　　“谈爷，你摸我这手，冰不冰？”

　　邹雪云从袖中伸出手，放在谈景琛手中。

　　谈景琛便握了邹老板这手，再不肯放开，只替他暧着，然后一转身，把背给他道：

　　“来，邹老板，今天我就宠你一回，来，我背你回家。”

　　谈爷真的就弯下了身子，一袭长衣，斜斜裹在了邹雪云身上。

　　“我最近胖了，恐怕你背不动了。”邹雪云口中虽是这样说着，但到底，是喜欢了那个厚实的背，还有谈爷这有情有义的相知，一边拒绝着，一边整个人，便欢快地，跃上了谈爷背上，压的谈景琛当下嗳哟了一声道：

　　“唱戏的大爷，你不能轻点么，一点也不懂得体恤你谈爷。”

　　邹雪云便低低笑出了声，一边呵气呵到谈景琛脖子上，一边哼起了戏：

　　“长清短清，哪管人离恨；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

　　大半夜的，邹雪云这一嗓子，顿时惊醒了冬眠的虫豸，摇动了树上的冷雾，整个锣鼓巷子，便回旋着邹老板那银瓶乍破的清冽之声，划过星光稀落的夜空，就那样像流水似地淌过，袅袅如烟的浓郁风流古意，典雅着，又清新着。

　　谈爷背着邹雪云，就那样慢慢走着，雪地上，留下咯吱咯吱的脚印。

　　邹老板的声音，唱词，委实是好听，怎一个绝字了得。

　　二人就像相识了千年，相伴了千年，一个把热烘烘的心，整个地捧了出来，一个恨不得赶紧接住，唯恐慢了迟了打碎了。

　　“好想就这样，背你一辈子。”

　　谈爷的声音，低徊到虚寂中，就仿佛是幻梦的轻叩，这一句一说出，谈爷便眼窝润起淡淡雾液，而背上的邹雪云，遽然间，竟就是猝不及防地，弹出了两滴泪。

　　那泪，轻轻地打碎在谈爷背上，爆出一朵一朵水花。

　　“好想，卧在谈爷背上，一生不负一人，一辈子面对一人，从此不闻世事，你为景琛居士，我为三雪钓翁，一舟一竿，又或者是一茅屋，一灶台，你温酒，我煮饭，再不然，我们举杯互邀，举案齐眉哈哈！”

　　邹雪云越说越兴奋，刚刚那点睡意，也全然消失到无影无踪。

　　他这样说话，谈爷是极爱听的。

　　他从前常常逗谈爷，有时把谈爷称□□妃，有如呼作贤妻，谈爷当惯了守护天神，乍一听到邹雪云叫他这些称呼，如何能受得了，二人常常为争一个称谓，吵得“天昏地暗”。

　　如今他故意咬准了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你温酒，我煮饭。

　　再不然就是：我主内，谈爷主外。

　　这些好得不能再好的规划，像浸在蜜里的画，令的谈景琛大为向往，他一步一步背着邹老板，就如同背着他一个千年的轮回，那轮回里，彼岸花和勿忘我一生只见一个人！

　　时光在这一刻，静默如斯。

　　但是，它不能够静止下来。

　　就在二人快要走到小公馆门口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果儿姑娘提着一个小小琉璃灯，走了出来。

　　见了二人，一个弯腰背着，一个屈身卧在另一个背上，这画面，好喜感，好有爱。

　　果儿将灯照了二人，嘟哝道：

　　“这都多晚了，两人也不懂得回家。一个比一个任性。”

　　果儿姑娘口中虽是抱怨着，但是心中却又替二人开心，她把灯照了大门廊檐，待二人进了院，果儿又取了一块毛巾，弯腰将二人鞋子擦干净。

　　谈爷终于将邹老板背进屋，又背上了楼，累并快乐着，跟着邹老板这么些年，不会唱也偶尔会哼了的谈爷，随口哼了句：

　　“只怕无情种，何愁有断缘。

　　我二人呵，把别离相思同磨炼，”

　　谈爷将邹老板慢慢放到沙发上，待到气喘匀了些，兴冲冲便问：

　　“怎么样，邹老板，我这弟子学的如何？”

　　邹雪云咂摸着幸福的味道，灵魂早已经出窍多时，此一刻听了谈爷这话，便回过神道：

　　“恩，有点意境了！”

　　去不去上海发展戏路，这个决定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谈爷做为梅园大股东，地位自然举足轻重。

　　话语权，也是百分之百。

　　邹雪云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有好几次都把鼾睡中的谈爷给踹醒了。

　　谈爷以为邹雪云这是故意的，明明瞌睡的要死，却还总是陪了他，夜夜折腾到黎明才罢休。

　　邹雪云得了“宠头”，却还一个劲地抱怨着：

　　“谈爷，你欺负人。我明明是因为即将迁徙他乡，思绪紊乱，夜不能寐。谈爷不仅不同情我，还反倒是想那些张生崔莺莺之事，真真是气杀我了。”

　　谈爷究竟不知道这邹哥儿，是真的恼火了还是在演戏，不由哄了他道：

　　“邹老板，这才多大个事，还要夜不安枕纠结个没完！其实我让你举家迁徙，也不全是为了你谈爷我，我只是想，上海毕竟是人们向往的时尚天堂，虽说也沦陷了，但到底鱼龙混杂，各派势力粉墨登场，咱们这些中层人士，就算偶尔有个闪失，也能蒙混过关。”

　　“但是北平就不同了。以你邹老板这名气，但凡在皇城根儿下偶有个风吹草动，就成了众矢之的。而且你看，日本人盯的有多紧？稍有不慎，全盘皆输。这还罢了，最人心惶惶的是，阪田这个老鬼，已经盯上了梨园界，听说，下一步，就要逼着梨园同行们，出演一些日本本土剧，颂扬日本天皇，贬低我华夏大地。如果真到了那份上，不只梅园，大概整个梨园弟子，都要面临一场人生抉择，演，自然是没几个人心甘情愿想演。但是不演呢，势必就和日本人撕破了脸，下一步，日本人找一个借口杀人，那是分分钟的事。”

　　“谈爷，你这是危言耸听。”

　　不过，虽然邹雪云无比纠结，但到底，也觉得是时候搬迁到上海了。一方面，谈爷人已经在上海安家，总不能短期内再从上海返回北平安居。

　　另一方面，北平的确是越来越不好混了。

　　前几天日本高层走漏消息，在血冼文家堡之夜扑了个空，文家堡一千多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撤离，这个操作，引起日本高层震动。

　　日本人认为，这消息，肯定是内部放出去的。

　　而接收到这消息的人，又肯定和文家堡有联系，否则，文家堡这些抗日人员和老百姓，不会短时间内就撤离的一干二净。

　　这情况，就有点严重了。

　　于是阪田开始重查可疑人员

　　社会人士，梨园界大佬，戏子们，阪田几乎怀疑所有人。他不断派奸细四处混迹各大娱乐场所，监视艺人，商人，还有进步人士。

　　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第二日，梅园附近，便有了日本便衣，一整天在梅园附近晃晃悠悠。

　　这一下，就算是车菊月，也不敢再到梅园看戏。

　　谈爷这一次，负有秘密任务，生怕和日本人打了照面，让阪田知道引起不必要麻烦，再一个，日本人最近查的这么紧，锣鼓巷是不能明目张胆地过去了，万一把邹老板这个住处给出卖了，那就有点得不偿失。

　　“阪田真是狗急跳墙了，居然开始监视梨园大腕们，这日子，真是过的有点压抑了。”

　　邹雪云偶尔见到谈爷，也是愤愤抱怨。

　　“如何，让你走，你不走，这还不是应验了我说的话么。这还是没有封锁城门，如果封锁了，想出城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