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百里屠夫

3、第 3 章

　　身边的床位早就失了温度，伊一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会儿，坐起身。她拿过床头的便利贴看了一眼，唇角勾了勾，将它折成五角星后丢进抽屉。

　　衣柜再次被打开，纤细的指尖在柔软的衣物上一一划过，最后停留在了左边。

　　“早上好。”

　　她看了一眼窗口西斜的太阳，不，现在应该是下午好才对。

　　伊一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伸手将门上的便利贴撕下来，同样折成五角星，然后塞进胸口的口袋。推开卧室的门，她赤着脚，有些百无聊赖地在空旷的客厅中游荡。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好像哪里又有了些不同。玻璃门被拉开，浅色的窗帘在温柔的风中，扬起又落下。目光扫过阳台上摆放着的一排排烂漫的小雏菊，最后落在茶几上那盆紫色的满天星上，她俯身用指尖拨了拨，注意力又马上被旁边放着的黑色盒子夺走。她将上面的便利贴撕下，然后伸手打开。

　　“是之前承诺过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伊一伸手将那些漂亮的丝带卷在指尖，歪了歪头，眼底漾起柔和的笑意。把盒子重新合上，抱在怀里，她站起身，像个暗自窃喜的毫无职业操守的偷偷怪，在屋主人刻意的纵容下，肆无忌惮地探索起来。

　　黑色的木制书架贴墙放着，上面零零散散地摆了一些专业书籍，一个水晶球，一个八音盒，还有一个倒扣的相框。

　　水晶球破裂开了，里面早就被清空，她古怪地扫了一眼又拿起那个八音盒，尝试着转了一下发条，发现根本不会响。

　　“搞什么……”

　　一脸无语地将那个那个八音盒放回原位，伊一伸手将那个相框立起，目光落在相框正面时不由一怔。里面的照片有些陈旧，看起来应该是个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里左边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五官与顾弦有几分相似，中间是个瘦小男孩，刘海略长，微微低着头。至于右边……伊一盯着照片上被强行减去三分之一后卷起的泛黄的边角，沉默了一下，将相框重新倒扣回去。

　　她将盒子放回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原本是想看看电视剧打发时间的，但是她一打开电视，屏幕就花了。伊一目瞪口呆地站在客厅里，像个固执的中老年人不信邪般对着飘雪花的电视机伸手敲了敲，很好，这下屏幕直接黑了。

　　“……”

　　她果断将遥控器丢开，起身离开客厅。兜兜转转间绕过厨房，又去了前几天和某人激情通宵过的工作室。

　　厚重的窗帘拉开，金色的光倒灌而入，她抬手挡在眉间，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落地窗外，是错落有致的楼房和纵横交错的车道。她很快失了兴趣，将目光收回。

　　曾经让他们滚了又滚的钢琴被移到了中间，伊一目不斜视地路过，然后又慢吞吞地倒退回来。她伸手将钢琴盖上的便利贴撕下来，看了一眼，咬了咬唇，将纸片飞快地翻折好，丢进口袋。

　　哼，像这种嘴巴不守男德的男人，一会儿回来，她绝对要亲自教育一下。

　　伊一看着那架钢琴，脑子已经开始飞快规划教育方案，并且渐渐往小皮鞭什么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正在她纠结着要不要把节操掰回来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轰隆声。

　　伊一愣了一下，转过身，就见之前整齐摆放在一起的塑料模特齐齐地倒在地上，几张没有五官的脸恰好对着她的方向。她盯着那几个塑料模特看了会儿，缓缓走过去，将它们一一扶起重新摆好，又将它们身上那些初具雏形的衣服扯正，欣赏了一下，才转身离去。谁知刚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一阵轰隆声。伊一脚步微顿，她转过身看着那几个又倒在地上，仿佛在齐刷刷“看”着她的人形模特，皱了皱眉。

　　安静的工作室内，珠链割断的声音响起。

　　啪嗒，啪嗒……

　　伊一看着骨碌碌滚到脚边的珠子，将它捡起，向前走去，伸手将几个塑料模特再次摆好，又将对方脖子上摇摇欲坠的项链解下来。散落的珠子被一颗一颗串回去，到最后发现少了一颗。她低头四处看了一下，无果，正想放弃时，一颗红色的珠子从一旁的柜子底下慢慢地滚了出来。

　　伊一眼眸微动，捏着那枚珠子，蹲下身，朝柜子底下看去。里面昏暗一片，根本看不清。想了想，她直接将手伸了进去。左摸摸，又摸摸，指尖突然碰到一个硬物，拉出来一看，原来是本画册。

　　挑了挑眉，她站起身，将串好的项链戴回模特身上，然后带着那本厚实的积满灰尘的画册回到了客厅。

　　黏满小昆虫尸体的灰尘被仔细拭去，伊一地盯着有些破损的黑皮封面看了会儿，将它轻轻打开。

　　第一页单独记下了归属者的名字，字迹清俊。她轻轻地念出声：

　　“顾弦。”

　　虽然这册子看起来老旧了些，又灰扑扑地状似浸在尘埃里多年，但是里面保存的相当完整，纸张也只微微的黄了一些。

　　素描吗？她随手翻过去，发现都是些极其琐碎的东西。比如打开的碘伏，枯萎掉落的花瓣，缺了一只的耳机，用过的橡皮擦，融化的冰激凌，还有……一架钢琴。

　　对，这些琐碎的东西里，目前只有钢琴是完整的。对方笔触细腻，钢琴上细节清晰可见。伊一盯着画中钢琴，缓缓拧起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眼熟。她捏了一下画册，后面还有老厚的一叠，便将心中疑问暂且压下了去，打算先翻到后面浏览一下。

　　这时，门外倏地传来某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伊一手指一顿，抬眸看去。

　　大门外正站着一男一女。

　　顾弦一手拎包，一手插兜，冷笑道：“不用在我身上花这种心思，你就算再来一百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刘女士捏着手里的照片，脸色一样的冷：“就过去吃个饭而已，你不喜欢就当交个朋友也行啊！你在跟谁犟啊？你都快30岁了，你那些同事都结婚了吧？你呢？你是不是准备以后绝后啊！”

　　顾弦嗤笑出声：“绝后？那你是打算让我给自己留个后呢？还是你？”顿了顿，又冷沉道：“还是我爸？”

　　刘女士愣了一下，神色微变，讪讪地说：“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都多少年的事了，我那时候也是迫不得已……”

　　顾弦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他转过身，正打算开门，谁知道门自己就打开了。

　　伊一握着门把手，往外探了个头：“顾弦？”

　　门外两人齐齐一怔，相比于顾弦的些许惊讶，刘女士可以算得上是又惊又怒了。

　　她抬手指着伊一，脸色铁青地说：“你就是为了这个——”

　　顾弦转头，厉声道：“滚！”

　　刘女士被吼得懵了一下，口中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

　　顾弦进了屋子，干脆了断地关上门。

　　砰的一声，刘女士惊醒过来，她盯着紧闭的大门，脸上一时变幻莫测，手里的照片被捏得皱巴巴的，好半晌，她深吸了口气，忿忿离去。

　　屋内，顾弦靠着门，低着头，整个人周围弥漫着一股低气压。伊一向他靠过去，抱着他的胳膊，微微仰着头看他：“顾弦。”

　　顾弦回过神来，看着身边的伊一，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刚刚……吓到你了？”

　　伊一摇头：“没有。”

　　顾弦扯了扯唇，自言自语道：“其实我觉得自己有时候还是挺可怕的。”

　　伊一抬起手，托住了他的脸：“你都快哭出来了，哪里可怕了，明明是可怜好吗？”

　　顾弦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笑出声，下意识地想把她抱进怀里，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不由一顿。

　　她此刻身上正穿着他的一件白色休闲衬衫，嗯……也只穿了一件衬衫。

　　顾弦：“……”

　　伊一看他眼神突然变得怪怪的，刚想开口，就被对方单手抱了起来。

　　伊一看着他走的方向，眨了眨眼：“你不饿吗？”

　　顾弦一手拎着包，一手抱着人，目的地不变：“嗯，很饿，马上吃。”

　　伊一：“……”好家伙，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对方这么能说骚话？果然高冷的尽头是闷骚吗？

　　伊一被抱着走了几步，身上的衬衣往上挪了一些，口袋里的星星一颗一颗往外掉，沿路洒了一地。她终于想起了正事，伸手拍了拍顾弦的肩膀：“我刚刚发现了个好玩的东西，可以先帮我解个惑吗？”

　　顾弦脚步一顿，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那本黑皮画册上时，忽地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