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天空》聊聊一

1、第 1 章

　　天光不知何时开始暗了下来，无数雨点裹挟着劲风击打着窗面，在藏蓝色的背景下银光乍起却听不见半点响动，如同一面巨幅无声电影，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光华二十九层餐厅的玻璃窗外。
　　暗红色丝绒落地感应窗帘缓缓收拢，遮住了大幅雨幕。
　　宋呈缓缓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似从一个凄风急雨的世界跌入热气氤氲的人间，头顶华贵的水晶灯璀璨刺目，呈亮的灯下一桌子五光十色热气腾腾的菜肴，周遭人影晃动，耳边尽是嘈嘈地说话声。
　　似远又近。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眶才又戴上。
　　低眸间不由看到坐在身侧姑娘……
　　何晓晴低着头慢慢吃着碗里的羹汤，整个人似要埋在那只白瓷金边碗里，细软的直发垂落下来，掩了半张脸，却没能掩住通红的耳根。
　　宋呈片刻才听清桌上的人都在夸赞她，这姑娘是被夸羞了。不由哂笑，随手又替她夹了一筷菜放进碗里，微微俯身靠近，带些许哄诱的语气低声耳语：“多吃点。”
　　周围的人见状又低低地笑了起来，气氛愈加热络了。
　　尤其是宋母笑得最开怀，眸色中满是欣慰，这个儿子终于要成家了。
　　今日是她与亲家会面商讨婚事的日子。几番言语下来气氛融恰，何晓晴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正经奔着结婚去的，宋母初进来一颗悬着的心渐渐落了平稳。
　　洁白的瓷碗里多一块深粉色的水晶肴蹄，骤然落入碗中时半透明的肉冻还轻轻晃了晃。
　　何晓晴注重身材保养，这种肥腻高脂的东西从不入口，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宋呈，见他早已放下筷子，背往后仰，整个人的份量全压在椅背上，脸色柔软，含笑地看着她无声地张口说了句。
　　“你太瘦了。”
　　何晓晴骤然想起前日两人间的亲密，明白被戏谑了，脸更红了。
　　眼见宋呈对何晓晴亲昵，何家对于宋呈又加了几分笃定，顺势说起了婚房问题。
　　饶是常在谈判桌上转的宋呈也是愣了愣才明白何家姑妈的意思。
　　先头说好的购置新房并加上何晓晴名字并不能让他们完全满意。
　　依着何茹所言得买一套别墅才配得起她的娇侄女儿。
　　纵使宋呈现在已是海威集团的高管，在全国闻名高房价的牙海市买套别墅也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出身比普通家庭更贫困些，长年病弱单亲家庭家底薄得可怜，这几年他晋升后才得以改善，但现下手头钱也只够付一套三居室的首付，况且还得留下部分作为母亲的生活费。
　　今天何家姑妈何茹一家也全来了，一家三口紧挨着坐。
　　何茹在一家酒店当出纳；他丈夫是一名机修工，壮实的四肢显得憨厚；女儿郑妍妍装容精致，是一家奢侈品店的柜员，眉眼与何晓晴有四分相像，只是何晓晴才大学毕业涉世未深，一双内勾外翘的桃眼更清澈些。
　　宋呈的目光略过何菇一家望向何父何母，何父乍一对上宋呈便移开了目光有些尴尬，却也不阻止。何母倒一脸期盼地等着他应下。
　　这几人是事先商量好的，宋呈收回目光。
　　何茹又状似无意地又说道：“亲家母将来若要和儿子一块住，两夫妇再加上老人和孩子，未免挤了点，都腾不出地作个书房，小宋在家连个办公清静地都没有？”
　　宋呈的妹妹宋燕脾气又急又冲，三居室原本就规划好的，真真正好。
　　听完差点骂出来：“何晓晴家二十平的破房子还住了仨呐，怎么就容不下我妈了？！”
　　一旁地梁株洲及时按住她的手，率先开了口。
　　梁株洲是名医生，长年坐诊与患者打交道，脾性也被磨得越来越好，他露着和煦诚挚的笑：“何家姑妈、何伯父、何伯母，你们不用担心，我岳母一直住在容城，来牙海长住怕也不习惯，再说了我和燕燕也都在容城自然由我们照顾着。”
　　宋母这一生活得艰难，在孩子还没长大时接连丧夫、得病，对一双儿女如今已然长成，每每看着既觉得骄傲更觉得亏欠，在这情形之下哪里还舍得成为他们拖累。
　　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过。”
　　宋燕见不得母亲这么卑微地求全，当即口气也不太好：“你现在这身体状况，怎么还能再自己单过！”
　　宋燕是去年与梁株洲结的婚，婚后就搬出了，只留程春丽一人，好在那时候程春丽身体状况还好，两个儿女也经常回家。
　　宋呈虽远在宜市，但他常来南方出差，百忙之中亦能抽出点时间回家看看母亲。
　　而宋燕更是住得近，几乎天天来看母亲。
　　但如今，程春丽看了眼宋燕近乎显怀的肚子，哪里还舍得让她奔波，若不是自己身体不好是个累赘，情愿上她家洗衣做饭伺候她。
　　她颇为心疼地瞧着女儿女婿仍是摇摇头：“妈一个住惯了，不要紧，况且你们都在容城有什么好担心的。”
　　梁株洲明白丈母娘的心思，给了宋燕一个安抚的眼神，程春丽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看着宋呈成家。便是顾及程春丽也不能在此时闹开了，何晓晴是宋呈这些年来唯一能入眼的。何家虽然吃相难看，但毕竟也是为了唯一的女儿有更好的生活，也算情有可原。先听听何晓晴父母怎么说，然后再看宋呈的态度。毕竟将来结了婚，亲戚是可以疏远的。
　　宋燕抚了抚肚子，扭过头懒得看对面人的嘴脸，心里想着宋呈看上何晓晴什么了，但到底也是没再呛声。
　　宋呈敛了懒散，轻轻地将筷子整齐地搁好，不急不徐地目光扫过众人，本来还想再开口的何茹在这说不上凌厉却压人的目光下，顿时没了声音。
　　宋呈轻笑，似是自嘲，却让目光所及的何父何母无所遁形：“不行，太贵买不起。”
　　何晓晴瞬间愕然地看向宋呈，没想到处处迁就自己的人突然间就当众甩了自己父母的脸面，纵然不想买也不必说得这般直白，比起自己的委屈更是他带给父母的难堪。也间接显示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纵使从小家境一般但也是父母捧在手心的独生女，哪里经得住，眼里骤然蓄了泪。
　　正因为不经事，面对突然强势的宋呈，除了泪眼朦胧，似也别无他法。
　　宋呈面对这样一双无可奈何的泪眼恍惚了片刻，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给何晓晴递了块帕子。
　　何晓晴不明白，在这场婚事中宋呈处处好说话，从不吝啬金钱，礼金，首饰都愿意往高处随了她的，为何独独在房产上不愿意了，这也将会是两人的共同财产，况且现在这年头只要买了没有不升值的。
　　而且她清楚，宋呈是有这个钱付首付的，以他现在的年薪足以还贷。
　　宋呈才三十出头，在牙海是数一数二的年轻有为。
　　这也是何晓晴所能够到的条件最好的男朋友。是她未遇到之前不敢肖想的，正因此面对突然间不再温柔小意的宋呈她没胆子正面怼上。
　　何茹像是感受不到周遭骤然冷却的氛围，鼓气勇气腆着脸又道：“小宋在清水镇不是还有一套别墅么？”
　　清水镇山清水秀，如今已经开发成全国一流的旅游景区，宋呈的那间屋子虽然只有二层，但有前后院子，占地颇大，又临近景区，入眼便是湖光山色绝佳的好地段，若是卖得好便是能在牙海一抵一换套别墅。
　　别说什么“没首付。”太假！
　　那房子既没出租又没改造成民宿，白白的放在那里，多浪费。
　　何晓晴心里明白，宋呈对她还不够看重，毕竟才认识个把月，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如果不是前日那场意外，两家人今日也坐不到一处来。宋呈出了这个门还能找比她更年轻漂亮的，但她除了年轻漂亮一无所有。
　　何晓晴时刻记得两人相亲见面时，宋呈听到她刚大学毕业才22岁时，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一直淡漠眸子变得又黑又深复杂得不见天光。
　　当时她便笃定，两人会有发展。
　　宋呈闻言脸沉了下来，何家倒是打听得清楚。
　　“卖了不就成了嘛。”何茹又道。
　　话音一落，宋燕不等宋呈开口脱口而出：“不成！”
　　清透的镜片后，向来温润宋呈眸色变深，酒后颊边的红晕散得干净，映着乌墨色的眼珠愈加苍白，薄唇轻启也是：“不行”。
　　何晓晴心肝颤了颤，不敢看宋呈脸色，莫名觉得只要他们再多一句话，宋呈便能当场掀桌而去，她只得将眼神往何菇那边瞟，小心又无辜唤了声：“姑妈，您瞎说什么呢。”
　　何茹语重心长地说道：“晓晴，姑妈这不都是为你好么，你一个从没谈过朋友的黄花大闺女跟了小宋还不得让他珍视珍视啊，又不是那等被人抛弃了的二手货，矜贵着呢。”
　　宋家人随着话音都看向了坐得四平八稳脸色雪白的宋呈。
　　宋燕突然间“嘶啦”一声拉开椅子跑了出去。
　　将众人的眼神一下子全吸引过来。
　　四个月的身孕脚下却健步如飞，吓得梁株洲慌忙起身，对大家道：“抱歉，她有了身子上个卫生间总这么风风火火。”孕妇憋不住尿，也算是个理由。
　　随即追了出去，大门在两人身后合拢，留下一干子人面面相觑。
　　宋燕在转角见到梁株洲便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
　　梁株洲一手撑着她的肩膀生怕她不管不顾压坏了宝宝，一手抚着她后背替她顺气。
　　宋燕有人安慰反到哭得更凶了，心里想起那个人揪心地心疼：“小远姐怎么办，她若是这么被人挑剔羞侮，孤零零的一个人那该怎么办？”
　　今日见到何晓晴家来了这么多人为她挣场面撑腰，她便忍不住想起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的叶青远。
　　梁株洲沉默，他与宋燕是高中同学，知根知底，叶青远对宋燕多有照顾，在宋家最困难的时候，宋燕高中、大学的学费都是叶青远出的，后来程春丽的巨额医药费也是她卖了清水镇的房子付的，也就是今日何家口中的那套别墅。
　　宋家经济状况稍缓之后头一件事便是买回当年叶青远的这幢房子。
　　宋家对叶青远亏欠良多，这房子是以期日后见面还给人家的，尽管远不能也稍作弥补，略求个心安。
　　许久宋燕渐渐止了哭声，梁株洲见她平静下来才开口安慰道：“你小远姐这么厉害不会吃亏的啦。”
　　这话又让宋燕炸了毛，又哭道：“她才不厉害，不然也不会被我哥欺负得这么惨。”
　　梁株洲心里颇认同宋燕这句话，但宋燕本就是个爆竹脾气，怀了孩子比之前更情绪化，不好再火上加油，一下下替她顺气道：“妈心里最盼的就是你哥能正常成个家，如今到了这当口可不能因为你的脾气坏了事。”
　　宋燕心往下沉了又沉，她与梁株洲都是学医的自然也了解程春丽肠癌已到了晚期，且已有扩散迹象，时日无多了。
　　想必正因为如此哥哥才匆忙找了何晓晴来。他尚且知道让母亲安心，自己怎么就能不知事呢。
　　宋燕有些羞愧，但又信誓旦旦地说：“不管怎样小远姐的房子决不能动。”
　　梁株洲：“好好好，就算你愿意，咱妈和你哥还不乐意呢。”
　　宋燕擦了把眼泪，撇撇嘴：“哼，这何家人脸皮真厚，还真敢开口。也不知从哪儿听说的。”至少依宋呈的尿性是绝不可能对着一个认识不到三月的人将家底全兜出去的，况且还是涉及到小远姐的。
　　她边说边走近洗漱台，仔细地洗了把脸，擦干净脸上痕迹后，问梁株洲：“怎么样？明显么？”
　　梁株洲忍着笑，看着她发红的眼睛昧着良心说：“不明显，看不出来，待会儿你进去就说孕吐了。”
　　听到“孕吐”宋燕立马怀疑梁株洲的话，又仔细照了下镜子，扬着脸说：“我这是要回去杀个回马枪，怎么能输了气势。”
　　那得算气红了眼？
　　梁株洲这回笑出声来，戳破她无谓的一担心：“你哥能应付，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哥？”
　　“你哥可是从千军万马中杀上来的牙海区营运总监！何家这点在他眼里根本翻不起风浪。”即便日后真成了他的岳家也能治得住。
　　宋燕冷笑：“我哥确实能耐。”
　　宋燕与梁株洲回到餐厅时，厅内已是一派煦阳暖风，和睦极了。
　　宋呈已说服何家人，将他现下居住的市中心的一居室卖掉后再添些钱买一套五居的现下最流行的大平层作为婚房，房本上添上何晓晴的名字，并且还有丰厚的礼金与首饰，房屋装修与婚礼全程不需要何家出一个子儿，甚至连嫁妆都不用备。
　　何家对此很满意，像宋呈这样又英俊又有出息的女婿可遇不可求，他们也懂得适可而止。
　　何茹的话也不过是探探底而已，即便是宋呈不让步，冲着宋呈的职位与年薪何晓晴也很愿意嫁。
　　毕竟何家父母如今只领着微薄的退休金，何晓晴也不过在牙海的一家幼儿园当幼师，还不是正式的事业编。
　　能找着宋呈这样年轻有为的结婚算是撞大运了。
　　在一旁从头到尾当个小透明的介绍人吴姐见双方一切谈妥了也松了口气，露出了释然的笑。
　　吴姐跟宋呈算不上熟络，她开了家茶餐厅，宋呈住在附近，时常光顾，一来二去，吴姐对他有了点了解。
　　那一天小姐妹夏梅来托她给女儿介绍对象，正好见到宋呈，知道他尚未交女朋友，脑子发抽竟多问了句：“小宋，姐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好不好？”
　　原以为以宋呈礼貌疏离的性格不会应下，想不到他想了片刻后竟点了头。
　　吴姐后来仔细问了宋呈的工作薪资之后，有些后悔，觉着他与何晓晴不大般配。
　　宋总裁这样的人物应找个与他势均力敌的职场美女，要不然也该是个漂亮的富家女。
　　像何晓晴这样的三流学校混出来的，既没能力又没家世，容貌虽说不差但也不到过目难忘的级别，且两人足足差了十岁，人说三年一代沟，这两人都差了几个沟了，哪能说得到一处去？
　　吴姐对这桩介绍很佛系，让两人见了面算是完成任务就不管不问了，今天来光华餐厅也禀着当个空气的宗旨，全程没插一句话，生怕乱牵姻缘线害了人。
　　谁知道看眼下情形这婚事竟是成了的。
　　何母夏梅眉开眼笑地拉着程春丽，亲家长，亲家短地叫个不停。
　　枉作小人的何茹给程春丽赔了礼，说何晓晴是她从小疼到大的侄女，乖巧懂事，自己酒喝昏了头才乱说，希望程春丽大人不计小人过，并且叮嘱何晓晴今后要多孝顺婆婆。
　　程春丽眼瞧三十出头的光棍儿子马上要有媳妇了，笑得眉眼都挤在一块儿了。
　　何父何阳拉着宋呈边喝边议起了婚期，两人都打算尽早，婚期大约排在三个月后。
　　发觉对方急着娶自己女儿，何阳早收了刚才的不满之色，面对宋呈笑意中显了几分泰山大人的得色。
　　一边的郑妍妍拉着何晓晴叽叽喳喳地说着订哪家婚纱与首饰，找什么样的婚庆公司。
　　何晓晴涨红了脸，心里盘算着房产加聘礼一下子入账了多少钱。
　　所有的一切还真如梁株洲所说，自己真是多管闲事，宋燕朝着宋呈狠狠翻了个白眼，勿自坐下吃起东西来。
　　这一桌价格不菲的好菜别浪费了。她的宝宝刚刚跟着妈妈白生了一肚子气，现下正饿着呢。
　　梁株洲坐在她身边，仔仔细细地给她挑些清淡有营养的菜往碗里放。
　　光华顶层餐厅是牙海市排得上号的高档餐厅，细细品下来，菜色倒真是不错。
　　一桌子人到最后只有这一家三口认真地品鉴了一番吃了个饱。

　　饭局散场，大家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宾主尽欢。
　　宋呈本想留程春丽与宋燕夫妇住一晚再回容城。
　　可梁株洲明天要上班。
　　宋燕则直接翻了白眼说看他不爽不乐意。
　　程春丽怕麻烦宋呈再送一趟，便要跟着宋燕夫妇一道回去，还推着他去送何家人。
　　宋呈揉了揉眉心说“好”。
　　宋燕轻嗤，还欲再说几句便被一旁的梁株洲直接拉走。
　　担心与何家人同坐一部电梯，宋燕这个炮桶子忍不住呛声，功亏一篑，梁株洲干脆带着她们绕了半个餐厅去坐了观光电梯。
　　光华的观光电梯位于整幢大楼的中间，从36层顶层一路而下，跃过28层后中间挑空，可俯瞰整座大楼。
　　8至28层是酒店，8层以下是综合性商场。
　　电梯缓缓而下，灯火通明，将酒店奢华的装饰一览无余，8层之后又是一派熙熙攘攘热闹之色。
　　梁株洲见宋燕被周遭的景致吸引，脸上已没了愤色，心下松了口气。
　　宋呈这桩破事总算应付过去了。
　　忽地见宋燕瞪大了眼，手掌打在他肩上啪啪作响，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株洲，株洲，小远姐，是不是小远姐！？”
　　梁株洲朝着她目光看去，果然一女子身量修长腰杆笔直，眉眼精致，穿着藏青的职业套裙，走起来风姿绰绰，却自有一股飒爽利落劲儿。周遭的一切皆都成了陪衬，格外亮眼瞩目。
　　电梯向下，很快落下一层，童装童玩区五光十色，充斥着欢快的电玩声、孩子们的吵闹声，那窈窕清远的人影似成了幻像。
　　双脚落地宋燕迷惑地对上梁株洲双眼：“那是小远姐么？”
　　梁株洲叹了口气：“好像是。”
　　拜他们兄妹所赐，他高中时也见过叶青远，十分惊艳。刚才那人的气场与印象中温柔浅笑的叶青远相去甚远，可身形面容确是无疑。
　　一行人很快打听到，光华的总经理名叫叶青远，今日正好来巡店。
　　是小远姐，宋燕十分高兴。
　　一路沉默的程春丽忽然问：“总经理官很大么？”
　　宋燕兴奋地点点头：“当然。”
　　程春丽松了口气，压在心头的愧疚似是轻了许多，脸也恢复了些血色，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忽地又问：“光华的总经理大还是海威的总监大？”
　　这下把两人都问愣了。
　　一旁的光华的员工听了忍不住插嘴道：“叶总可是光华的老板娘，可不是一般的高级打工仔。”
　　程春丽念了句佛，露了些许笑：“那就好，那就好。”
　　她是真心希望叶青远能过得好，似是唯有这样宋家亏欠她的便能少些。
　　宋燕按了上行电梯回头去找叶青远，一行人从八层找到一层也没见到人。
　　宋燕急急走出了一头汗，看得梁株洲心惊胆战，一把拉住她：“别瞎转了，找人来问一问。”
　　宋燕点头，刚要走向服务台，被程春丽死死扯住衣脚。
　　“阿燕，小远她已嫁人了，你哥今天也定下来了。”程春丽面色难堪，喉咙异常干涩，“他们今天都在，晓晴虽不及小远那么好，但她也会是你嫂子。”
　　宋燕浑身僵住，顿时明白：程春丽并不希望宋呈与叶青远遇上，特别是今天这个时候，担心影响了宋呈好不容易定下来的亲事。
　　物是人非，突遇的惊喜慢慢地变冷，宋燕想了想便对着程春丽淡笑道：“既然知道小远姐在这里工作，那下回找个合适的时间再来寻她，把房子还给她。”
　　“好。”程春丽连连点头。

　　容城距牙海有二个小时的车程，程春丽今日落下两桩大心事，心情难得的好，一路上话比较多。
　　一个劲地打听光华是怎样的一个公司。
　　可怜宋燕和梁株洲两人都是学医的，一个内科一个外科，平日里光业务都忙得团团转，哪会去关注什么财经类新闻，自然不清楚光华集团。
　　宋燕干巴巴地回了一句：“那光华大楼造得那么好，定是个赚大钱的好单位。”
　　程春丽点点头，又问：“他们老板不知道多大了？”
　　车里的气氛像是卡了带，凝滞了一瞬。
　　随即程春丽自我安慰般笑道：“小远那孩子眼光好，找的夫婿不会差。”
　　宋燕几不可闻地轻嗤了一声，罕见地不承认心中女神的优点。
　　梁株洲稳稳地握着方向盘开车不搭话：如今宋呈与叶青远同在牙海迟早会遇上。
　　气氛到底渐渐冷了下去。
　　程春丽收了话匣子，疲惫感上来，合拢眼睛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