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但火葬场》春池槐序

14、重生正计时14

　　好了，好了，这可不是少爷自己不想走路，是洛云行非要凑上来的！
　　还算有点儿眼力见。经此一事，清和确信自己已经收服修士了。让人往东绝不往西，就算不明说，也能从善如流遂了少爷的心愿。
　　大木头也没有那么呆嘛。

　　果然还是软柿子好捏。
　　他骄矜地哼了哼，好像很是勉为其难的语气：“好吧。”
　　随即两手并用，牢牢扒住修士的脖颈。

　　投怀送抱般，急急切切地。生怕晚一秒修士就跑了。

　　幕蓠戴上了脑袋，清和的世界又变成了雾蒙蒙一片。犹似缠了云雾、遮了霜花。瞧不清，望不真切。

　　他的手不经意碰到寒霜。
　　倒吸了口气，心想：
　　剑鞘真冷。

　　幸而洛云行不冷。
　　热的、温的怀抱。赶起路来也是舒舒服服的安稳。

　　他觑了下修士，只在被夜风掀起罗纱的空隙里，模模糊糊瞧见个芝兰玉树、怀瑾握瑜的人。
　　三番两次，衣领都被娇蛮少爷扯歪了。怎么还是副高洁无双的模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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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喜欢被人抱着、伺候着吗？

　　洛云行怀里揣了个金枝玉叶的少爷。这少爷半点路也走不得。仿若园子里的娇花，必须要侍奉。还得是精心侍奉才乐意给人好脸色瞧。否则稍有不如意，便对园丁动辄打骂。

　　委实蛮横。

　　洛云行拦腰横抱着清和。
　　前方倦鸟归林，最后一点儿金乌也没入地平线，余晖散尽，天已经完全暗了。
　　东边遥遥挂了个清辉玉盘、缀了伶仃几颗星子，不知今夜吴刚伐桂否？嫦娥亦会对月梳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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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十里粉杏，疏影横斜。

　　不多时，洛云行带清和找到了一处僻静客栈落脚。
　　夜已深，加之杏林村最近不太平，过路歇脚的人少了，客栈也跟着生意惨淡起来。

　　刚进门，百无聊赖跑去擦桌子的小二便被这两人吸了视线。
　　无他，背系长剑的俊美修士实在惹眼。

　　这人本生得高贵无双。两只手指骨分明，隆然伏行的青筋状似远山描黛，合该弹琴品茗，却不知何故心甘情愿抱了个纤长柔软的少年。
　　那臂弯可真有力。

　　少年蜷在两臂之间，慵慵懒懒，似个娇贵猫儿。
　　跟前有一道轻透素雅的纱罗垂下，雪白面容若隐若现，犹抱琵琶似的。好像还有颗鲜红唇珠，撅着。

　　他穿着身淡黄织金云锦，衣服上挑了几朵精致繁复的芙蓉花。款式时新，掐出了一截纤细腰肢。极华美的。
　　还很香。

　　小二凑上去，冷不丁便嗅到了那股馥郁香气。

　　真香啊。
　　他先前路过鸣香坊时，凭栏倚靠的小倌扔了条帕子，也很香。但都不如此情此景此少年。

　　幽幽浮荡在空气里的果子香。甜腻腻的叫人口齿生津，是樱桃吗？亦或是荔枝？
　　全为稀罕物，他没吃过，仅在从云中城来的、赶脚歇息的客商饭桌上闻到几次。
　　那客商捧了一大碗冰块，冰上落了饱满红艳的果。彼此品鉴，面露陶醉，仿佛吃得是天下绝无仅有的美食。

　　小二一时竟也形容不出这香味儿。
　　只晓得很甜。漾得人神怡心醉。

　　他把布巾搭在肩头，立即堆上笑：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两间房，住一晚。”

　　修士出手阔绰，打赏的银钱也多。

　　小二捧着，笑弯了眼，无不体贴周到地问：
　　“客官还有其他吩咐吗？”
　　殷殷勤勤的，比对其他客人还要真心实意。

　　修士暂无安排，却听那戴幕蓠的少年高高在上地命令道：
　　“你去给我准备热水。”

　　声音婉婉转转，黄鹂鸟啼叫也不过如此了。这口好嗓子，去唱戏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还香。是用了熏香？抹了胭脂水粉？还是……体香呀。

　　命令便命令吧，怎么特意带了个你。是非要他亲自去忙活吗？
　　小二心思活络，悄悄抬眸，打量了好几眼少年。

　　暗道：这唱戏万不可能了。
　　这少年一瞧便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只不知为何与个修士在一起。
　　搂搂抱抱、举止亲密。
　　别是私奔。

　　霎时间，什么尊贵富家少爷和霁月风光的修士天理不容、被棒打鸳鸯啦、蝼蚁凡人和长命百岁的修仙者命途有别啦……诸如此类戏码一一浮在小二心头。
　　哎呀呀，真可惜，名花有主。

　　洛云行寻得客栈还算得体，清和挽了挽要拖到地上的帷幔，不知向谁抱怨：
　　“赶了一天的路，脏兮兮的。”

　　少爷说话也忒没道理了。最该埋怨的难道不是低眉顺眼、任凭驱使的修士吗？到底是谁一刻不停地赶路呀？养尊处优的少爷全程没下脚走过，洛云行尚未说什么呢，他反倒先不满了。

　　太过分了。也不知紧着旁人体贴慰问一番。待修士受宠若惊后，再做点颐指气使的事情岂不是更手到擒来了吗？
　　清和还是痴笨了些。不懂得这些甜枣之术，只会恃美行凶，靠着软绵绵的拳头锤人胸膛。
　　有何用？效果堪忧呐！

　　“我先送你去房间。”
　　洛云行瞥了下小二，转而敛眸，如墨的眸子在瞧清和。

　　帷幔遮着芙蓉面，少爷撅着颗似有若无的挺翘唇珠，看过一眼的人不用猜也知道这是个极为美丽的人。等见了真容，那些庸人多是难以自持，状若疯魔。

　　长长的罗纱堆积。
　　少爷用几根细腻雪白、柔弱无骨的手指拎着。仿佛扯了缎光洁发亮的丝绸般。

　　幕蓠喜用透纱罗。
　　轻轻薄薄的。因为姑娘们偏爱这种朦胧之感，到了夏天也不会笨重的嫌热。

　　朦朦胧胧。衬得少爷愈发漂亮、秾丽、清纯——似妖邪。这样的少爷怎可存于世？

　　洛云行不紧不慢地收拢了些指尖。
　　要是让少爷摔下来，该又是一顿哭哭啼啼地埋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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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少爷也真是，哪有萍水相逢，一上来就向人抱怨自己赶路赶累了？猫儿撒娇似的。催着他去烧水。小的哪敢不从呀？

　　小二当即跑到柜台，取了两枚黄铜物件，全部交付给修士：“您的钥匙。”

　　少爷不兴等。
　　风尘仆仆、舟车劳顿，确要尽早给他送了水，沐浴一番。省得不高兴责备自己啦！

　　毕恭毕敬道：
　　“请收好。”

　　*

　　小二跑到后院拿木柴，随后蹲着瞧炉子，火星噼里啪啦地往外迸溅，他在那“窜天高”的火焰里仿佛瞧见了一幕蓠。

　　和修士私奔前来投宿的少爷，嗓音娇软，身上的果子香实在太甜了。
　　方才那么会儿功夫，自己衣服上仿佛也跟着沾了香气。他情不自禁地凑近，闻了闻袖子。
　　真香。

　　打盹的杂役被火柴燃烧的声音吵醒了，他打了个哈欠，见那人神思不属，满脸痴憨地嗅衣服，促狭道：“怎么，鸣香坊的小倌又扔帕子给你了？”

　　“没有。”
　　却是个比小倌还要香的少爷。
　　娇滴滴地轻声细语。

　　也对，那等好事怎么可能在这家伙身上发生两次呢！杂役撇撇嘴。
　　火焰在小二脸上跳跃，摇曳地明明暗暗。

　　杂役后知后觉自己好似被抢了活干，惊奇道：“你怎么过来烧水了？”
　　他努嘴：
　　“哎呦呦，哪位大客人蛮不讲理呢！”

　　香香软软的少爷怎么能是蛮不讲理呢？
　　分明是撒娇。

　　小二朝他翻了个白眼：“我乐意。”

　　上赶着给客人当牛做马，谁能管？
　　那人哼了几声。

　　水烧完了，小二热得大汗淋漓，刚提桶转头，从后间出去，不期然撞到了刚才那修士。

　　明月别枝，清风半夜，草丛里几道窸窣虫鸣。①

　　只见那修士敛眸打听：
　　“最近可有府邸丢了公子？”

　　为何会问这么个问题？
　　小二转着眼珠，想了想，回：“没有。”
　　他明白了，顿时喜不胜收。

　　原来如此，是少爷丢了，找不着家了。
　　还当是什么郎情妾意，和和美美地私奔呢。

　　小二喜滋滋道：“不过，我可帮您多留心几分。”

　　修士看了他一眼。
　　“多谢。”

　　洛云行又问：“近来有妖物在村子作乱，抓得都是些什么人？”

　　修士背负冷剑，气质出尘。白袍蓝纹，小二见识浅薄，竟不晓得他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狐疑道：
　　“你要除了它？”

　　“嗯。”
　　修士颔首。

　　不是看不起，但这人一副隽秀清华的贵公子模样，能行吗？前几天乌泱泱一群强壮凶蛮的修士结伴去追踪妖邪，结果呢？一个死，九个残。众人自信心受挫，活下来得全跑到鸣香坊买醉去了。

　　不过——去就去吧。
　　我会帮你替少爷寻了家。

　　“还能是什么人！青壮男子呗！”

　　小二提着木桶，热水滚滚，雾气拂面。
　　洛云行给了赏钱，他顿时笑开了。

　　这修士好啊！忒上道！
　　便忙不迭继续道：
　　“我们这村子也真倒了血霉了，男人朝不保夕，姑娘亦是如此。”

　　“光本月就有好几名女子惨遭采花大盗的毒手了。先前……”
　　他压低了嗓音：“那番之后，也只是痴傻，谁料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呀！可怜她们年迈的双亲，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话落，小二神神秘秘地朝洛云行招手。
　　附耳：
　　“也有修士曾瞧见这一怪一盗在树林碰过面，没准他们暗中勾结呢！”

　　“是么？”

　　人面蛛、采花大盗，除了性别有异，抓得无一不是些年轻人。
　　洛云行阖了眼眸。浅淡一层眼皮盖住了沉沉如墨的眼珠子。

作者有话说

　　①：辛弃疾-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