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不意》山药药

3、第 3 章

　　一个小时之后，森林里。
　　在跌倒第三次之后，王子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决定短暂地休息一下，不知道怎么的，早上爬楼跳楼还灵巧的身体，现在变得笨拙沉重，可能是又饿了吧，唉，王子苦笑着站起来继续奔跑。
　　没想到现在最大的问题竟然是温饱，真是境况一日不如一日。
　　自从自己在八岁的时候成了王族口中的“杂种”，是十八年前一位厨娘掉包的假太子，自己的日子就充满了白眼和嘲讽。
　　虽然国王也很想让自己的亲儿子继承王位，但已经被养坏根的小孩没有耐心又怎么那么容易被纠正，还不如重新培养自己这个继承人。
　　冷漠的掌权人不管不顾，势利的随从只会去讨好真正的“大王子”，但至少没有现在这么艰难吧。
　　屋漏偏逢连夜雨，从斜坡摔下来时一脚踩上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板栗包，一脚刺的王子对自己的运气叹为观止，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河边，把自己的前肢放进水里，顾不上干净一屁股坐在了水边。初秋的水还算清爽，带走了伤口密密麻麻的灼烧感，带走了尘土和血迹。
　　失去了双手，连最简单的动作都没有办法完成，只能缩着这只脚走路了。
　　王子看着眼前清澈闪着光的流水，又想到了那间小屋子里的猎人，皱起眉，若有所思。
　　准备起身，却发现现在的森林安静的不太像话。除了流水潺潺的声音，还应该有吵吵嚷嚷的生命的气息才对，鸟叫，风吹，都不见了。
　　突然之间，耳边传来“咚咚”的脚步声，王子紧张地拖着脚躲在河边的杨柳后，从树干上的洞向外探看去。
　　刚伸出头，眼睛就被溅上了温热的一点，泼墨一样的红，王子揉揉眼睛，看着手上的红色心里一悸。
　　面前是赤裸的屠杀的场面，一只狼叼着兔子的脖子咯吱咯吱地咬着，它身上脏的打结的皮毛上挂着血滴，和泥土混在一起透着腥味。
　　那么大的窟窿，汩汩地向外喷涌着献血，那么红，那么多，好像要把兔子身下的草地烫坏似的，王子的心跟着紧了紧，他从来没直面过猎杀的场面。
　　他看着兔子血红的眼睛一点点消失光亮，失去颜色，嘴角冒出血泡，王子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只兔子，身上传来尖锐的痛。
　　他死死咬住两颊的嫩肉不发出声，尖牙的尖锐让他能保持清醒，他闭上眼睛，不住颤抖，屏住呼吸，耳朵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嚼碎骨头的声音，狼大嘴里面的腥臭好像要传过来了，他死死闭住眼，祈祷好运。
　　过了一会儿，林子里似乎恢复了正常，轻浅的脚步声似乎告诉王子危险接触，王子动也不敢动，慢慢张开了眼，可是下一秒——
　　王子的心停跳了——
　　眼前分明是狼的狞笑和张大的向他袭来的血嘴！
　　王子甚至看到了里面没有吃干净的兔子的绒毛，就在那一瞬间，王子看着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突然，一声枪响响彻在林间。
　　鸟簌簌惊飞起，王子眼睁睁看着那只狼向后倒去，露出了猎人的脸，王子看着那张脸上的担忧和紧张，心里那根弦蹦一下断了。
　　猎人放下枪，后怕地把小狮子抱在怀里，他想一想刚才的场景血液都要凉了，只不过是想让他的小王子吃点苦，却差点把性命搭进去。
　　男人轻柔地抱着怀里的狮子，僵硬的小家伙还没有缓过神，男人和他一起回家。
　　木呆呆的，一点也不会动了，一直到男人把他抱到怀里，再回到木屋的路上，王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一直到男人把脏兮兮的他放在木盆温度适宜的热水里，王子才好像缓过神来。
　　也不出声，好像水阀开了一样，那双黑亮亮的兽眼只不断地流出一串串眼泪，悄默声地红了眼睛。
　　男人转身就看到这么一副令人心碎的画面，昨天还生龙活虎的小家伙今天就像是路边被踹了一脚的小野猫一样，男人蹲下来，沉默着把盆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一只大手盖住了小狮子的背轻轻地摸着。
　　王子的后背是坚实的温暖，这次终于哭出了声，声音很小，在喉咙里慢慢地细碎地抽泣着，喉咙和舌头含糊不清地吼吼响着。
　　男人极有耐心，等到小狮子哭累了，小心翼翼地把水淋到他的身上，避开受伤的部位，揉搓着已经粘到一起的软毛。
　　等到王子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完了，眼前却还留着豆大点的一盏小灯，在黑夜里发出氤氲的光。
　　肚子有些饿但是一点也不想吃东西，王子脑子里只有那只小小的灰兔的眼睛。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自己十岁的时候养的那只小刺猬，是自己在王宫的后花园里捡到的，浑身泥泞，挂着不知道哪里沾上的菜叶和黑水，和充满生机的姹紫嫣红格格不入。肚皮上还有鲜红的血迹。
　　王子悄悄躲在山洞里背书，一开始还没有发现，一直到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动了几下才发现它活着，本来王子是不想管的，麻烦，玛丽发现了又要和他争吵不休，但是看着不断颤抖的小生命在地上挣扎，他不知怎么就捧在手心悄悄用书盖着带回了寝殿。
　　因为他觉得那个脏的出奇的小毛团和自己有点像，都和这个王宫没什么相似的。
　　最后，他取名“球球”的小刺猬毫不意外地被玛丽发现，并且为了羞辱他，当着他的面扔出了王宫。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黑夜里似乎只有点着灯的高塔是暖和的，但看着对面面容妍丽的女孩漫不经心的笑，和随手被抛下高楼的小刺猬，王子恨不得和小刺猬一起坠下楼，有什么意思呢？这里的人都不喜欢我。
　　球球在空中的眼神，懵懂平静，和那只兔子的没有分别，王子回忆里只剩下自己伸出去却什么也没捞到的手。
　　还在沉思着的王子，突然感到自己的后颈肉被轻轻掐着，自己被提了起来，随后眼前一花就只剩下男人的脸了。
　　男人认真检查着自己脚上被包裹的纱布，王子回过神，想到现在这是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了，至少装的讨人喜欢点，逃跑过一次的动物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