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者》风尘仆仆

2、第二章

　　9月1日，学生正式上课。
　　上午七点半，学生有晨会课，不过，一般会演化成早读课。
　　八点，学生得下楼做早操，这一点和美国那边是一样的。

　　上午八点半准时上课，数学老师高忠祥这天迟到一两分钟，一脸抱歉地进了教室，殊不知在顾小先生眼里，这已经算好的了。如果是在美国，估计老师迟到个十分钟，也依然满面从容，晃晃悠悠地进教室。
　　伴随着一声“上课——！”同学们纷纷起立，不过，速度上出了问题。
　　数学老师有些不高兴，看着大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又让他们坐下，重新起立一次。
　　不料，依然如此。
　　老头不甘心，又让学生重新起立一次，然后吐沫横飞地数落起来：“看看你们90后，一个比一个没精打采！作为新时代的少年，怎么好这个样子？”
　　听着老头子很不标准的普通话，同学们很想笑。
　　然后，大家振作起精神，跟在“同学们好”之后，拖着腔齐声道“老——师——好——！”
　　当然，有些孩子恶作剧地将“好”换成了“坏”。

　　终于，老头子满意地点着头“嗯”了一声，准坐。

　　“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我想，大家假期多多少少遗忘了一些知识，下面我们来复习一下上学期的知识。”
　　数学课有些枯燥无味。
　　最起码顾小先生是这样认为的。
　　老头年近花甲的样子，并不算很老，可是那一条条皱纹好像深深地爱上他那张蜡黄的脸似的，每个表情都将“小蚯蚓”们完美地呈现出来。
　　一看见他，顾小先生就想起家里那饱经沧桑的脸庞，耳边浮响起“少爷，上中文课了~~”。

　　想到中文，顾小先生又郁闷起来：说到底，自己还是个纯正的中国血统，待在美国8年，居然只懂英文字母，不懂汉字，好像小卖国贼似的，实在惭愧。
　　学好中文，还真是漫漫征途。

　　正开心地走着神，顾小先生就被叫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点击率真的很高。

　　老头子看着顾小先生问“请问：停车场原来有25辆汽车，又开来12辆，现在有多少辆？”
　　老头子之所以找他回答，就是想测测这孩子的底儿，不料，问题刚下去，就得到答案。
　　顾小先生有些不屑于回答这种问题，这是最基本的加法问题，他托班时就搞得滚瓜烂熟了。
　　接着，老头子又连着问了几个问题，小家伙都迅速给了解答，这让老头子颇为赞赏，下了课便招呼小家伙去办公室，奖励了一支彩色铅笔。
　　顾小先生却打心底有些鄙夷：怎么说，也得奖励一盒吧！

　　教英语的是一位衣裙飘飘的女教师，二十四五岁左右，长得端庄素雅，讲课时，声音细细柔柔，不像数学老师忽高忽低，若轻若重。
　　她姓赵，单名一个“静”字，一年级也是教的这个班，校长见二（4）班英语学习成绩不错，就让她继续教这个班。
　　她先将课文后面的单词一个一个读了两遍，再让大家跟着她读。
　　顾小先生听着觉得不对劲，有些迟疑，久久不张口。
　　赵老师见这孩子不开口，还以为他遇见困难了，便停下来问他。
　　顾小先生满眼迷惑，他说，老师，你刚刚是不是把tomato读错了？
　　赵老师先是一怔，然后想了一会儿，笑着说，这个单词有两个读法，我刚刚用的是英式读法。
　　顾小先生点点头，坐下来继续听课。
　　其实，与其说是听课，还不如说是“找问题”。
　　之后一连好几次，小家伙问的问题都稀奇古怪。
　　大家是云里雾里，可赵老师那边却回答得开心，她很欣赏这孩子。

　　一下课，大家都像刚出笼的鸟儿，争先恐后地涌出教室，跳绳的跳绳，踢毽的踢毽，教室里只剩下顾小先生和坐在角落里的文静女生。
　　从昨天开始，顾小先生就注意起她，因为在其他同学三群两或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时，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埋着头不知道干什么事。
　　见教室里没有其他人，顾小先生悄悄地走过去，生怕惊扰到她。
　　顾小先生正欲开口，那女孩便转过头来。

　　算不上漂亮。
　　女孩没有白皙的皮肤，反而有些黝黑，塌鼻薄唇，实在是其貌不扬，只有一双不大但是黑漆漆的眼和及肩短发还有点特色。
　　她的表情有些惊喜，眉宇间又透着忧愁。
　　顾小先生不想这样僵持着，便问起她的名字。
　　可是，女孩不说话，她低下头去。
　　顾小先生以为她不好意思，也没再问。见她桌上的作业本，便凑了过去。

　　上面写着“林琳”的字样，很可爱的字体，可惜的是，顾小先生只认识“木”字。
　　他也不多想，脱口而出“木木”。
　　女孩本是低头不语，却在听到这二字时，“噗”地笑了出来。
　　她抬起头望着顾小先生疑惑的眼神，忍着笑说，Lin Lin。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都一个接一个进班，顾小先生也回了自己的座位。
　　第三节课是美术课，同学们准备好书便照规矩埋头趴下，等待老师的到来。
　　随着高跟鞋“嗒嗒”的落地声，美术老师现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
　　时尚的大波浪卷发，闪亮耀眼的叶形白金耳坠，蓝色吊带束身短衣，白色及膝泡泡裤，发出声声响的高跟鞋正一闪一闪地发出金光。
　　一张黄金比例分割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大眼睛忽然忽然的，高挺的鼻梁，嘴上涂了粉色的唇彩。
　　众学生看得有些眼花。
　　原来，这学期换了老师。

　　她用清秀的字体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高钰怡。

　　这位高老师说自己原来在六年级教美术，后来王婧老师去日本学习一年，所以二年级美术由她负责，她笑着说，希望大家配合。
　　很多小孩子是以貌取人的，见到这么漂亮的老师，当然积极得很，只是少数孩子不然，这里边儿包括顾小先生。
　　见惯了美国金发碧眼女郎，再见这位高老师，顾小先生也就没觉得她有多美，不就是那句“人靠衣装”嘛！
　　高老师的教学方式和王老师不同：王老师都是先给学生剖析图画的特点，讲究理论；儿噶老师则是先让学生们画自己想画的东西，讲究实践。
　　顾小先生是想不出画什么好，却在余光瞄到那个角落时，灵光一现。
　　众学生认真地画着，高钰怡认为这个班的小孩都挺有画画天赋，他们画的花花草草，小鸡小鸭，面包苹果都像模像样。
　　到了顾小先生桌旁是，高钰怡眼睛“噌——”地一亮。
　　流畅的线条，层次分明，该重则重，需淡即淡。
　　顾小先生笔下的女孩经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高钰怡问他有没有学过画画。
　　顾小先生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儿，憋着气说，学过。

　　美术课下，顾小先生又趁大家不在，跑到林琳面前，他说放学后要送她一样东西。
　　事实也确是这样，顾小先生总是见她满面忧愁的样子，便不禁想多亲近她。
　　这或许，就是孩童天生纯正、善良的本性吧。

　　语文课是学生们认为最难熬的课，而语文老师徐潇雨则是学生眼中最讨厌的老师。
　　此话怎讲？——听我慢慢道来。

　　徐潇雨，女二十六岁，语文教师。每节语文课上之前，她都会提早5分钟到。冷眉冷目，不允许学生上课发呆，不许喝水，不许随意讲话，不许打盹儿，不许趴着身子，不许翘二郎腿，不许抠手指，不许转笔，不许晃腿，不许……
　　她要求学生上课昂首挺胸，目光炯炯，积极思考，踊跃发言，声音洪亮……
　　还有，每堂课都会默写字词，不过关的将书上所有字词抄十遍，然后重默；再不过关的将书上所有词抄二十遍，然后再重默；再再不过关的，将书上的字词抄四十遍……依此类推。
　　曾经就有同学四次不过关，可怜一只手抓三支笔抄到凌晨两点也没抄完，最终熬不住，倒下睡着了。
　　家长明白孩子的苦，但知道语文老师出于负责才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这样的机械工作没什么意义。

　　这次是开学的第一天，所以学生不用默写，但是徐老大有了新命令：明天上课默写新字词。
　　同学们心中大惊：死了~~

　　顾小先生实在对徐老大讲的“稻子”“苹果”提不起半点兴趣，便拿出上堂课没完成的作品，悠闲地画了起来。
　　正画到妙处，便觉一大片阴影劈头而来。
　　他缓缓抬头，对上那双冷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