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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城北海(两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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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陈天润在出租屋里第一次见到左航。
北方的天变得很快,雨过天晴,太阳便迫不及待冲破云端,给予了这世间最温和的光。左航就站在洒满太阳光的门边,招呼着浑身湿透的陈天润进屋。
屋里很暖和,屋外的寒气与之交织,陈天润抖了抖身子,有种畸形的仿若隔世的感觉。
那个热心肠的老人并不进门,只是与背对着他的陈天润道了声房东是左航,又与左航左航简单交代了陈天润窘迫的现状,客套地问了句能不能收留他几天。
十八岁的少年总是有那当不了饭吃的自尊,还没等左航开口,陈天润抱着小提琴的双手紧缩了下,“不行就算了。”
于是便看到左航无奈的笑笑,对老人说:“来者是客,他总有口饭吃。”出租屋的门被关上,楼道里大人小孩儿的喧嚷声被彻底隔绝,还了陈天润短暂的清静。左航替他拉过行李箱,轻轻道:“还空着一间房。”
说完便示意他向前走,自己跟在陈天润身后。陈天润简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在这栋破旧的出租楼内,装修的还算完善,家具虽然老旧但还说得过去,是贫民窟内的佼佼屋了。他看见前面大敞着门的房间,清楚了那就是左航要他进的房间。
他好像早就知道有新入住的人。陈天润觉得这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一张铺满不知多少年代时的报纸的床,一张木桌上竖着一盏小台灯,用几根木头和几个板钉凿弄出来的衣架,便是这间房的五脏六腑。左航拐出门没一会儿便回来,手里抱着被褥和床垫,陈天润看他有些吃力,很有眼力见地帮忙接过被子。
报纸被军绿色的床垫盖住再也不见天日,左航利索地将蓝格床单贴近,然后陈天润自己将被褥散落在床上。
左航拍拍手上粘着的细灰,对面色冷淡的陈天润微微一笑,尽显友好之意,他说:“换件衣服吧,别着凉了。”
北方入了末秋,相当于初冬的来临。
左航说完就要离开房间,陈天润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思索了几秒组织好语言才开口:“那个……我需要给你看看身份证吗?”
左航左手已经转门把,听到少年别扭的话转过头。大抵是校园和社会的分界线太长,陈天润只觉得自己看不懂左航的眼神,迅速低下头。
最后左航接过陈天润的身份证看了眼,只是说:“先换身衣服吧。”
陈天润不喜欢把人与人放在一起进行对比,可他不能不承认,在他从南城出发一路向北来到这儿,左航是他见到的最和善温柔的人。没有例外只有唯一。
是唯一一个。
陈天润身无分文,但饿死在骆驼比马大,他从家里出走时带了足够穿的衣服,从行李箱里掏出来便很快穿好。他又得寸进尺的洗个澡,不好意思地拧,开门,左右晃着脑袋找左航人在哪。
“……左航?”
少年的优势太多,陈天润敏锐地听到客厅好像有颗粒式药物被挤开的声响,随后便是水杯放在了实木茶几上。左航两秒钟后出现在陈天润的面前,依旧面不改色地瞧着他。
“我想……”陈天润吸吸鼻子,“洗个澡可以吗?”
左航点头,指了指另外一边的小房间,“没有毛巾和洗漱用品?”
“ 有。”
陈天润带着谢意弯弯腰,轻轻重新关上门,继续翻着藏着无数用品的行李箱。
陈天润在晚上七点多钟见到了苏新皓和朱志鑫。当时左航在厨房里做好了一锅面,正在房间内擦着小提琴的陈天润闻到了柴米油盐的香气,熬不住胃的抗议飘到厨房 ,替左航将分出来的五碗面一碗一碗端向餐桌。
他没有问左航有几位客户,犯不着问,现在知道了,除去他还有三位。
“对了……房租,”陈天润接过左航递给他的出租屋钥匙,收到裤子口袋里,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在白吃白住。“房租是多少?”
南城的富家小少爷含着金钥匙出生如今金钥匙丢下了,也没完全融入下层市民的真实生活中去。
左航没看他,只是用公筷往每个碗里放一个荷包蛋,“等你有钱再交。”
还没等陈天润再说话再说话,只听见几声钥匙和门锁的交接声,生了锈锁不容易打开,来者似乎不太耐烦,快节律地转动着,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开了门。
陈天润对左航的第一印象是温柔,那么对朱志鑫和苏新皓,他只能在他们身上看到与他不同世界的同龄人的影子。
其实第一眼注意的是朱志鑫。他很漂亮,是那种人一眼沦陷再也挪不开眼的漂亮。陈天润从不觉得“漂亮”可以形容一个男生,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朱志鑫打破了他的惯性思维。
朱志鑫穿着宽大的黑色外套,整个人被北方的海风吹的瑟瑟发抖,下垂眼垂了垂,再次抬起便多了好几颗星星
“阿左,新合租室友?”他向前去,自来熟似对陈天润伸出友谊之手。陈天润礼貌回应。“我是朱志鑫,他,他是苏新皓。”
“你好,我是陈天润。”
朱志鑫明媚的如同阳光,那是全世界最好的礼物。那么,他身边的苏新皓便是守护着阳光的月亮,黑白颠倒,永不停歇的发亮。
苏新皓只是漠然扫了陈天润一眼,拍拍朱志鑫的肩膀叮嘱他换鞋。
“我做了面,你们回来的很是时候。”左航从筷桶里抽出两幅筷子搁置在两个碗上站起身来结果朱志鑫的外套,抚平整上面的皱痕便走向阳台。
朱志鑫连忙说先吃饭,一会儿再收拾就好。
陈天润扭头看着左航把外套的口袋翻了翻,确认没东西后在塞进洗衣机。
左航一直这样吗?他想。
“左航一直这样,一点也不顾自己。”苏新皓自顾自地说着,把朱志鑫按在作位上,扬扬下巴,“吃吧,不是饿了吗?”
然后也走向阳台,跟左航一起。
“一会儿洗也没事。”
“入秋了衣服不容易干,早洗比较好,你先去吃饭吧,面快凉快。”…………
陈天润小口吸溜着面条,这是他在北方吃的第一顿居家饭,竟然还有些水土不服,不太能大口大口吞,即使他很饿。
一旁的朱志鑫早已两三口就把一碗面吞下,可能是煎蛋很腻,连喝了好几口温水。嘴里还鼓鼓地就对还在饭桌上的三个人说:“回房了哦,我还要练琴呢。”
苏新皓话很少,他好像不怎么爱说话,直点头。
左航倒是说:“陈天润会拉小提琴。”
“啊?是吗?”朱志鑫努力把饭吞进肚子里,锤了锤胸膛,两眼放光地看着正在惊讶左航是怎么知道他会拉小提琴的陈天润。“那我和苏新皓有琴友喽,明天你出不出门啊?我和苏新皓不出门,我们可以一起弹奏,你会什么曲子啊?是……”
“阿志。”苏新皓打断他那张话痨般的嘴,“回房吧。”
“哦。”朱志鑫好像很听苏新皓的话,他撇撇嘴,收回眼里的小星星,小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正确地说是和苏新皓一起的房间。
苏新皓在两分钟后吃完面,对左航道了句回房了,又对才吃了一半面的陈天润摆了摆手。看起来他不算是不友好,只是闷。
又只剩下了陈天润和左航。
阳台上的老式洗衣机奋力工作着发出振人的机械响,朱志鑫和苏新皓的房间内穿来钢琴的旋律,陈天润又吃了口面,抬起头时却注意到了左航碗里没有
煎蛋。
陈天润并不会关心人,但他共情能力强,从不吝啬地帮助别人。他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夹给了左航,可能觉得不好意思,不敢看对面的人。
老式洗衣机的工作声停了,屋内只剩了钢琴音键跳动的声音。
最后陈天润听到左航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