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如初》一枝洋洋

10、新年快乐

　　除夕当天，灯火阑珊，家家户户团圆。

　　此刻，房间桌上不仅摆满着常见菜，还多了几样不常吃的美味。

　　白盘里的大鱼，新鲜滑嫩，圆盆里鸡肉，汁多味美，四周飘香四溢。

　　沈念南看到眼前的饭菜，不是山珍海味，甚是山珍海味，极具人间烟火味。

　　“待会我们吃完饭，去一趟云华医院。”

　　“去云华医院做什么？”沈念南偷偷拿起筷子小试一口，瞥一眼对方所在位置，以防被发现偷吃。

　　“去探望一个人。”

　　“谁？”

　　“我爸。”陆景南走出来说道。

　　“哦。”

　　沈念南并没有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也已经不记得对方是谁，探不探望都无所谓。

　　下午，陆景南抱着一捧精心挑选的栀子花。

　　带着沈念南走进病房，床上躺着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

　　沈念南看着男人安静的面貌，只觉得熟悉，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陆景南走到床前，替换掉花瓶里已经枯萎的花束。

　　坐上旁边椅子，伸手握住男人布满伤痕，苍老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按摩。

　　医生嘱咐，按摩有利于病人血液循环，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来。

　　“你知道嘛，我从小就崇拜我爸，他即是一位英雄，也是一位好父亲”

　　“嗯？”

　　“可是，他现在变成植物人。医生都说他醒过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不相信，坚持继续治疗，等待他醒来的一天！”

　　“他，你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陆景南停顿一会，眼神微垂，缓缓闭上眼，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悲伤。

　　“他是去救人。”

　　眼睛睁开，望着沈念南，说道：“当年，他负责一起重大拐卖案件，因为对方及其狡猾，他们总是能够成功避开警方的追踪，让当年的刑警都异常苦恼。后来通过几个月不眠不休的调查，我爸，老陆他成功的调查到人质地点。”

　　“然后呢？”

　　现在就像听到故事高潮部分而突然按下暂停键，沈念南连忙问道。

　　“然后……他带着一伙人去解救人质，原本以为这次能够将这个团伙一锅端，可等…等其他人赶过去的时候，老陆他，他已经倒在地上，身上…”

　　陆景南说到这时，他自己都感觉到说话声音变得异常嘶哑哽咽，就好像没说一句就让他再次经历那件痛苦的事情。

　　深陷情绪，太阳穴不规则跳动，让他隐隐作痛，担心自己失态，一会调整好继续说道。

　　“他身上还插着一把刀，旁边倒下的还有一男一女，地上满是鲜血。其他的你也知道，他现在一直躺在病床上。”

　　陆景南觉得自己说的差不多，想要结束自话自说的状态，站起来舒缓自己的情绪。

　　正好看到对方的眼神，此时沈念南整个人处在微微颤抖中，半张着嘴，眼神充满着恐惧惊慌。

　　“你怎么了？”

　　陆景南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沈念南，他上一次见到对方这副表情，还是在消防演练那次。

　　以为她身体不舒服，陆景南不停的询问，但对方一直不说话，就是一副难受的表情。

　　陆景南已经急了，想要去找医生，正准备转身跑出去，突然一个手拉着他。

　　他转头一看，沈念南已经从那个状态脱离出来，面色苍白，眼神充满愧疚。

　　缓缓吐出一句：“我没事。”

　　“你这叫没事！”

　　陆景南还是不放心，想要去询问医生，他不敢忽略任何可能性，他已经失去父亲，不想再失去沈念南。

　　“我真的没事！”

　　沈念南第一次发出如此大的声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毫无疑问，陆景南也被惊到，愣在原地，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念南。

　　一会，沈念南意识到不对，说道。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有点想起之前绑架的经历，我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对不起。”

　　听到这番解释，陆景南算是有点明白。

　　“我没什么事，你怎么样？还难受嘛？要不要我去叫医生来？”

　　沈念南听着对方的关心，不管自己心里多么难受，脸上还是露出一个微笑，试图展示自己很好，尽管在陆景南眼中，笑容很牵强。

　　傍晚，陆景南帮自己的父亲做完按摩，聊完家常后，便带着沈念南回到家中。

　　一路上沉默，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沈念南一进家门，就独自回到卧室里。

　　陆景南正准备紧随其后，等到的却是干脆的关门声。

　　他站在门口犹豫一会，似乎在思考现在这个时间是否适合敲门，是否适合交流。

　　墙上的钟从七点转到八点，房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微弱的钟声以及呼吸声。

　　陆景南第一次感觉到安静是这么可怕的一个词。

　　拥有过热闹，就无法再回归一个人的安静。

　　陆景南眼看对方在房里待了快一个多小时，有些担忧，担心对方想不开，在房间里干些不好的事情，尤其是当他今天看到对方的痛苦，担忧就更深。

　　“念南，你还没吃饭吧？今天除夕夜，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

　　“我没胃口。”

　　“家家都吃团圆饭，象征团团圆圆，我们也团团圆圆的，好不好？”

　　陆景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理由，在他准备继续说时，意想不到，沈念南小幅度打开房门，露出一双动物般可怜的小眼神。

　　“一起吃团圆饭，我们就能团团圆圆嘛？”

　　“嗯！肯定可以的。”

　　只此一句承诺，沈念南默默的跟在陆景南背后。

　　陆景南原本打算从医院回来时，买食材为今晚团圆饭做准备，但计划通通打乱，现在准备也来不及，所以他带着沈念南去到附近一家菜馆吃饭。

　　“如果…”

　　“嗯？”

　　“如果将来，你发现我骗你，你会怎么对我？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好嘛？”

　　“那得看你骗我的事情性质。”沈念南听到这句话时，眼皮都低下几分。

　　随后陆景南又说道：“但我希望你一辈子不骗我，这样我就会永远永远的对你好。”

　　“真的嘛？”

　　“真的！”

　　简短的两个字让沈念南那颗慌乱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

　　两人吃完饭后，突发奇想，陆景南带着对方来到江边，拿出一些烟花。

　　“玩嘛？”

　　看着陆景南手里长长的棒子，一脸疑惑。

　　“这是仙女棒，小时候没玩过？”

　　“没有。”沈念南紧紧盯着棒子，拿在手中一番专研。

　　这个回答让陆景南有些吃惊，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以前所看到所听到的事情。

　　曾经他是真的以为沈念南母亲顾警官非常爱她，但现在他开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所听所感是否是真实的。

　　“那你有机会玩了。”

　　陆景南拿出和仙女棒一起购买的打火机，点燃引线，瞬间就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成为一束照耀黑暗的光芒。

　　因为是晚上，天气格外冷。

　　陆景南看着对方通红的鼻子，时不时捂紧的双手，将自己的黑色大衣取下盖在对方身上。

　　陆景南不想打扰此刻安宁，温柔的说道：“我去给你买杯热饮，你在这等我一会。”

　　“嗯！”沈念南将自己的脖子缩进大衣里，依然沉浸在眼前新鲜玩物当中。

　　良久，沈念南望了望陆景南离开的方向，还在疑惑对方怎么还不回来时，突然见到一个高大身影从黑暗中，朝她走去。

　　沈念南以为是陆景南，撇着嘴抱怨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呀。”

　　对方没有给沈念南思考的空间，一把抱住她，像是要将对方刻进自己身体里般用力。

　　沈念南一阵不舒服，感到四周禁锢压抑，想要挣脱开，突然听到对方一句话，希望瞬间破灭，眼神里透露着绝望。

　　“阿初，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