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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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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城市街灯明亮,繁华尽落,酒吧里五色灯光闪耀着,似乎会这样一直跳跃下去,永不熄灭。
和很多俗套的青春小说一样,薛容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心里都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那个人的名字叫易长亭。
易长亭这三个字在他牙牙学语时就已经学会,拥有这个名字的人陪着他从幼稚到成熟,走过许多个四季。
易、长、亭。这三个字被深深印在心里,直到现在轻轻念起,心里都会有一块地方忍不住悸动。
一晃,已经很多很多年。
他和易长亭是发小,两家大人交好,他们也理所当然的一起长大,是彼此最好最好的朋友,可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开始变质。
他只记得某次午后,阳光懒懒的触摸桌角,柔和的风轻缓的吹动窗帘,而易长亭正认真的给他讲题,声音清润,语调平稳。刚刚度过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微哑,靠得很近,听起来酥酥的。
和许多白月光一样,易长亭总是穿着一身白,拿着笔的手指甲圆润,骨节分明,整个人干干净净的,柔和得好似春风。
他耳朵动了动偏头看去,正巧那个人的目光也停留在他身上,眼神触碰下,他望着对方粉色的薄唇,竟然想就这么吻上去。
易长亭唇色偏淡,有些干燥,此时薄唇微抿润了润,修长的指节敲了一下他的头,弯唇笑道:“好好听,别走神。”
那时候他突然就理解了,什么叫一笑倾城。
薛容回过神来,周身气息有些颓丧,心底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那个人已经走了,离开他很久很久了,那么突然,什么都没有留下。
对面的朋友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递过来几瓶打开的啤酒,不解道:“容儿,发什么呆,继续喝啊,剩这么多你养鱼呢?”
他接过闷了一口,眉心皱起,周围的人火热的笑闹着,他声音有些低落:“我刚刚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很像他。”
朋友哦了一声,拍了拍脑袋:“说不准就是呢,你咋不去问问,还是你看错了,毕竟人都出国三四年了呢。”
又若有所思的:“不过最近不是听说要回来了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出国吗,我记得他当时还准备考A大的临床来着,还挺突然的。”
是五年,五年六个月零十三天。
薛容一口一口的灌着自己,闷声道:“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什么都不跟他说,刚开始还回一些消息,后来回消息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他不想让那个人觉得他烦,所以一天十几条的短讯渐渐变成一周三次......两次..一次,一个月,一年,渐渐断绝。
他赌气的什么都不发,易长亭也什么都没问。
原来失去一个人的消息,是那么那么的容易。
他喝了不少,支起身双颊泛起潮红,摇摇晃晃的走去卫生间,出来时撞到一个陌生的男人。
酒气混着卫生间消毒水的味道,不禁让他有些反胃,他眼眸湿润的扶着墙往回走,却被那个人拦住,语气轻佻玩味:“帅哥长得不错啊,一个人多寂寞,要不要一起玩玩。”
“滚。”这种在厕所里搭讪的人他已经见怪不怪,有气无力的推开,又被缠上,他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却被那个人拖着往另一个方向拉。
薛容皱着眉不太清醒,有些失重,走都走不稳,胡乱的挣扎着,忽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扯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过去,他靠着这个人的肩费力的抬头望去,入眼便是半截熟悉的侧脸。
很熟悉很熟悉,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得掉的那种熟悉。
男人揽着他的腰将他抱进怀里,眼神冰冷的对着那个想捡尸的人:“滚。”
滚。
易长亭叫他滚,易长亭讨厌他。想到这里,薛容踉踉跄跄的挣扎,想要离他远一点,不要讨厌他,他可以离得远一点的,至少......不要这样和他说话。
怀里的人动来动去,易长亭垂眸看着他红润的脸庞,一时也有些晃神,将人抱起来往外走去。
车门“嘭”的一声合上,易长亭给不安的醉鬼扣上安全带,就这么带回了家。
刚回到家薛容就没忍住吐了出来,他喝得太多了,白的啤的混着喝,不晕才怪,他平时喝得没这么厉害,只是今天,又想起了那些事。
他.....甚至还梦见易长亭了,是梦吧,这个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里的人,此刻是这样的真实,他想摸摸他,可如今满身脏污,又怎么舍得碰。
易长亭轻轻拍着他的背等他吐完,神色不变的将他被弄脏的衣服脱下,把醉鬼洗干净抱到床上,刚盖上被子,手机就响了。
他走出去靠着墙接电话:“妈。”
半晌一道女声传了过来:“长亭,你.....又去找他了?”
不该去的,早就说了不能去。
她无法忘记那天她忘了敲门走进去,看到整个房间里都是那个小孩的东西,一幅幅或偷拍或自拍的照片被摆了出来,幕布上一遍遍的播放着那个小孩的一举一动,笑起来爽朗豪气,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没办法夺走他的笑容。
而易长亭坐在其中,整个人灵魂失窍似的,什么都没看,垂着头好像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
她更无法忘记自己的儿子一次次面无表情的割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浸染了木质的地板,滴滴答答的,像是要把人的心都穿透了。
那个外人眼中乖巧温润的别人家的孩子,那个成绩优异待人温和的少年,目光空洞的求她:“妈,别救我,我想死。”
可为什么听起来明明就像是,他不想死,救救他,他想活着,活着。
女人手足无措的捂着他的伤口,一通电话拨了进来,易长亭不顾腕上的伤口接起,声音虚弱,却装出一副很正常的样子,缓声道:“阿容,怎么了?”
对面的少年没察觉怪异,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哈哈哈,就是有几道题不太会,想问你有没有时间给我讲。”
“有,你等我一会儿。”
接着易长亭神情冷漠的拿下那块沾血的毛巾,颤着手取出医药箱包扎伤口,竟语气如常的开始给人讲题。
他对薛容的感情,很不正常。
如果薛容哪天不需要他了,他一定会因此死去的。这样的感情太沉重了,薛容不应该担负这份沉重。
易长亭挂了电话轻声走进卧室,坐在床边看着薛容的睡颜,心竟然也平静了下来。他指尖轻触青年红润的脸颊,缓缓抚摸着。
大腿搭上来一只手,薛容撑着他慢慢爬起来,死死揪着他的衣服,虽然已经被清洗过,还是怕酒气熏到他。
易长亭最讨厌酒味儿了,可他还经常喝酒。但是,既然已经这么讨厌了,再讨厌一点,或者很讨厌很讨厌,也没有关系了是不是?
他凑到易长亭颈间,呼吸灼热,一直探索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薄唇,孤注一掷的吻了上去。
易长亭环着他的腰任由他胡乱的吻,顺从的被压在身下,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
薛容跨坐在他身上,缓了一会儿,低声道:“你对我有感觉,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我不是一厢情愿,你明明心里就有我,对不对?”
“你回来了,就不会再离开我了,对不对?”
“易长亭,对不对?”
“对。”
不想离开,有,很喜欢。不,应该说是爱,是他肮脏的爱。
这个字他等了很久很久才有机会说出来,而对薛容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场经年的等待。滚烫的泪水落了下来,薛容哽咽着:“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易长亭慌张的给他擦去泪水,却越擦越多,他终于愿意解释:“薛容,我有病,我......但我在治,已经治得差不多了,你别怕我,不要怕我。”
他不知道他将会受到怎样的审判,可能他已经病入膏肓,再也好不了了。
如果薛容不要他,那他就去死。
易长亭善心大发的想,等到了那一天,他还是悄悄的去吧,千万不要让薛容发现了,他会害怕的。
时间跨过了零点,房间里寂静无声。
布料摩挲的声音响起,薛容翻身滚了过来,似乎准备了很久,十分精准的抱着他的腰,指尖搭上他腕上那块冰冷的手表:“易长亭,你今天还没有亲我。”
“以后每一天,都要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