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物语》烤米

9、第九话

　　美貌是不是一种罪恶？
　　在元看着已经穿好戏服，正在沉思的哥哥不禁这样感慨。
　　黑色高贵的和服包裹着他纤细的身躯，和服上描绘着五彩的祥云，宽大的袖子和裤裙都是鲜艳的红色，如果舞动起来，会如热情的火苗熊熊燃烧。头上带着齐腰的蓬松的红色假发，显得哥哥白玉一般的面孔更加精致细嫩。狐媚的眼半眯着，宁静中给人一种妖艳的感觉。
　　如果那眼波多情的流转，世间又有几人可以抗拒得了这样的诱惑？金钱，权力，乃至天下，恐怕都会有人肯亲手送上吧。美貌可以做为一种武器，利用它的人，成就了罪恶。

　　但，偏偏，他这个清高的哥哥，看不上那些，他就是要掩饰自己傲人的面容，就是要与世俗间的暧昧绝缘。
　　他的心里，只有那只弃他而去的小猴子。
　　胜浩，你是如何舍得的呢？这样美丽的人，你是如何舍得离去的？更何况，哥哥是那么喜欢你？
　　再诱人的容貌，如果没有心上人的欣赏，美丽也失去了意义。但若是无意间的情绪流露，让人会错了意，动错了情，乃至起了占有的欲望，那美貌就成了一种诱饵，无意利用他的人，是否也在无意中蛊惑了罪恶？
　　自古美丽的事物总是不会长存，灭亡往往不是因为美丽的衰败，而是渴望独占这美好的人太多，于是破坏，于是争夺，于是柔情蜜意，得到他，蹂躏他，抚慰他，只为品尝那甜美的人儿。不同的人选择了不同的方式，但却同样的毁了那份美好。
　　想起那个人……竟会如此的迷恋自己。在元本想笑笑，却难以扯动嘴角。美貌真的是罪啊……否则那个人怎么会这样忍气吞声的跟随了自己这么多年，无怨无悔。否则自己又怎么会因舍不得看那个人伤心欲绝的神情而说不出绝情的狠话…………
　　于是他们就这样，若既若离，半死不活的拖过了这么多年头…………

　　那么……还是朋友…………
　　是什么时候呢？他曾对那个人那样说……在那个人……已经有了妻室之后…………
　　那个人惊讶的看着他，美丽的眼一颤，一滴泪，竟就那么直直的流下。
　　紧紧的抓着他的手，精致的唇哆嗦着，却拼不出完整的音来。望着他的眼中充满了委屈和不舍…………他没办法假装看不到啊……他怎么会不知道……其实那个人，从来就没有想和他做过朋友…………
　　…………好…………那个人最后，笑着答应他…………但为什么他却哭了呢？为什么自己，却哭了…………
　　“在元，帮我带上面具。”佑赫将手中被绘制的威武恐怖的鬼面交到在元手上。
　　“恩。”在元将面具的带子在哥哥的脑后紧紧的系好，并帮哥哥整理了一下假发，还是担心的嘱咐：“哥，你小心一点，太宰大人，在台下。”
　　“没关系，七炫今天不是也来了么？他胆子再大，总不能下克上吧？”佑赫扶正脸上的鬼面，此时音乐已经响起，佑赫拉开幕布，走上台去。

　　《花神》一出，描写的是春天的花神将花朵撒满人间的故事，花神虽然面貌恐怖，却有着美好的心灵。佑赫所饰演的花神更是集鬼魅，优雅，温柔为一身。神的威严，与人的情感完美的统一在他的肢体语言中，原本丑陋的面具此刻竟给他增添了致命的神秘感。
　　佑赫一手托花，一手拿扇，弓腿，幽幽转手，金漆的扇子轻扇，将手中的花瓣纷纷扬扬的散落在舞台中，然后转身，火红的衣衫随着身形舞动，如同正在燃烧的花朵，金色的扇子如同花间的彩蝶上下翻飞，花瓣不断的飘下来，五彩缤纷的落满地板。
　　在元演完了自己的戏份，在舞台的一侧跪正，一面欣赏着哥哥动人的舞姿，一面留心台下人的动静。

　　太宰大人正沉醉的看着哥哥的表演，微笑的表情却叫人有几分寒冷。
　　转目，竟与那个人热切的视线不期而遇…………
　　七炫，就这样一直盯着他么？
　　在元在舞台上，没有办法逃避这样的目光。舞台有舞台的规矩，上了台的艺人，一举一动都有相当的讲究，不是在自己表演的时候，哪怕是随意的动一动，都是十分失礼的。于是在元只好半垂了眼，躲避七炫的热情。

　　“啊！！”突然台上的佑赫一声尖叫。
　　在元赶紧抬头，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一名武士从台下拽住了哥哥的脚脖子，猛的把哥哥拖倒在舞台上，接着又一个武士跳上台来，撕扯着哥哥的衣服，连他离这么远，都可以闻到那冲天的酒味。
　　“小美人，叫我好好看看你的样子！！”烂醉的武士大手一挥，把佑赫脸上的面具扫出老远。接着是布帛被撕裂的声音。
　　“放开，放开！！”佑赫何时受过人如此的对待，刚烈的性子使他不顾一切的挣扎着，白皙的肩头从被撕烂的布片中滑了出来，更带出了雪白结实的胸膛，在黑色的布料衬托下，闪着玉一样的光泽，火红的发凌乱的飘在胸前，充满了野性的挑逗。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在元震惊的看着正被武士侮辱的哥哥，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愣了一下，身体才开始有所动作，但刚刚想冲上去制止，却已经被一把刀指到了脖子上。

　　刚刚还在羞辱哥哥的武士猛的拔出刀来，速度之快，落刀之准，完全不像是个醉酒之人，而且，那冷静的望向自己的眼神，没有一丝慌乱，他的意识非常清楚，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根本就没醉！！
　　“放肆！！”七炫愤怒的站了起来。身边的一群侍卫也齐刷刷的亮出了刀，眼看就要冲到台上。
　　“啊啊啊！！”原本压在佑赫身上，拔刀指向在元的武士突然身体一软，栽倒下去，身后插着一把染血的太刀。

　　混乱的剧场内顿时安静下来，太宰大人不知何时站到了舞台边，手中还拿着空荡荡的刀鞘。
　　“怪我管教属下不严，得罪了雅乐头大人，我等都是来自蛮荒之地，不懂得风雅的粗人，希望佑赫君不要见怪，淳津愿到佑赫君府上赔罪。”淳津彬彬有理的道歉，但目光却是贪婪的在佑赫的脸上，身上打转。
　　他是故意的，在元几乎要把这话喊出来，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冲上去狠狠的揍那个畜生一顿。但是…………那肯定是不可以的…………就算可以，他也打不过他…………
　　无奈的从随从手中拿过衣服，为哥哥披上，那该死的太宰大人还看起来没完了，让他气结，不能让他再继续占哥哥的便宜了。
　　衣服刚沾到佑赫的身上，佑赫微微的一抖，慢慢的从台上站起来，俯视着台下的淳津，红色的凌乱的发如同是燃烧的怒火，烧红了，那双细长的眼眸…………

　　“那……在下恭迎大人的大驾。”佑赫转身，退到后台，曾经媚人的眼角爆出噬血的杀气。
　　“呵呵，后会有期。”在佑赫转身那一刹那，淳津的双眼也写满残酷的杀戮，张佑赫，你明明说你自己是个艺人，但是你真的做的只是艺人分内的事么？恐怕……多做了太多吧…………
　　“淳津，你太过分了。”七炫冷冷的开口。
　　“打搅了大纳言大人的雅兴了。”淳津回身，恭敬的施礼。
　　“这里是京都，不是九州。这里，可是有王法的。”
　　“大钠言大人的意思是，在下管理的九州，已经成了无法无天之地了么？”淳津一笑，不冷不热的回答。
　　“你别以为有人为你撑腰，就可以在京都为所欲为，你最好……别叫我抓到……。”七炫一挥袖子，带领着随从离开。
　　“慢走…………大纳言大人。”淳津低下头，露出阴险的笑：“你也最好……别叫我抓到……”
　　——翌日——
　　——平安宫——
　　悠扬的笛子声在空旷的室内婉转的倾诉着，一个的身影随着旋律凄凉的舞着，吹笛的是天皇陛下，舞者，正是佑赫。
　　胜浩……你在哪？
　　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你可知道我被人羞辱，你可知道那一刻，我在内心深处呼喊着你。
　　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啊？你难道都已经忘记？
　　你已经…………忘记我了么？
　　那个曾经愿意用生命来保卫他的小猴子，那个曾经占满他全部心思的小猴子，已经全都忘记了么？
　　没有注意笛声已经停了，佑赫还在悲伤的舞着。
　　“佑赫，听说你昨日被人欺负了？”熙俊掐着笛子，柔声问道。
　　“是，天皇陛下。”佑赫赶紧停下舞步，跪好。
　　“恩，最近京中确实不很太平。”熙俊沉思一下，苦笑：“我，是个失败的君王。”
　　“不会，天皇陛下只是身不由己罢了，藤原氏独揽朝政，这以是天皇陛下继任之前就以成定局的事，虽然陛下一直很被动，但是陛下也一直没放弃为自己争夺权利啊。”
　　“没错，我坐上这王位之前，就注定要成为阴谋家的傀儡………。”熙俊感叹：“于是我沉醉于雅乐之中，整天附庸风雅，吹笛寻乐，大家都以为我是个只懂雅乐的无为之君，还拖累了你，和我一起挨骂…………。”
　　“佑赫知道这都是陛下迷惑藤原氏的招数，佑赫和七炫大人，一直都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啊！！”陛下这是怎么了？一直在讲一些丧气话。
　　“佑赫，藤原氏已经起了疑心，你在去各个王府献艺的时候帮我刺探情报的事，好象已经被发现了。他们每次行动之前，七炫都会准时出现横加阻拦，他们对于七炫的消息来源感到十分奇怪。而与七炫和我关系最密切的，就只有你了…………。”
　　“那么，淳津……是藤原氏的人？”
　　“正是，所以佑赫，你要小心，淳津那个人不光是握有兵权，而且更是心狠手辣，我想，趁他刚到京都还没落稳脚跟…………”
　　“陛下。”佑赫深深一拜，一脸坚决：“在下愿为陛下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