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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新毒 ...


  •   昏暗的地宫内,数根火炬烈烈燃烧。

      石阶上,黑色的披风“蓬”地扬起,带起的风压得周围火势骤低。披风的主人坐入宝座,狰狞的面具后传出沙哑的呵斥:“没用的东西,还要本门主出手!”

      立于阶下一旁的阳使,闻言向前一步,低头拱手道:“请门主责罚!”

      石阶前的其余黑衣门人见状,立即跪伏在地,沉默地等待着上位者的宣判。

      刚入死生门的魏离还是头一回见到门主,忙学着他人的模样,下跪俯首,暗地里偷偷抬眼望向座上之人,不知接下来面临的会是何种责罚。

      却听门主冷哼一声,说道,“念在尔等对死生门还算忠心,又重挫了武林大会,此次便罢。”随即反手一抛。

      一只瓷瓶划过半空,方向分明地掷向阳使。

      死生门阳使立马伸手将其纳入掌心,依旧拱手道:“谢门主!”

      其余黑衣人迅速交换眼神,明白应不会有什么“责罚”了,纷纷叩首应和,高呼“谢门主”。此三字在小小的地宫内反复回荡,给人一种声势浩大的假象。

      想起昔日门中盛况,门主顿生烦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阳使自然了解其意,领着众人告退。

      退出地宫时,魏离听到宝座上的人压抑地咳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一看直撞入对方锐利的目光。

      魏离心下大骇,忙扭头回避,只是心头仍止不住地狂跳。与此同时,她的脑海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立于一旁的阳使警觉地盯着她,手中机关拧转,半尺厚的石门轰隆落下,恰隔绝了门主的视线。

      ·

      飞泉山庄占地极大,武林大会过后,盟主徐琰为表地主之谊,挽留了大会上的江湖豪客在庄中休整数日。

      几位江湖大派的话事人自是领悟到其中另一层含义,武林盟主人选未定,恐怕是要借机磋商定夺,于是纷纷从善如流住了下来,其中就包括幽玄派的掌门罗壬。

      幽玄派以修习剑法为主,钻研医药为辅,是以掌门罗壬对岐黄之术颇有心得。但他为人古怪,对徐琰多有不服,两人谈不上交好,是以徐琰降低姿态携厚礼亲自去请他为人看诊时,罗壬实有些出乎意料,也没想到要推拒,当场就应了下来。

      原以为是类似扬州都督或朝廷钦差之类的身份尊贵、位居高位的达官贵人,又或者是家中亲眷,故交好友那样的亲近之人,却没想到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罗壬好不容易诊断完,开过药方,与徐琰一同走出房门,刚好碰上从旁边经过的顾语。

      “顾姑娘是来看望谢公子的?”徐琰和蔼地问道。

      已经在门外的廊道上来回走了许多趟的顾语像极了做坏事被人抓了个现行,瞬间僵直了身体。

      她扯开一个尴尬的微笑,结结巴巴地说道,“呃,啊,是啊,见过徐盟主,见过罗掌门!”说罢,眼睛瞟向门边的仆从,又看向徐琰。心中思忖:徐掌门亲自带人过来替他看诊,会是公主所托吗?或许,两人已定过亲?想到自己曾与姜无恙那般亲密,顾语心中说不清到底是何滋味……

      徐琰见顾语面色不佳,只当她记挂谢之安的病情,遂侧转头朝仆人打了个手势。

      仆从点点头,带着药方快步走出院落。

      徐琰朝顾语点了点头以作回应,口中说道,“罗掌门刚瞧过谢公子,难怪他昏迷不醒,原来他身上旧毒未清,为救我家人又中新毒……”

      “又中新毒?”顾语惊讶道。

      徐琰听出她对“旧毒”知情,不免打量了她一番。

      旁边的罗壬还记得顾语曾在武林大会上大显身手,忙解释道:“我听徐盟主说,死生门的人在与谢小友的打斗中,曾撒出一种粉末,想来就是我们幽玄派的摧心散。哼,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弄到手的!如今新毒旧毒交融,在体内有了新变化,我已开了药方,但恐怕只能压制,不能根除!”

      “顾姑娘是否知道些什么?说出来兴许能助谢公子解毒。”徐琰说道。

      顾语闻言,只得隐去那些细枝末节,说道:“谢公子此前中过三思殿的毒,使毒的人说那毒名为‘传恨’,似是不能大悲大喜,否则会让人心生不适,其余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传恨’?”罗壬捻着胡须思索,半晌才说道,“倒是从未听说过。不过这专攻心脏的特性倒是与我派摧心散相同。”

      “可惜了。”徐琰转而问道,“顾姑娘与谢公子应相识颇久了吧?”

      顾语心中警铃大作,难不成他怀疑她与姜无恙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关系? “也不是很久,数月而已。”说完又特意补充道:“君子之交罢了!”

      “哦?原来如此。”徐琰嘴里说着,心中暗想,看来想要从她这摸底细怕是不成。

      ·

      屋内静谧无声,阳光洒了一地,如此明媚的夏日,姜无恙却面具未摘地躺在床上。

      床边与他同样装扮的人正在给他擦拭外露的肌肤,察觉到有人靠近,立马回过身来,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原来是顾姑娘……”

      顾语疑惑地挑起眉头,忽觉得他的声音有几分耳熟,此前与他和姜无恙三人共同对敌,还未与他细聊过。“或许,我与阁下曾打过照面?”之前在长安和锦州,姜无恙身边都跟着一位年轻人,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位?“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姑娘好记性,公子平日唤我‘夷则’。”

      顾语稍有些惊讶,竟然如此坦然地承认了,还直呼姜无恙“公子”。换言之,这位“夷则”定然知道了她知晓谢之安就是姜无恙。而且,这种不避讳的亲近态度,肯定离不开无姜无恙的授意。

      想到此,脸颊竟有些发烫。

      眼下却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她忙摒去杂念,问道:“那个……他如何了?”

      夷则摇摇头,语气低落,“两日未醒。”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着急地说道:“要是顾姑娘能与公子说说话,兴许公子就能早些醒过来呢!”

      顾语愣了愣,旋即苦笑着轻声道,“怎可能?罗掌门不是开了药方么,等服过药,应当就能醒来了。”

      “罗掌门确实说过服药后就能醒来。”夷则颓唐道,“可罗掌门也说了,毒素在公子体内会反复发作,必须找到根治之法才可。”

      说到根治之法,恐怕还是得找那位秦神医。却仙谷的方位,顾语已经从她师父那拿到手,刚才她去找过苏时惟,也得到了证实。

      想到此,她安慰道:“倒也不必过于担心,据我所知,在姚州与益州的交界处,有座却仙谷,是江湖闻名的秦神医及其后人的长居之地,地图我也已备好……”

      “此话当真?”夷则只觉眼前一亮,连忙拱手拜谢,“夷则谢过顾姑娘!虽姚州距扬州数千里之远,但我等一定会拼命护送公子到那却仙谷的。只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凄怆地望着姜无恙,叹口气道,“希望公子能撑到那个时候……”

      怎么说得他好像快要死了似的?

      顾语忍不住问道:“他体内的毒竟如此烈性吗?难不成,罗掌门还说了些什么?”

      “罗掌门没说什么……”

      顾语提起的一颗心刚要落下,又听夷则继续说道——

      “他只是说,公子此前的毒因为刻意用内力压制,恐已朝骨髓深入,此番旧毒未除又添新毒,用药后到底效用如何,还待观察。我虽不才,亦念过几日书,古人曾云‘疾在骨髓,司命之所属’……”

      顾语晓得后头还有句话——“无奈何也”。倘若毒入骨髓,恐怕连秦神医都回天乏术。说到底,若不是为了救她,姜无恙又岂会遭此一难!

      “你放心!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他有事的!”

      “啊?”夷则不知姜无恙是因她中的毒,闻言又惊又喜,喜的是原来她对他家公子如此情深义重,而非他以为的欲擒故纵,惊的是她对他家公子用情如此之深,深到可以抛却性命!

      床上的姜无恙恰逢其时地醒了过来。只听他咳嗽数声,唤道:“夷则!”

      夷则听到咳嗽声差点扑到床上,声音都略微发颤:“公子,您终于醒了!”

      “帮我……倒杯水。”

      夷则忙不迭地答应,跑到外间倒水去了。

      床上地上,姜无恙和顾语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呃……我是不是吵到你了?”顾语问道。

      姜无恙微微笑着,无力地摇摇头,“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昏迷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他有种强烈的不安,总觉得顾语会随时离他而去。

      顾语听在耳里,却品出另一层意思:他是不是晓得,我已经察觉了他与公主的事?还是说,从头到尾,都只是她自己心思不纯?

      “我们是朋友嘛,来看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顾语说道,不管如何,如此回答总归是没有错的。

      姜无恙弯起唇角,笑意中有种顾语读不懂的苦涩。

      “公子,水来了!”夷则扶姜无恙坐起,将水递到他唇边。

      那些绮念杂思像缠绕难解的蛛丝,捆缚得顾语手足无措。站在他面前,仿佛每次呼吸都在让她的心口寸寸发涨。血液涌上大脑,那些许许多多想问又问不出口的话,像等待发酵的面团,在热力的驱使下,不受控地疯狂鼓胀,从她的胸腔一直顶到嗓子眼,直堵得她呼吸困难。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了。

      “你好好歇着,我走了。”

      等姜无恙反应过来,想要再说些什么,视线里只剩下她落在门边的一片衣角,一闪而过。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嘴唇紧抿……阿语,你如此着急,究竟是要去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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