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陪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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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稳的脚步声渐进。吕思远轻轻推开门。
床上的小少爷正睡得面色酡红，被子斜盖着，属于少年那流畅的身形线条一览无遗。
吕思远看陈卓还睡着，放轻了脚步进来。
陈卓屏住呼吸，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往自己这边看来，就在他快要禁不住这灼人的视线，下一秒就要睁眼打破平静时，那人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将手里端着的粥搁到桌上。
陈卓又听到了瓷勺搅拌香浓白粥的声音。
那人的动作并不重，瓷勺与碗壁碰撞出好听的清脆声，光凭声音都能想象得出这人动作的随意优雅。陈卓无端想起昨晚他发完疯，四周无一人敢靠近，只有这人毫不在意，慢条斯理擦拭他手上的血迹。
是真的不在意吗？还是说不屑于在意。
陈卓闭着眼睛，睫毛抖了抖，或许自己马上就能知道答案。
“醒了？少爷。”那句“少爷”尾音略微拖长，并不能体现男人的恭敬，反倒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玩味。
得力下属？陈卓心中一笑，还是乖乖睁眼看向吕思远。
吕思远端了粥坐到床边，随手搅拌两下，刮了刮勺底送到陈卓面前。面上挂着没什么温度的笑，不像是关心，更像是不想引起少爷不满的敷衍。
陈卓一偏头，拒绝了这种饭来张口的行为，接着用没受伤的左手从吕思远手中接过粥碗，反正系统说人设只要不崩得太厉害都过得去，他也懒得和别人演这种你不情我不愿的戏码。
收多少钱办多少事，加戏又没有加班费。要知道陈卓上辈子加班猝/死也是有高额加班费的原因。
吕思远眼里滑过一抹诧异，先前两人因为喝粥喂药这种事不知道闹过多少回，陈卓哪一次不是借着这种行为打压自己。他对于这位恣意妄为的少爷更多是敷衍过去就行了，连厌恶这种感情都懒得表露。
今天这是怎么了？
人与人之间感情往往开始于好奇，吕思远细细揣摩着陈卓的异常，并没有意识到此时的好奇有多么危险。
从前这位陈家小少爷任性得很，从来只有他不顺别人心意的，哪有别人敢不顺着他的。
这是生他气了？吕思远暗忖。
吕思远从来不怕麻烦，故意挑小少爷不爱听的说：
“你父……家主明日在老宅里办家宴，这次要去吗？”
“去。”陈卓点点头，像是真的把他的话认真听进去了。陈卓既然接了反派成长的任务，自然不能消极怠工，家宴是会会主要人物的关键场合。
陈卓一口接一口喝着粥。他额前的碎发略微长了，垂眼喝粥时竟让吕思远破天荒地看出了几分乖巧。想着自己如果有个弟弟，或许陈卓这样的更合他心意。
陈卓注意到吕思远的视线，抬眼看他，刚刚乖巧的假象立即烟消云散，少年的眼睛里有着恶作剧一样的戏谑，像是洞悉了他刚刚不切实际的幻想。
吕思远觉得自己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不然怎么会眼花到这个地步，眼前这个哪是什么邻家弟弟，分明就是杀人见血的小恶魔。他话已经传到，便不再想那些漫无边际的事情，起身告辞：
“那我就不打扰少爷休息了。”他说着人已经往门外走了，像以往一样不愿和脾气古怪的小少爷共处。只是这一次步履却有些慌乱。
吕思远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不用叫我少爷，没人的时候叫我陈卓就行。”陈卓清朗的声音中带着点晨起的沙哑，微风拂过竹林般悦耳。
陈卓身为无产阶级先锋，被人称呼少爷总觉得怪怪的。
吕思远稳健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地轻轻带上门走了。
系统适时地飞了出来，无奈提醒：“宿主，你太软了！狠起来才对！”
“嗯，你说得对。”陈卓淡定地又喝了一口粥。
系统：……
懂了，狠也是要加班费的吧。人类都这么功利吗？
次日家宴。
家宴这种东西，有宴无家，原本联络亲友感情的家宴从来都是结交各路势力的晚会。
陈卓看着原主父亲——陈锋身边围着一群人，脸上都带着刻意伪装好的笑容，手里香槟摇晃的角度都充满了算计。
他躲在角落里喝酒，看着旁边和他一样孤零零的喷泉，暗道难怪原主经常逃席，这种家宴简直比过年聚亲戚还难以忍受。
吕思远倒是不闲着，左右逢源，端着高脚杯彬彬有礼，真是应了斯文败类四个字。
吕思远见陈卓朝自己看来，与他对上目光。他们隔着人群与热闹遥遥对望，吕思远举杯致意，向着陈卓的方向春风一笑。
男色惑人。
陈卓暗叹，又一次感慨长得好就是好，即便知道他心中无情，也难免会被他眼里的三分情乱了心智。
人潮散尽，陈锋看向自己身后的吕思远，
陈锋爱才，更爱可造之才。当下眼里心里都是对年轻后辈的赞赏。
“小卓，过来。”陈锋看着不远处有些醉醺醺的陈卓，第一次觉得小儿子还算顺眼，虽然没什么存在感，用人的眼光还算不错。
陈卓乖乖走过来，“爸。”做儿子的该装乖的时候还是得装。
陈锋注意到儿子右手的纱布，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前因后果他听老二提起过，陈卓处事过于急躁冒进，这样下去迟早要吃亏。
陈卓又朝陈锋身侧的吕思远一点头。
吕思远笑着把手里的柠檬茶递给陈卓解酒。陈卓道谢接过，心道这人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在原主父亲面前人设立得飞起。
“今天是你母亲的生日，你该去看看她了。”这句话出口，原本神采奕奕的陈锋眼里的光黯淡了，他不愿在外人面前多说，拍拍儿子的肩膀走了。
陈卓转身看向陈锋离开的方向，只觉得陈家家主演技真是一流。
原身对于母亲的抗拒陈卓是知道的，混乱的记忆中，那个面容柔美的妇人会在他儿时哄他睡觉，哼着江南小调的摇篮曲，也会在精神失常时面容扭曲着说要杀了他这个孽种。原身留下的痛苦记忆搅得陈卓脑海里翻天地覆。
手里的高脚杯落地，激起一阵碎片。
“宿主，宿主！”
系统意识到不对劲，赶紧降低了宿主身体疼痛值，一心钻到后台排查数据异常了。
吕思听说过陈锋的妻子有精神类的疾病，再结合陈锋的讳莫如深，猜到这不是段好的过往。陈卓低垂着头，吕思远只能看到少年俊朗清晰地下颚线，陈卓固执地不肯抬头。
不会是哭了吧？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面前这个少年，只能揉了揉他垂头丧气的脑袋。
等收回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却也并不怎么后悔，轻声劝解：“去看看她吧，如果你不愿意一个人去，我陪着你。”
这话听着真诚，陈卓忽略掉被揉头的异样，语气快速：“你说的啊不许反悔。”
陈卓抬头，吕思远这才发现陈卓脸上哪有什么泪痕，成功耍了他的得意倒是清晰鲜活得很。
吕思远做出投降的样子无奈一笑，他看着陈卓来不及擦干的泪痕，一时只觉得心疼。
陈卓已经快步走了，回过身向他招手：“快点，争取在日落前到我母亲那儿，白天她精神稍微好点。”
原身母亲的住所在整个陈家宅院最僻静之处，曲径通幽，若是一个孩子孤身走在这条路上，难免不会害怕，这也难怪陈卓会抓住机会让他同往。
吕思远余光看向身侧的陈卓，想象着陈卓小时候的样子，像他这样的小少爷大概都生得粉雕玉琢的可爱，养育他的父母也会视之为天赐之宝吧。
小路并不长，很快就到了陈卓母亲的住所，陈卓并不善于应付这种亲情场合，对吕思远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
吕思远说好，又揉了揉陈卓的脑袋，“有事就叫我。”
陈卓无意识点头，还在想见了原身母亲该说些什么，并没有注意到面前这个人越来越熟练的姿势。
吕思远在屋外等了很久，没有他想象中的争吵或者大喊大叫，甚至静悄悄的，一片安静。他抬手看了看表，想着五分钟后陈卓再不出来，他就进去找他。
夕阳余晖洒落，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小屋的门开了，陈卓走了出来，面上表情在夕阳投影下晦暗不明。
吕思远确认了陈卓身上并无伤痕，看他面色发白，伸手试了试陈卓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热，只是被晚风吹得有些发冷，于是又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替他暖着。
“怎么样，你母亲她……”
陈卓摇摇头，忍着剧烈的头痛，说：“吕思远，送我回去吧。”
大概是不愿深谈吧，吕思远想着，我这样卑劣的无情无义的人，确实不是倾诉的最佳人选。
吕思远扶着陈卓上车，陈卓原本就有些醉了，一个重心不稳，两人双双倒在后座上，鼻息相闻。
突如其来的失重意外让陈卓脑子清醒了一瞬，他对吕思远道:“我现在不想说这件事，等我回去缓过来了，我拽着你说，好不好？”
吕思远被他的用词逗笑，阴郁的心情也一扫而空，起身坐起来，伸手要拂陈卓一把。
陈卓摇摇头示意不用，手臂向后撑坐起来，拉开了和吕思远的距离，坐到角落醒酒去了。
吕思远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他刻意忽略掉陈卓起身那一瞬间自己的失落，抬手扯松了领带。
后视镜里陈卓已经睡熟了，眉眼间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吕思远看着男孩的睡颜，唇角露出一抹笑，这一刻他愿意用尽世间所有方法来安慰陈卓，这个像他弟弟一样的男孩，尽管他并没有弟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我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