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东京湾与水物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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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经常潜入水下的人而言,被水淹没的一瞬间,那些或细小或蜩沸的嚣尘都于俄顷间被水压隔绝,这个倾覆了地球三分之二的无机物能吞并万物,山川,湖泊,甚至是时间都带不走的俗世烦扰。
作为浮潜和自由潜水深度爱好者,名取祈奈曾在很多不同的环境中下潜。
在以火山岛著称的夏威夷潜入岛山环绕的澄澈汪洋,共一场山海浪漫。
在坎昆的淡水洞中淋浴耶稣光,在马尔代夫明澈如绿柱宝石的海中追逐鱼群与海豹,在南太平洋的大溪地倾听座头鲸深沉而孤寂的远古歌谣。
对比这些被颂赞的海域,一座正处于爆炸与坍塌中的海上度假酒店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名取祈奈拥有很多有趣的潜水经历,与海龟并行走过白沙地,在巴哈马的浅滩小心翼翼地追逐护士鲨,但此时此刻被爆炸产生的气流波及,撞上身后的珊瑚礁而呛了一口满是鱼腥味的海水,绝不是她可以称之为有趣的经历。
她迅速上浮,露出水面的那一刻,先前被隔绝的喧嚣与声响瞬间涌入鼓动着耳膜。
不远处钢筋与混凝土构成的建筑于巨大的轰鸣中倾圮坍塌,平地砸起的灰尘在空气中猛烈迸溅开来,四下逃窜的人群发出哀嚎尖叫,空气中弥漫起了血的腥甜和物体烧焦后的焦苦气味,先前在水下得到片刻安宁的感官一时间接受过载。
祈奈用力撑起双臂跃出水面,蹬掉脚蹼后迅速跑向浮潜区的休息室,一路磕磕碰碰撞上好几个慌乱逃窜的人,来不及换下湿漉漉的潜水服,她从更衣柜中翻出手机,一手拨通了度假区高层管理的电话,弯起小腿另一手胡乱地提上鞋子,抓起运动包就冲出了更衣室。
「名取小姐？您平安无事吗？您还在浮潜区吗？」电话很快被接通,随着对面男人焦急声线钻入耳孔的,还有话筒另一边蜩螗沸羹的嘈杂和什么人的嘶吼。
「我没受伤,白川先生,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度假区会发生大面积坍塌爆炸？」
「我们方才收到嫌疑人发来的消息称中央广场被安装了炸弹,警视厅□□处理班及时抵达拆除了炸弹,可在炸弹被拆除的几分钟后,南区的植物园和您所在的海洋娱乐体验区发生了爆炸。」
话筒中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警笛以及警方维持秩序疏散群众的喊声,名取祈奈蓦地刹住脚步,对面的人还在呐喊着让她随人群去避难,她却无心去听白川的嘱咐,凉意从脊椎处滋生,沿顺骨骼蔓延侵蚀至全身,让她无端在盛暑中打了个寒颤。
这方座落于东京湾的海上度假景区由日本商界三巨头铃木财团,赤司财团与迹部财团联手打造,届时日本首屈一指的建筑设计师御巫江里,名取祈奈的父亲,担任整个项目的总设计师。
在项目落地的初期,她曾听御巫江里提起过投资方高层曾两次收到爆炸威胁的恐吓信,匿名者在信中叫嚣着要炸毁这座东京瞩目的海洋豪华度假区,然而一直到建成后的数年间也并未发生事件,这件事索性被当成项目推进中的小插曲遗忘脑后。
名取祈奈并不认为这起爆炸和先前的恐吓信毫无关系,且如若歹徒的真实目的是炸毁度假区,先前安装在中央广场的炸弹是为了掩饰起爆植物园和海上娱乐区的障眼法,那么这两处的爆炸也极有可能是歹徒想要炸毁其他地方而引开警方设下的双重障眼法。
她曾在父亲担任项目总设计师时看过建筑图纸,整座度假景区盘卧于东京湾之上,架于水面的引桥作为交通枢纽连接了海岸与这座观海建筑。
度假区被划分为东西南北与中央广场五个区域,商业中心与度假酒店是客流最稠密集中的地方，拥有五层的商业中心位于景区西侧,一层以威尼斯为原型加入了水路商埠元素设计成休闲餐饮区,二三层的购物中心引进从时尚到生活的多样化国际品牌。
四层被打造成世界首个树顶宴会厅,被赞誉为「屋顶花海」的空中植物园位于第五层,架构于主结构之上,整个商业区作为度假区最大的建筑体,同时也是最博人眼球的亮点。
待她跑到商业区时,中庭已然人迹寥寥,整个空间内充斥了令人窒息的肃穆,大部分游客与店家早已去自主避难。
名取祈奈想起她曾在周末闲暇为了尝试新美式与地中海风格的混搭Brunch,与闺蜜在中庭尽头那家地中海餐厅排了一个小时的队,却双双踩雷了招牌的北非蛋,最终两人塞了一肚子Challah Toast心满意足地离开。
而此时,爆破炸裂开来的气流仿若在空气中撕裂开一道破口,将人们关于这座海上城池所有安闲欢愉的回忆都卷入了异空间。
祈奈很快找到了一层中庭的承重柱,投资方为了视觉效果在每根承重柱周围放置了一圈花坛作为装饰,在绿叶遮掩的阴影下,她看到一个被玻璃纤维胶带粘贴在墙体上的黑色匣子,几根承重柱相距不远,她又迅速检查了一遍,每根承重柱都被安置了相同的黑色匣子。
祈奈深吸了一口气,她疾步走向聚拢在不远处把这里当成了避难所的一小波人群,他们看起来惊慌无措,其中一个女孩子头发狼藉地散在脸侧,皮肤上沾着血垢,似乎是从其他地方逃过来的。
「请尽快离开这里,从前方正门离开,不要靠近圆柱和墙体,离开后请随警方去空旷处避难,不要进入其他建筑物。」
她发觉自己的声线不受控制轻颤着,连下唇都不由自主地颤栗,她稳了稳神扬高了声调厉声道。
「请马上离开这里去避难,在这里多停留一秒就会多一份危险。」
先前颤颤巍巍蜷缩在一起的人群动了起来,有好心人扶起了那个狼狈失神的女孩。
看着有序离开的人群,祈奈伸手抓住了落在队尾看起来最为镇定,帮助疏散人群的年轻男子,对上对方有些惊愕的视线,她瞟了眼走远的人群,确保他们不会听见后,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道。
「劳烦你,去避难后请告知警视厅的人员,商场的主结构承重柱被安置了炸弹,请他们即刻采取相应措施。」
年轻男子闻言也顿然失色,他僵硬地点了点头后随人群离去。
祈奈拿出手机将炸弹信息发送给白川,她合眸定了定心神,决定再去其他楼层检查一下主承重柱。
愈显空旷肃杀的环境中,连空气都清冷了几分,她这才发觉身上还穿着湿漉漉的潜水服,寒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衣物侵蚀着肌肤。
名取祈奈往手心中呵着气,她一边搓着双臂一边向通往二层的消防通道大门小跑过去,手搭上防火门把的瞬间,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另外一边以极大的力气推开,那力度惊得她向后连措了两步,堪堪逃过了金属大门擦着她鼻尖而过的窘境。
祈奈抬眸看去,她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极致纯黑的瞳孔让她莫名地心头一窒,对方却移开目光,视线飞速地扫向她身后。
她这才看清面前男人生得极为俊秀冷傲的相貌,一头黑色绵羊卷,身着似乎是隶属警视厅某个部门的制服,相关人员的出现刚让名取祈奈松了口气,下一秒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措不及防,甚至大脑放空了几秒停止了运转。
面前的男人毫无怜香惜玉地反扭住她的手臂,膝盖顶住她的背脊,身手利落地将她压制在墙上,她被拽得一个趔趄,视线被剧烈晃动的发丝遮挡,随着手腕上冰冷触感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声清脆的落锁声。
而所有感官中最为清晰的却是胸前被极力压迫而骤然爆发出的痛疼感。
她被身后人用力按在墙上,女孩子丰韵又脆弱的部位被极其狠戾的力度肆虐得几乎与墙面毫无缝隙地垂直贴平,生理上的剧痛让名取祈奈顷刻红了眼眶。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接受痛疼过载的大脑显然将理智这个选项扔出了反应范围,尖叫声在她启齿的刹那不受控制地冲出齿关。
「啊！！！！好痛！！！！放开！！！」
松田阵平一瞬间只觉魔音灌耳,耳畔一切声响似乎都被这尖利的叫声覆没,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耳鸣,尖锐的哀嚎声犹如狂风轰鸣般鼓动得全身的血液都崩腾起来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耳膜。
松田阵平无端回想起在警察学校的格斗擒拿课中,鬼冢老头传授他们如何在不伤害嫌疑人的前提下有效无伤地将其逮捕。
他还记得课程结束之际,在教官的检查与询问中,五人信誓旦旦地表示没有问题。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得太绝对,诸如此刻,问题很大。
倘若此时的松田阵平能回到那个时刻,他会诚然向自家教官讨教,如果他逮捕的对象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叫得很惨,似乎还被自己弄哭了的女人,他该如何应对。
他觉得自己可能即将成为警视厅爆处班第一个因耳聋而提前退役的警官。
松田下意识放轻了手上的力度,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恶声道。
「啧,你鬼叫什么？！」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让步,企图反抗他的桎梏,他在松弛了些许力度的瞬间,名取祈奈抬起腿袭向他的膝盖,这显然是经过训练才会有的身手和技巧,松田阵平眸色骤然凛冽,他施力按住铐在手中的女人,抬膝用力击向她的膝弯处。
对方一个踉跄,膝盖狠狠撞击在墙壁上半跪了下去,他似乎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呜咽,松田倾身贴近了她,压低声线在她耳边道。
「小姐,容我提醒你,安装炸弹和袭警的双重罪名可是要承担相当严重的后果。」
缠暖的吐息拂开了发丝掠过耳边,让一向耳朵敏感的祈奈打个颤,身后男人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身着湿冷潜水服的脊背。
她所有的思绪都在超负荷地消耗处理胸前和膝盖处的疼痛,以至于听到这句话时,名取祈奈迟钝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她磨牙凿齿地偏头看向身后。
身前的人停止了挣扎,松田阵平以为先前充满警告意味的言语起了作用,他一垂眸却与一双葱绿色的视线重叠，他无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心下一窒,不知是为那宛若绿意丛林中一汪澄澈深潭般的眼眸,还是因那红了的眼眶。
可没等他作出反应,对方带着难以言喻的愠怒的吼声帮他重温了方才魔音灌耳的噩梦。
「你们警视厅的混蛋脑子都沉到大西洋去了吗？有歹徒会穿着湿漉漉的潜水服在这装炸弹吗？把你的爪子给我松开！！」
「……………」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东京湾与水物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