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痕]一夜陌路》暮色弦歌

10、第九章

　　看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将拓跋玉儿护在身后艰难战斗的两人和他们身后忧心忡忡恨不得以身相替的少女，夜陌有些愣怔。不知不觉中，想起了回忆中的那一幕。

　　同样是如此窘迫的情形，同样是相伴闯荡的伙伴，同样有着伤员拖累，唯一不同的是，她是站在众人之前阻挡着所有来自敌人的狂暴攻击。

　　现在想想，其实他们之间的裂痕早就有迹可循。
　　身为半精灵，因血统不纯，所以不被精灵族承认为下一任继承者，她不能称自己的母亲母皇，关系疏远，只能恭敬有余亲密不足的称呼她为母亲大人。
　　但是，继承于父亲的那一半血脉却令她的身体远远没有精灵族的脆弱。
　　然而这并非她应当以身做盾的理由，如果她经验充足便会明白，这应该是属于队伍里圣骑士的工作。可是那时候的骑士，正状似防备的站在另一边，毫无作为。

　　暗金色的双瞳没有焦距，目光望着虚空，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当时初出茅庐的自己一无所知，被人骗的团团转。出卖利用，甚至是想要拐卖她给那些所谓的贵族们赚取钱财。在霚璃的帮助下，她才一次又一次的逃过那些罪恶的陷阱。

　　想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是她太过贪心了，有了霚璃的陪伴却仍不满足，所以才擅自离开了禁地。不知世事，对一切都懵懂不明，偏听偏信，一次又一次的因为害怕寂寞而与人同行，而最后的结局次次都让她失望。
　　如今沦落异世，也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错信于人，自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总不会再看错，却没想到这一次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连累了霚璃。如此狼狈的逃离了那个世界，辗转异世，最后被宇文拓捡到。

　　想起那个背负着沉重负担的温柔男子，夜陌的微微勾起了嘴角。宇文拓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他的温柔从不表现出来。
　　他勇于承担责任，心怀天下，严于己，严于人。
　　若是他的心再自私一点、更冷酷一些，便不会为了那些被作为祭品的三十六万百姓以及为建造通天塔死去的人们而感到愧疚，也不会有负罪感。
　　可惜，他从来都是将自己放在最后。

　　夜陌可以想象得到，等一切都顺利的结束之后，原本就不曾眷恋权利的宇文拓必然会选择离开，然后，游走于天下，为了自己满心的罪恶感赎罪。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天下如何，与她何干？只是，她看重的那个却将此看得重于一切，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望着不远处满头大汗的白发少女，夜陌暗中御使风元素助他们一臂之力。
　　若非为了这个气息怪异却又熟悉的少女，她也不至于一路尾随至今。灵魂上的伤势，其实只要她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沉睡，随着时间的流逝早晚会复原。可现在为了帮宇文拓，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神色淡漠的注视着几人的战斗，夜陌心底的波澜此刻已然消失，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沉不住气。

　　跟随着他们走过一段又一段的山路，一路上打败了无数大小精怪，直到那天晚上，拓跋玉儿再也撑不住，昏迷不醒，他们这才停下了匆忙地步伐。

　　夜深人静，陈靖仇站在帐篷外不远处忧郁的望着幕色辰星，心里很是担忧。
　　为他师傅的，也有为拓跋玉儿的。

　　陈靖仇素来是个容易心软，宽和而善良的人，若非他师傅执着的要求，就他本人而言，根本不愿意复国。可是，当年是师傅用他刚出生的孙儿换取了他的生命，这么多年来他含辛茹苦地照料他，教导他长大，他早已将他当做了自己的亲生爷爷。他又怎能如此不孝让他老人家失望？
　　复国，已然成了师傅的执念。
　　而他，也只能努力去完成。
　　即使他打从心底里不愿。

　　仔细想想，这一路走来，有他帮助过的人，却也有不少因他而死的人。因为他的无知与天真，小雪失去了她的家人，再也回不了月河村。而玉儿姐姐，若不是因为与他同行，想来也不会被巨海吞入腹中遇见氐人族，又怎会伤残至此？况且，为了救玉儿姐姐，小雪甚至将血肉都割下用以入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小雪也会死的。

　　他再度叹了口气，望着之前从炼妖壶中取出的神农鼎，眼中掠过一丝凛然之色。

　　“小雪，我不相信草药一点用处也没有，这种不行总有可以派上用场的，我要再去找找，玉儿姐姐就暂时交给你照顾了。”

　　白发少女忧心忡忡地望着帐篷的方向，点了点头道：“我会照顾好拓跋姐姐的，陈哥哥你早去早回。”

　　“嗯。”

　　目送陈靖仇离去的背影，于小雪转身回到帐篷里继续照料昏迷不醒的拓跋玉儿。

　　细心地擦拭着她额上流下的冷汗，替她拉好被褥。陈靖仇久久不归，这让于小雪有些担忧，这时，拓跋玉儿的病情突然加重了。
　　衣衫被冷汗浸透，血色隐隐透出了纱布，红衣少女那痛苦的呻吟仿佛刀割一般，刺痛了她的心。
　　于小雪焦急地施展治愈系的法术，一边再度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血喂给她。

　　“拓跋姐姐，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眼见拓跋玉儿奄奄一息，而陈靖仇仍未赶回，于小雪有些绝望。她泪流满面地望着地上昏迷的少女，哽咽不已。拼命的将灵力输进她的身体，希冀着奇迹的发生。只是，拓跋玉儿的情况依旧毫无起色。
　　白发少女终于崩溃地痛哭出声，即使不停地吃着灵药体内的灵力也早已耗尽。她在害怕，也不愿相信，拓跋玉儿会就此死在这里。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擦去你的眼泪，女孩，除了发泄它无法给予你任何帮助。”

　　她怔怔地看着迈着优雅的猫步，缓缓而来的银兰色猫儿，难以置信。

　　“你……会说话？！”

　　银兰色的猫儿在她的身前站定，暗金色眼瞳里平静无波，清冷的声音逸出，于小雪终于承认了眼前的事实。

　　“我并未承认过自己不会说话。”

　　猫儿踱到昏迷的少女身边，让于小雪有些紧张，“你一路跟着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暗金色的猫瞳一片淡漠，她淡淡地说：“为了找到我需要的东西。”说完，猫儿的眉心突然发出一道金绿色的光芒，照射在拓跋玉儿的身上。

　　“你想做什么？！”于小雪大惊失色，然而拓跋玉儿的脸色却在金绿色的光芒里有所好转，顿时令她惊喜不已。

　　“这个冲动的性子也该改了，不然下次可没那么走运。我只是暂时压制住了她的伤势，你们还是尽快带她找到仙人才有可能根治。”

　　白发少女感激地看着银兰色的猫儿，“谢谢您，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努力办到！”

　　夜陌垂下眼睑，清澈而冷冽的声音依旧，只是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将来你会知道，时间不多了……”

　　她一直疑惑着，于小雪身上那种奇异的气息，与宇文拓相似却又不同。
　　突然有种预感，这或许会是一个惊喜也说不定。

　　“夜陌。”

　　“什么？”于小雪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我的名字。”猫儿无奈，却还是微微翘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