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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一切恶意的根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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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你确定要回家吗？”
从教室到校门口，蓝星眠一直在问我这个问题。
“你别勉强自己，我爸妈还有好几天才回来呢，而且就算他们回来，只要你想，住多久都没问题的。”
迟早都要面对的，不是吗。
“回去吧，蓝星眠。”
“那你不要再挨打了，注意一点身上的伤，一定不要乱动，药记得涂，有事就打电话给我，我会去救你的。”
他竟然一脸天真的说要救我。
“好。”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走远，刚刚转过身，背后却传来清晰地脚步声。
蓝星眠又跑了回来。
他踮起脚尖，有些吃力的顺着头发抚着我的后脑，像是哄小孩一般轻声低语着。
“在我面前不要觉得难堪，可以吗？温柔。”
我呆愣了许久，随后连忙俯下身，希望他能多摸一下，再一下。
“别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开心，但我还是想看到你笑。”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在我这，你可以不用硬撑。”
我就是靠硬撑过活的，可有这么一瞬，我真的想松懈下来了。
“蓝星眠，你说，我要不要消失掉呢？”
“你别消失！”
他猛地抱住我，那种眼神中蕴藏的貌似是——恐惧。
“不要消失，温柔，你觉得世界对你充满恶意，可我会对你好的，很好很好，因为我…我们是朋友，所以别消失，求你。”
算了，朋友就朋友把，只要他在意我，这就够了。
我用尽全力离开蓝星眠的怀抱，努力的扯了扯嘴角。
“知道了，回去吧，不要再跟上来。”
“那我走了…”
“好。”
“明天见，温柔。”
“明天见。”
楼道黝黑，钥匙转动的那一瞬间，其实我是抗拒的，有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在疯狂的叫我逃离，可惜它从来不会占据主导位置，哪怕只有那么一次。
“小柔？小柔回来啦。”
屋里没点灯，一个人站在门口从漆黑中突然发声。
我换了鞋，从他身边走过，开了灯才发现屋里比以前空了不少，看来那个女人已经走了。
她真的就那么迫不及待的一走了之，真的就那么恨我，讨厌我，连最后一面也不需要见，甚至话都没有说一句。
算了，至少在这个房子里，我可以呼吸了。
现在想想如果他今天上班的话，这个时间也不会在家，早上应该就是去帮那个女人搬家了。
看吧，受到背叛的人是他，他还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上赶着把自己的脸面放到别人的脚下，眉开眼笑的让他们践踏。
怪不得那个女人都说他窝囊。
“吃饭吧，小柔。”
“不饿，我先回房间了。”
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等一下，小柔，你听爸爸说，爸爸可以解释。”
他有些着急，出于本能的拉住我的胳膊，而我只是因为诧异稍稍看了一眼，他便轻易放了手。
算了，他一直都是这样，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抓紧我。
“小柔，过来坐。”
在他希翼的眼神里，我还是坐到了沙发上，不过也就占了不到四分之一的位置，他却非要在离我最远的单独的位置上落座。
“小柔，对不起，没有告诉你我和你妈妈离婚的事，我是怕会影响到你学习，才一直让你妈妈住在家里，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尽力补偿她，离婚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还是希望你能理解一下爸爸。”
“其实你妈妈她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让他心甘情愿的当牛做马这么多年，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为那个女人辩解。
“我和你妈妈是高中同学，那时候我们就和你一样大，她之前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长相好，性格好，追她的人也很多，她很有才华，梦想是当一个服装设计师。”
“可是后来她家的公司被查出来偷税漏税，全部家当都搭了进去。”“树倒猢狲散，没人愿意伸出援手，她爸妈就一起跳了楼，可你妈妈当时还在上大学，连葬礼的钱都拿不出来。”
“你奶奶知道我喜欢她，她却看不上我，就用了一个不太好的方法。”
“她找到你妈妈，说只要她愿意嫁给我，就帮她解决当时的困境，你妈妈走投无路，所以才不得不答应下来。”
“这件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但因为自己的私心，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妈妈其实向我求助过的，希望我帮帮她，可我还是选择了忽略。”
“我知道她心中有恨，恨我，恨你奶奶，所以我就加倍的对她好，可是……都没用。”
“如果我当时能不那么自私，能再多考虑考虑，在婚前就放她自由，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所有人就都能好过一些，可爸爸真的爱她啊……”
他在低声啜泣，无比悔恨的泪水从满是皱纹的眼角流出，顺着他略显苍白的脸滴在骨骼分明的手上，可一个胆小鬼，彻头彻尾的懦夫，从始至终的旁观者，又有什么资格心存愧疚，连后悔都是一种奢望，居然还在谈爱。
是他放纵了这一切的发生，让我和她都变成了一个破烂不堪的人。
“我的名字是谁取的。”
这是我最后的不解。
“是我……我只是想把你妈妈留在我身边，却反而刺激到了她，我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她也恨我，甚至是更恨，没有一点点的爱，是吗？”
呵，还真是可笑，出生是个错误也就算了，就连名字都要被赋予这么“伟大”的含义。
我还一直以为这是那个女人给的唯一一点母子情分，自做多情了这么多年。
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你竟然妄想用他来留住什么。
“对不起…小柔，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一直过得都不快乐，可…可毕竟你就是我和你妈妈的孩子啊。”
“对不起，都是爸爸的错…是我，是我的错……”
“对不起，小柔…对不起……”
一直耿耿于怀的所有不解现在都有了理由，可我心里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的轻松，更像是被千斤重的锁链缠绕的密不透风，无法正常跳动。
我缓缓地站起身，向卧室走去。
“小柔，对不起…可爸爸是爱你的，真的爱你，不要恨我……”
所以呢，所有人犯下的错就用我来弥补，所有人的痛苦就让我一个人承受，所有人所有的不公就得我一个人担着，是吗？你的一句对不起就要抵消我所遭受的一切吗？！
我真的好想就这样恶狠狠的问他，可该死的是我根本说不出口，他是我爸，我必须要为他的负罪感和自尊心考虑。
算了，都算了，至少现在死也能死得明白，但是我又好不甘，强烈的矛盾感像是利刃一样，它在一刀一刀的凌迟我。
眼泪克制不住的夺眶而出，我挺直了脊背，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可悲。
“爸，爱我，以前怎么不说。”
“我……”
他顿时哑口无言。
“小柔……”
“算了，不用说了，爸，不重要了。”
我重重的摔在床上，肋骨以及身体的每一处都震得生疼，所有的力气被瞬间抽空，连头发丝都是倒下的。
最近怎么总是觉得这么累。
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我伸手挡在眼前，一股温热就又毫无预兆的淌了下来。
手机平静得像是一滩死水，我点亮了屏幕，没有一条消息，心也随之跌入深谷。
“真是该死！”
我低声咒骂着，慢慢的把自己蜷缩在一起。
半梦半醒间，手机在不知疲倦的响着，是微信电话的声音，而我的微信联系人里就只有那一个人。
他来救我了。
我慢慢的爬起来，抹掉眼角的痕迹，抓起手机放在耳边。
“温柔，温柔…温柔，你在吗？”
“在。”
“你怎么把摄像头关了啊。”
因为现在的我不堪入目，尤其对于你。
“很难过吗？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我明明就只说了一个字。
“别太勉强了，你总是这样，一直在和自己过不去。”
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
“温柔，温柔，你还在吗？”
“在。”
“身上的伤呢？还疼吗？”
“不疼。”
“又在逞强了，难过要说出来，疼也要说出来，朋友之间，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倾诉，有个人分担一些，你就能好一点，不能什么都憋在心里，知道吗？还有啊……”
“蓝星眠，我要睡了。”
他轻易看穿了我，每一句话都在瓦解我的意识，再说下去，我怕那好不容易拼凑起的坚强又会分崩离析。
“哦，你确实需要早点休息，那晚安啦，明天见。”
“好。”
我匆匆挂断了电话，不敢有一丝的停留。
滚烫的热水劈头盖脸的浇下来冲刷着每一寸皮肤，只有这样我才感觉不到身上的痛，直到大脑开始晕眩，我才不得不关掉淋浴。
“小柔，你这身上是怎么回事？”
睡衣被我忘在卧室，一出卫生间差点撞到，被水泡到糜烂的伤口全让他看在了眼里。
“没什么。”
那个女人竟然没说。
“这儿…怎么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他在指着我肋骨处的那一大片淤青。
“折了，轻微。”
“你怎么不说啊，走，爸爸带你去医院。”
我挣脱了他的手。
“不用，死不了。”
“小柔，别这么说，听话，咱们去医院。”
我又一次挣脱了。
“我还不够听话吗？爸？”
“不是，爸爸不是那个意思。”
是什么意思我都无所谓。
他的手僵在半空，然后缓缓垂下。
“是你妈妈吗？”
妈妈？仅仅是生物学上的吗？
“我有妈吗？”
我绕过他回到房间，艰难的套上睡衣。
“其实你们离婚挺好的，一副空壳而已，散了就散了，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还是跟爸爸去看一下医生吧，好吗？小柔。”
“爸，你不是一直都在看着吗，从一开始，怎么现在小题大做起来了。反应不用这么大，是还没习惯？”
“不是的，小柔，我…我……”
“你？你什么都说不上来，不是吗。”
“对不起，小柔，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次我真的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呢？有想过去那个女人那里兴师问罪吗？有想为我讨回一次公道吗？”
“对不起，小柔，对不起…”
“够了！”
这三个字我已经听够了。
“爸，如果不会说别的，就去睡吧。我累了，很累，真的。”
他无措的站在门口良久都没有开口，可我已经给足了他时间。
“我不需要你了，爸。”
关门时我尽量放慢了动作，但他好像根本就没打算要再说些什么。
最后一丝渺茫的期望也被消磨殆尽，对于这个家我彻底心灰意冷，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不管是谁就都不会再伤害到我。
我关了灯躺到床上，嘴里含着蓝星眠存在我这里的牛奶糖，一动不动的等待着一切回归平静。
该结束了，全部到此为止。
甜腻的滋味逐渐充溢整个口腔，就像我续命的药引子，眼前突然闪现的身影瞬间打消了脑海中的念头，手中那把带有铅笔划痕的小刀也随之落到地上。
那样灿烂的笑容真的很难让人放弃。
我对自己说了无数遍算了，然后慢慢睁开了双眼。
我还有蓝星眠，就再看看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