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三 ...
-
欧蔷以“衰败城市”为主题的雕塑展设立在漉风市，展馆的外观被制作成巨大的哥特式尖顶教堂，仿佛来自几个世纪以前。
华美、绚烂、难懂、刁钻……这是名流们对她作品的评价。即便如此，政界那些参议员们仍旧热衷于拍卖它们，以显示自己对现代艺术的包容性。
闪光灯的残音此起彼伏，欧蔷穿一条硬黑纱裁成的高腰绑带曳地长裙，隐约露着一双踏着酒红高跟鞋的雪足，她像一只羽翼丰满的黑天鹅，任媒体的长.枪短炮捕捉这位年轻艺术家的凝眸。
“其实，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欧蔷饮一口左手举的车厘子酒，黑纱缎帽轻轻颤抖，“雕刻，是借毁灭而创造。我只是将美好毁灭给你们看，美感由此而生。”
媒体们更是急促，举起话筒向前，不住提问她创作的细节，灵感的来源，甚至还有令人啼笑皆非的私生活轶事。
这只年轻的黑天鹅笑了笑便走下高台，徒留她可怜的助理应付媒体。欧蔷曾听说，当你倾慕一个人，尽管他淹没在人山人海，你却能一眼认出。从前她觉得这话太过罗曼蒂克，此时却相信了。
余海雾竟然会来看她的雕塑展。
在隐蔽的雅间里，他优雅地坐在长沙发边看展品，眼前的展品是一尊半身人像，她雕刻的肋翅少女。少女被撒旦之火灼断双臂，后背却长出天使之翼。
她见到他，就像捧了一团雪在心尖，既怕融化，又怕碎裂。欲远不甘，欲近不舍。
世上的艺术家都是骄傲的，绞死都不足以使她们低头。从没有谁，如她这般卑微。
殷红的车厘子酒漾出第九圈涟漪时，欧蔷走上前去，尽量神色如常：“好久不见。”
海雾看她须臾，悄声让男仆打开雅间的密码门，让雕塑展的主人进来。门开的那一瞬间，欧蔷心驰神荡，她觉得只要有他在，门内的灰尘都不再是灰尘，而是一颗一颗的钻石，环绕着他和她。
海雾的目光描过半身少女的肋翅，笑道：“欧小姐年纪不大，能雕出这样的作品，真是年少有为。这位姑娘失去了手臂，真可怜。嗯……幸亏她成为了天使。”
透过纱帽，她目酿云雾，看往他：“在这个世界，你失去一些东西，必然会得到一些东西。按照量子力学，人生是这样的。”
倘若不是在孩提时代失去安全与尊严，她不会有灵感创作这满展的雕塑。
海雾将雪白的掌心贴在下巴，他下巴上被造物主绣了一颗诱惑的美人痣，肌肤上越是黑白分明越是勾魂摄魄：“那，我猜……欧小姐背后那只蓝蝴蝶，代表光明的意思吧？”
侍者在矮桌上摆放奶油樱桃蛋糕、罗勒叶（1）乳酪和黄油华夫饼，海雾挑选点心时，欧蔷一直看向海雾。将渍樱桃吞入口中的是海雾，舌尖一甜的却是欧蔷：“你猜的真准，它的含义是破茧成蝶。抑郁症痊愈之后，我送给自己的。”
骤然听闻欧小姐的抑郁病史，海雾并没有意外。在早已攻克癌症的当今时代，抑郁症被誉为二十二世纪的黑死病，很少有人能逃脱的了。
顿了顿，海雾惊愕道：“你的抑郁症……痊愈了？！”
这怎么可能！
二十世纪以来，人类心理学不断发展，相对抑郁症的作用只是减缓，从未攻克。人们认为，抑郁症的痊愈完全是天方夜谭，正如断臂重生一般。
欧蔷的眸光里流光溢彩：“很荣幸地告诉你，我二十八岁时成为变态心理学博士，同时治愈了自己的抑郁症。没错，我是三个世纪以来唯一的抑郁症自愈患者。”
海雾将精致的奶油蛋糕放下：“这简直不可思议。”
淡黄的裱花被银勺咬乱，乱成恣意的模样。欧蔷的心也是乱的，是他用一颦一笑痒痒的划开伤口，引她的心一左一右长出翅膀。
吃完奶油蛋糕后，海雾便离开了，如往常一般，只留她一个捉摸不透的背影。欧蔷噙了他吃剩的甜渍樱桃，唇齿间留下卑劣的香气。
雕塑展结束后，有个骄傲的美貌少年来到漉风市最典雅的酒店寻找欧蔷。这位少年的美与海雾天差地别，他有冷茶色的羊毛卷和尖尖的精灵耳朵，仿佛比亚兹莱（2）笔下的莎乐美（3）。
欧蔷咬着樱桃梗回到套间，就看到少年得意洋洋地向她打招呼：“欧蔷！”
然而欧蔷另有所爱，丝毫不被“莎乐美”的美色所迷，她态度嫌弃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少年挑眉一笑，他尖尖的精灵耳朵上点缀了十几个亮晶晶的耳钉，亮如夜星：“本少向前台说，是你的点的MB，前台自然就给了我备用房卡。”
欧蔷温柔地向他举杯：“陆少爷，您真是不要脸。”
很显然，这个得意洋洋的少年并不是真的夜店MB，他是陆家五少，家主陆政美的老来子陆奥丁。自从见到欧蔷的雕塑作品《枯枝败叶》后，陆少爷便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作品的主人，追逐着她满世界到处跑。
对于陆奥丁热烈似火的追求，欧蔷是这样拒绝的：“五少，我已心有所属。”
陆奥丁刁钻地将双手插进衣袋，令人啼笑皆非：“自从本少爱上你那一刻起，你的心有所属只能是本少。”
如此中二的少年。
陆奥丁随便噙来一支插花用的野玫瑰，“刺啦”滑下夹克拉链：“你今晚要不要试一试喔？保证让姐姐终身难忘！”
属于少年的清晰锁骨勾勒出优美的形状。
欧蔷却不为所动，她反手打开手机：“林皎，陆五少在我这儿发癫，赶紧让陆家的人把他带走。”
野玫瑰坠落于地，陆奥丁气急败坏：“你——”
欧蔷闲适的提起长裙走入套间，将红酒杯放在樱桃木酒柜：“你脱衣献身的事我会如实告诉陆前辈，一顿毒打近在眼前，保证让你终身难忘。”
陆奥丁正要冲上来与欧蔷肉搏，林皎已来到现场，令两个保镖把金贵的陆家五少“请”出酒店，送往家宅。
“欧蔷……欧蔷！你大爷的！我要杀了你！你敢告诉妈妈我就杀了你！我发誓，我要烦你一辈子！你永远别想摆脱！永远！”
少年任性的呼喊声逐渐远去。
暗金长廊两侧悬挂驰名古今的古典油画，如折扇般簇拥着中央穿长裙的欧蔷，阳光绕过壁画的纹路，于欧蔷身上烙出些许“圣光”。欧蔷就披着“圣光”叹息：“神经病。”
林皎：“……”
海雾闷闷不乐，司雪绘就安排私机载他飞往里奥联邦帝国的冰蓝海滩度假。冰蓝海滩有弯曲如蛇的海岸线，处处可见飘浮在水面的毯子章鱼（4）。欧蔷打听到美人的下落，也悄悄跟随过去。
在海边，她特意握着刻刀与海雾重逢：“啊，是你呀。不，我不是来度假的，我是来工作的。下一个作品与海有关，所以我来这里采风。”
欧蔷知道，自己的谎言拙劣而幼稚，很容易被看穿。
看穿她的万般柔情，看穿她的狼子野心。
他看穿了，却不曾说穿。他倦怠地躺在藤椅里，面颊含有孱弱的苍白，他敷衍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欧小姐真是好兴致。”
欧蔷忍不住握紧刻刀手柄，心尖微漾。今晚的风景很是旖旎，他望向醉人的风景，殊不知她眼里的风景是他。欧蔷穿一袭橘子气泡水色的度假连衣裙，头顶坠着巴洛克异形珍珠的遮阳草帽，只含蓄露出夕阳色的唇红，只这一抹唇红，就足有故事感。
岸边只有海鸥的嘲哳声。海雾和欧蔷谁都没有说一个字。
最终是海雾先疲倦地开口：“不早了。”
这片海域十分偏僻，能来此度假的人非富即贵，所以一般不会有媒体的搅扰。海雾格外嗜好安静，就提前把保镖打发回了酒店，此时此刻，他身边只跟着两个生活特助。
就在海雾准备回酒店时，忽有一只强壮的红毛袋鼠冲向了他！
保镖不在，他又无处去躲，海雾怕得忘了反应，明亮的瞳孔顿时扩大！
特助急忙护在海雾身前，取出手机打急救电话：“怎么办！这里的袋鼠连羚羊都会捕杀！”
另一个特助好歹有些与野生动物相处的经验，她喊叫说：“先生，抱住头！不要与袋鼠有眼神接触！不能激怒它！”
千钧一发时，欧蔷扔了刻刀就向海雾这边狂奔而来，草帽被狂风掀翻于海滩，掀出女人镌刻爱意的眉眼。海雾惊唤出声：“啊——”
欧蔷已经与对他有威胁的野生袋鼠搏斗起来了。
她像个为心爱少年打架的高中生般匆匆扎起长发，右手锁住袋鼠的粗喉咙，野生动物的腥腐气息扑面。袋鼠也不甘示弱，一掌将她右腿的皮肉抓烂，撕破橘白碎花连衣裙。近十年没打架，她心里不仅不怕，反而有种英雄主义自豪感：这是为他受的伤。
海雾的心怦怦直跳，带着哭腔问特助：“救援还有多久？还有多久！天哪……这——”
特助万万想不到欧蔷竟会为了自家先生与袋鼠搏斗，她喊道：“护住头！护住头！欧小姐！”
袋鼠粗壮的尾巴一晃，它吃痛长吼，猛踢欧蔷的腰肢。欧蔷忍痛锁紧它喉咙，反身把它压制在地上，袋鼠剧烈挣扎着，竟活生生撕咬下欧蔷肩头一块肉。
欧蔷用自己碎花裙的腰带把它绑在地上，满面血迹，气喘吁吁：“没事儿了。”
海雾顾不上于袋鼠的恐惧，跑过去查看欧蔷的伤势，他一靠近，欧蔷便喘着气顺势倒在男人身上。海雾手忙脚乱地为她按住汩汩渗血的伤口：“呜呜……你怎么样？你是为我……是为我……我这辈子欠你的！”
血的异香吸引海鸥盘旋不止。
欧蔷握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口贴，起伏的雪峦间沁了些香汗，她噙着濡湿的黑发，暧昧地吐字：“不是你欠我，是我爱你。你看，就算是为了你死，我都心甘情愿。”
听到这番表白，海雾茫然无措地定在沙滩上。救援的红十字飞机落地了，两个特助忙着抬担架与交涉，谁都没注意先生与欧蔷的亲密无间。
身穿白褂的医生将欧蔷往担架上转移，海雾揉揉哭红的眼眸：“快点！快点！她流了好多血，她快死了……”
欧蔷侧躺着，耳边是海涛拍岸的声音，身边是心爱的男人沁人心脾的香，她不知道他用什么香料，但这香令她神魂颠倒。
就算这伤重，也重不至死。欧蔷想，受这次伤换他为自己哭上一场，矩周规值。
于是欧蔷趁机握住海雾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马上就要出意外了……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你愿意离婚跟我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 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