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之春》小妧美子

2、第二章

　　“呦，来劲了！平时跟一块咸鱼似的，怎么不见你折腾啊！”阿宝又转身走向床头看着她，叹了口气，“你在公司就是个小透明，刚说你要离职，你老板二话没说就给你批了，工资都结清了，也没看你同事过来问候一句，发个朋友圈都没人点赞。你到底有没有朋友啊！”

　　阿宝这话说的没错，吴因就是个小透明。

　　在吴因的心理世界里，自己是有残缺的，她缺少了母亲，就像是缺胳膊少腿，一直都是不完整的，小时候在学校总被嘲笑，长大后又总收到异样的眼光。她不敢告诉别人自己是单亲家庭，她害怕被关注，害怕被同情，总是选择做透明人，让自己变得可有可无。

　　阿宝的嘲笑结束了。

　　吴因趁他转头的瞬间，拿起床头的台灯砸向他的脑袋。

　　“砰”的一声，阿宝还没来得及捂住脑袋便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忘记说了，吴因是天蝎座，报复心特别强，强得有些极端。小时候嘲笑她的男孩，放学后都哭着回家，他们也不知道谁丢的石头。吴因腹黑得很，表面社恐，但在网络上可是个社交达人，她只是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敢出来罢了。

　　吴因没有成功逃走，她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躺了一晚上。

　　这一晚上她没有消停，想尽办法解开绳子，出了一身汗，但却没有任何帮助，和成功都不贴边，倒是让自己的勒痕越来越深。

　　第二天的吴因口干舌燥，室内的窗帘并没有打开，她能清晰地看见窗帘透进来的光线越来越刺眼，在光线渐渐暗下去的时候，依然没有人进来。吴因的手腕磨出了几个口子，刚结出软软的痂又掉了，一直反复。

　　第三天一早，带着黑眼圈的吴因又被塞进了车里，她的头发已经乱糟糟的，手腕脚腕都是血红的血迹。

　　半路上车里进来一个女人，看起来没到四十，干练短发，化着浓妆，妖娆的身段穿着裹臀的短裙。

　　她先表明了身份，自己叫多美，是吴因的经纪人，吴因能理解她的身份，不过是负责替老爷子看着她的人。多美还说了，她已经帮吴因辞去了之前的工作，之后就以本名出道，安心在她手底下干吧。

　　多美说完还给吴因松绑。

　　这些话让吴因心里顿时凉半截。

　　可这并没有让吴因死心，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逃跑的机会。

　　多美扔给了吴因一个剧本，告诉她，她在剧里饰演女二，这是庞总为她要来的角色，让她好好珍惜。

　　庞总？就是那个老爷子？吴因也不认识。

　　吴因传媒大学毕业，和影视沾边的就是会一点剪辑，她不想成为第二个阿朱，也从没想过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自己就是一个麻雀，还是个透明的麻雀，怎么能去演戏呢，一点经验没有只会砸了导演的招牌。而且此刻的她也明白自己对于庞总的价值，她们口中的庞总只是把自己当个赚钱的工具，或许只是玩物、试验品而已，搞不好变成最初那个小女孩的下场。

　　“多美姐，你看啊，我长的一般，又不会演戏也没学过，能不能换个人？当然如果非让我先试试也可以，但是，你看是不是要先学习一下……”吴因攥着剧本有些紧张，她知道这个多美不会放她走，但是换个方法报警或者逃走也可以。她多么希望眼前的多美能带给她一丝希望，她甚至有些卑微哀求，声音越来越小。

　　多美上下打量着她，点点头：“是长得一般。”

　　多美看吴因的眼神暗淡下来，立刻鼓励道：“不过换人是换不了，学习可以直接去剧组学嘛！等咱们挣了钱再学习表演就行。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演戏，跟着我就放心吧，资源不会差你的！”说完还拍了拍吴因的肩膀。

　　吴因听完这几句鼓励的话，内心崩溃极了，一天一夜没进食没喝水，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再听到这无情的画大饼，吴因只感觉自己自己的人生要完蛋了。她开始控制不住情绪，抑制不住自己抽泣，大鼻涕顺势而下：“我，我不想当演员，我想回家。求求你放了我吧……啊……”

　　多美的眼神里都是难以置信，嫌弃地轻笑道：“你还没认清形势啊，看来受的苦还不够多。”说完翻了个白眼离她远远的，生怕吴因的鼻涕沾到自己。

　　吴因抽泣了一会儿安静下来，接下来是一路的沉默。

　　车外，放眼望去，一路的粉红色，这是初春的桃花，它们开得娇艳，开得诱人，就像是特意来到人间迷惑人心，但无论它如何悠然绽放，也点不亮吴因那失神的眼睛。或许是车的速度过快，经过的桃花都落下片片粉红，窗口透进来的桃花清新不再是芬芳，而是干涩无味。

　　初春的桃花已经开满了桃京，桃京因桃花盛名，成为了全国最大的都市，这也成为吴因未来的牢笼。

　　吴因的接的剧是一个狗血版的警匪电影《黎明之前》，身为女二的她当然是“匪”。

　　到了剧组后，还在现场工作的导演听说庞总塞的人来了，立刻暂停手中的工作，让多美和吴因来会议室对下戏份。
　　多美先开了口：“王导好久不见，这次终于又有合作的机会了，一定要多关照下我们呀。”说着主动伸出手和王导握手。

　　“多美客气了，庞总的人肯定要多照顾才行。你叫吴因是吧，好好干，这剧能带火你！”王导笑呵呵地看向吴因，他看上去五十多岁，嘴边的厚重胡须在脸颊上扬，挡住了上嘴唇，给面部增加了些许喜感。

　　吴因看着王导，心里暗暗分析，他看起来也是趋炎附势，不过这么大的剧组，总不会跟着庞总一起完囚禁游戏吧。

　　“这是王伟业王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打个招呼。”多美一边介绍着，一边用手指戳着吴因的腰窝，戳得吴因一愣。

　　“导，导演王导好。”吴因说的语无伦次。

　　“别紧张，进来对下剧本吧。”王导说着带她们进了会议室。

　　多美前脚刚踏入会议室，后脚来个电话，神色慌张地出去接了。

　　对于吴因而言，多美的离开也许是一次机会，一次逃离的机会，而眼前的王导或许是那个可以解救她的人。

　　吴因把门关上的那一刻，内心开始忐忑。
　　就剩下吴因和王导了。王导拿起桌上的面包撕开口啃了一大口，面包渣还粘在胡须上，跟着咀嚼声一起抖动。

　　屋里很静，他的咀嚼声占据了整个会议室。

　　吴因深呼了一口气，半跪在地上抓住王导的手，紧张的情绪颤抖着，眼睛里装满了渴求：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是他们逼我来的，她们逼我来演戏的！是庞总，他们都在犯罪！我亲眼看见的……帮我，帮我报个警也行！”

　　王导吓得干咳起来，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捂住胸口，咳了几声后费力咽下那口面包，憋得脸通红：“你说你这表演要是放在戏里，谁也不会说你是放水进来的。“

　　他看着眼前的吴因，又有些不忍心，她那浓浓的黑眼圈，干裂的唇，清瘦的脸，还有手腕的红痕，别过脸去，假装没看见，装作不在意。

　　他把剩下的面包塞给了吴因，扶她起身，又不紧不慢给自己点了根烟。

　　青烟飘出来的那一刻，王导不再笑了，胡须衬托的多是忧愁和感伤。他说：“庞总塞进剧组的女人，你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庞总他啊，有时候是过分了些，那有什么办法呢，整个剧组都是他养的，没有他的资助我们也拍不起电影。”

　　他又吸了一口，拍了拍吴因颤抖的肩膀，继续说道：“你这算不错的了，我海选出来的女二都要让位给你，只能做你的替身，好好演吧，没准人家庞总一高兴，就给你一个最佳女配呢！”

　　王导扔掉了手上的烟头，又喜上眉梢，彷佛憧憬着此剧的火爆，手指轻敲着桌角，一边翻看剧本一边哼歌。

　　跑调的声音像一把铡刀，一遍遍割着吴因的自由。

　　吴因的脸僵硬着，她有些失落，又有些无助。

　　先不论庞总是谁，整个剧组都是庞总的，那整个剧组都不能帮她。她忽感窒息，偌大的剧组也是个隐形的囚笼，束缚着她，困得她喘不过气。

　　吴因想着逃走，她为自己捏了把汗。

　　接下来是繁琐的流程，换衣，化妆，做造型。王导在忙着拍男主的戏份，剧组灯光师一遍遍调整光线，摄像老师调整镜头忙得满头大汗，时不时喊两句。剧组人手不够，道具师也充当群演，时不时递个道具。

　　几个镜头下来，吴因手里的剧本却始终没有翻看过一页，一直紧紧握在手中，此刻，她多么希望这就是她逃出去的钥匙。

　　“吴因你好，我是方怡静，是你的替身，一会儿的打戏我替你上。”

　　吴因抬头，看见的一个样貌清纯的女孩子，她化着淡妆，眉间一个黑色的痣清晰可见。多美说过她，这就是王导口中海选出来的女二，自己被庞总安排取代了她的位置，让她做自己的替身。想到这里，吴因心里多了一丝愧疚，又生出了一番恨意。庞总想毁掉自己的人生就算了，还要连累他人。

　　方怡静看吴因没说话，又厚着脸皮主动拿出了手机：“有空的时候我想和您交流下剧本，您看要不要加个微信？”

　　看到方怡静手机里的微信页面，吴因忽然想到一个大胆的想法，报警！